「滾！」
燕聲怔怔地在破廟門口站了好一陣，轉過頭又看到那兩串烤得黑呼呼的麻雀。雁行遞過來的肉餡蟹殼黃芝麻燒餅的香氣彷彿還沒有散，他後悔了：「他送的東西怎麼都該吃！活該吃窮了他！我真是個傻子！」說著心裏又陣陣失落，「他怎麼我功夫好呢？少爺定也被他騙了！」
雁行無語望天：「不是沒和你打過架，認定我功夫一定你差？燕聲，人笨少動腦子胡思亂想。趁熱吃東西吧。」
他圍著死去的黑熊轉了好幾圈，掰著手指頭算計著：「熊皮沒有損毀，定能賣一大筆錢。熊膽熊掌都是好東西。少爺，咱們進京城有錢住店了！呀，還有個蜂巢，晚能吃蜜汁熊肉了！」
少爺現在已經不是揚州首富林家的大公子了。唯一的路是回國子監讀書。將來入仕為官，還能為自己奔個前程。燕生越想越開心，似乎已經看到自家少爺做了大官，衣錦回鄉嚇癱二老爺和林家族人的場景了。
「不用啊。少爺回了國子監，吃https://m.hetubook.com.com住全免。賣了這頭熊，夠我在外頭花銷很長時間了。京城好找活，餓不著我。少爺可不能耽擱了學業。」看到這頭熊，燕聲早把雁行來過的事拋到腦後去了。
逗得林一川忍俊不禁。他笑著朝山下望去。
他突然想起最初被梁信鷗逼得宰了龍魚后，其實是父親拐彎末角激他去捐了監生。那時侯，是杜之仙出手給爹續了兩年命。知道時日無多，老父親想讓他進京尋親了吧？可是他怎麼知道自己定要去尋親生父母呢？
燕聲突然想起少爺身那件洗得都快露棉花的青布舊襖。對如此強烈，強烈地讓他憤怒。
他瞪著雁行，腦子又快轉不過來了。少爺身邊兩個小廝，素來分工明確。自己負責護衛。雁行打聽消息替少爺跑腿做事。他不是輕功好一點點腦子好用一點點么？他怎麼會……
「對，我是個傻子！」燕聲氣得直捶打自己的胸口，「你滾！老子不稀罕吃你的東西！」
https://www.hetubook.com.com雁行掌心往外吐勁。一股大力從拳頭傳來，推得燕聲蹭蹭後退了兩步。
林一川拖著獵物笑容滿面地朝他走來：「燕聲，看我打到什麼了？」
對付雁行，燕聲極有信心。他腦子不過雁行靈光，砂缽大的拳頭總雁行硬。
燕聲的口水涌了出來，咕嚕一口咽回了嘴裏。他盯著雁行，沒有吭聲。
布包打開，裏面有五個開口大燒餅。烤得黃黃的殼撒滿了芝麻。裏面塞滿了醬紅色的滷肉。
「好哇，你和東廠是一夥的！裝得功夫差潛伏在我家少爺身邊害他！」燕聲憤怒地大叫起來。
雁行充耳不聞，頭也沒回消失在樹林里。
離開揚州來京城，燕生一直以為他是要回國子監。國子監課程四年，林一川並不打算耗費時間在國子監里。
小二將燈放在桌，躬身答道：「這山只有野獸，本無人煙。林一川主僕武藝都不弱，放釘子太容易被他發現。」
掌柜正站在二樓窗戶旁，朝破廟的方向望m.hetubook.com.com去。樹林遮住了廟裡的火光，連廟頂的飛檐都與夜色樹林融在了一處。他眼裡生出幾分憂色來。
山腳下的茶寮白天被樹林遮擋看不見。夜色里燈光在黑峻峻的山格外醒目。
廟外的人探出了頭。火堆的光慢慢移到他臉，雁行的笑渦刺痛了燕聲的眼睛。他情不自禁地揉了揉，以為自己看錯了。
雁行欲言又止。好一陣才嘆了口氣：「這個糊麻雀好吃吧？」
「我們豈不是很難發現他是否翻過那座山消失？」掌柜的回過頭，陰狠地說道，「算被他發現又如何？盯丟了人會是什麼結果？」
山腳下的茶寮已經打烊。小二好最後一塊門板，提著燈了樓。
燕聲仔細一看，快活地跳了起來：「少爺，你太厲害了！」
雁行笑咪|咪地進來，從樹枝取下布包沖燕聲招手：「餓了吧？趕緊趁熱吃。」
燕聲越想越生氣，跑到門口對雁行的背影大大地啐了口唾沫罵道：「我和少爺死都不會吃你送的東西！沒銀子我們照樣走到京城了！狼心狗肺的hｔtps://ｍ•heｔｕｂｏｏk.ｃom.cｏm東西，還敢跑來看笑話！雁行我跟你義絕！還有啊，你身的衣裳是少爺給你買的！你還好意思穿？真不要臉！」
這一拳帶著燕聲近來所有的憤怒與委屈。他早後悔沒在揚州碼頭揍雁行了。這般無情無義之人，該打！
「林二老爺勾結東廠。我若回了國子監會被譚弈和林一鳴整死。京城機會多，你家少爺找機會做生意東山再起也不錯。你說呢？」
「對哦，少爺將來一定會掙很多很多銀子，氣死林一鳴去。」燕生轉念想著這樣也不錯，高興得哈哈大笑。
小二頓時嚇出一身汗來，轉身走：「屬下這讓人山。」
雁行沒有生氣。他將布包包好，走得乾脆利落。
砂缽大的拳頭被一隻清秀的手掌輕輕抵住。曾被燕聲嘲笑像長得女人般秀氣的手掌輕輕鬆鬆拍在他的拳頭，像拍蚊子一般輕鬆。燕聲瞪大了眼睛，大喝出聲，拳頭往外疾送。
「回來。先把信送回去。」掌柜拿出今天的記錄交給了小二。
畢竟捨得下萬貫家財的人太少。
聽到小二樓的腳步聲和*圖*書，掌柜沒有回頭：「山沒有人？」
雁行穿著件碧水青的緞面窄袖長袍，被一條精綉著大雁的腰帶束著，格外精神。領口綴著一圈出鋒的黑貂毛，清秀的五官多了幾分貴氣。
他問的是自己人。
天色漸暗，燕聲倚著廟門望眼欲穿。林子邊緣有了聲響，燕聲大喜過望奔了出去：「少爺！」
燕聲的喜悅讓林一川大笑起來。他看著燕聲剝著熊皮，心裏有了主意：「要不咱們在這山裡再打兩天獵，多攢點銀子再進京？」
燕聲的眼睛越來越紅，突然衝過去一拳揍了過去：「你還來做什麼？」
「啪！」的一聲輕響。燕聲呆住了。
林一川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過這種窮困潦倒的日子。想來，林二老爺也沒料到。東廠的人還會盯到幾時呢？
雁行彷彿沒看出燕聲情緒的變化，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下打量著燕聲戲謔地說道：「天掉餡餅，不相信是吧？快點吃！」
一路行來，兩人身後的尾巴沒有斷過。他自請出族，林二老爺也許放心了。但是東廠的人並沒有放鬆過對他們的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