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謙神色微黯，看著自己那雙潔癖嚴重的手，走到醫務室門口時，聲音里很莫名地突然有了絲冷意：「有些原料本身就有強烈的催眠效果，這幾天不準再碰那些東西。讓我發現一次，調香室你就別想再用了！」
那是在末末和付冉離開后，Joe特意問他的話。那時江玄謙嗤之以鼻，可如今在這醫務室里，孤男寡女，他卻不知有多少次，下意識地克制著自己。
味道如此熟悉，那不是她親手調配出來的香水嗎？那麼久以來，這世上只一人使用著。
素末眼皮一跳，迷糊的腦子瞬時清醒了大半。
可她哪裡有什麼室友呢？「我沒有住校。」迷迷糊糊中，素末似乎聽到自己說了一句。
不知多久前才晃得她眼花的日光漸漸地弱了，只剩下夏蟬聲嘶力竭地鳴叫著，像是在挽留即將落幕的陽光。
別人根本就什麼也沒說，你不打自招做什麼？蠢死了，尹素末，你真是蠢死了！
於是尊嘴緊閉著，為了儘可能和這人拉開距離，素末甚至將臉移向了窗外。
「謝謝你，醫生，回頭我會讓她注意。」熟悉的木質香伴著男人沉穩的腳步，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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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終究答不出關於家的一絲絲信息。
「走吧。」她依舊沒回頭，雙眼只死死盯著窗外。
可素末只是靜靜地躺著，直到江玄謙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她才從身邊摸出手機，撥下付冉的號碼：「還聯繫得到那晚的當事人嗎？我想，我可能知道豪朗的問題出在哪了。」
「不說話了？」
耳旁傳來男人像是開玩笑的聲音：「再不說話我可就走了？」
第二次了。
這不，探過了額頭的溫度后，那手又往下，想著要探一探她手臂的溫度。
素末不應聲，只是往後面稍稍退了退。
「是嗎？」擺明了不相信的口吻。
醫生點點頭：「這孩子身體素質不夠硬啊，熬夜熬的吧？年輕人沒好好鍛煉身體，再加上長時間接觸這種帶有催眠性質的高濃度精油，人就犯暈了……」
說什麼？反正在這個人面前，任何解釋最終都只能被冠上「巧舌如簧」的罪名，然後被更加巧舌如簧的他反駁回去，何必再解釋？
家？她沉沉地閉起眼，太累了，太倦了，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曾有那麼長那麼長的時間，這樣的取笑盈滿了她一整個青少年和圖書時期，幾乎全來自於父親。
素末被看惱了：「別看了，有什麼好看的？」
素末突然明白了這人會出現在江大的原因——「聽說今晚那位江先生會過來接院長和娉婷去過生日呢！」是啊，過生日的最佳時間快到了，能不出現么？
「是沒什麼好看的，就普通人的臉，」目光往下一移：「普通人的身材。」看著小東西被他激得又悶又氣惱，江玄謙這才笑出聲，不逗她了：「好了，再休息一會兒，晚點鐘先生會讓司機來接你。」
可這人鍥而不捨，她退一步，他就進一步：「生氣了？」
江玄謙原想伸手將她的臉扳過來，可像是想到了什麼，最終罷手，只英俊的面孔俯下來，沉聲道：「該怎麼留住一個男人，看來我們末末還是得多和姐姐學一學呢。」
「哦？」他微笑，那一聲「哦」拉得老長，退開身時，眼瞳里狡黠的光像是在取笑她的不打自招：「沒禮貌的小東西。」
素末就像是被誰冷不防地揭掉了傷疤：「誰要留住你？！」
「那你家裡的號碼呢？是哪個？存了什麼名字？」
將她送到醫務室的女生說：「我打電話叫你室www.hetubook.com.com友過來。」
江玄謙勾了下唇角，克制住了想伸手過去捏一捏的衝動：「答得太快，有撒謊的嫌疑。」
「沒有，你別胡說！」
挺拔的身軀終於直起，離開病床時，江玄謙想起了下午Joe狀似無意其實很刻意的試探：「話說回來，我怎麼覺得哥你那隻手動不動就想往末末身上湊啊？是不是肢體比嘴巴誠實，其實早就喜歡人家喜歡得不得了了？」
所見與她想象的並沒有絲毫出入，她的視線所及，依舊是一張俊美而高貴的臉，還有她最熟悉的那隻手，節骨分明，手指修長又漂亮，可偏偏最喜歡往她腦袋上探。
也不知枕著這些氣味睡了多久，亂糟糟的空氣里才添進了一縷好聞的木系香：混合著紙莎草輕微薰粉質感的草木氣息，以及淡淡的麝香、淡淡的大西洋杉木的氣味。
江玄謙就像是覺得她這表情挺有趣，原本已經要走了，可現在又變了主意，就俯在那裡，帶著點逗弄的意思淡笑睨著她。
可素末身子一側，避開了。
素末垂下眼，咬住唇。
窗外蟬鳴，窗內沉默，光線漸漸地暗了下來，原來，已經是晚餐時間了。
www.hetubook.com.com那人有一雙永遠微笑的眼，有優雅從容的氣質，有低沉性感的嗓音，不知是在夢裡，還是在夢外，那人說：「醫生，她怎麼樣了？」
她耳後的那片紅迅速蔓延開來，從耳根處開始，飛快地染滿了滿個耳朵。陽光一照，薄薄的一雙耳很快變成了近乎透明的紅，看起來竟還有點兒可愛。
「……」
江玄謙斂起眼底的笑意：「怎麼，現在是碰也碰不得了？」
很快，素末就覺得自己眼皮上多出了一隻溫暖的手，那手先是撫了撫她眼皮，然後又一路帶到了額頭，探了探體溫。一系列動作全都完成後，那把含笑的嗓音才傳入她耳里：「既然醒了，就把眼睛睜開。」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她是調香專業的，最近正在調製一款催眠香精。」
她無語了，死死咬著唇，不知有多懊惱自己回應出了那句腦殘的話。
素末耳後根騰起了一大片尷尬的紅。本來十歲時毫無預兆地多了個看她不順眼的姐姐，一路過來，兩人什麼都得分著用，連父愛也是娉婷多她少地不平等地分著。成年之後，她多麼希望自己的人生與那一對母女再無關聯，可後來江玄謙進入到她的生hetubook.com.com命里，再後來，尹娉婷竟又進入到江玄謙的生命里，是啊，她不是不彆扭，不是不難過，可最不想聽到的是——「我們末末生氣咯！」「末末嫉妒姐姐吧？」「這孩子真是小心眼！」
「因為八卦消息里寫的那些，所以生氣了？」
素末垂眸，幾近無聲地說了句什麼。江玄謙需要很認真地對著她的口型，才知道她說的是「本來就不應該隨隨便便地碰別人」。他笑了下，俯下身來，故意逗她道：「哦？你是『別人』嗎？」
原來早就被發現了裝睡，素末不情不願地張開眼。
「沒什麼大礙，就是過度勞累再加上吸入了太多催眠的藥物。不過話說回來，這同學怎麼會有機會接觸到催眠藥物？」
素末反正也不知被他用調香室威脅過幾次了，這會兒也沒覺得他口吻有異。只是在聽到某些字眼時，她眉心一蹙，渙散的目光突然間又有了聚焦——那是腦中有重要東西閃過時，才會有的神情。
鼻息間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身下的床單里，還有上一名暫居者彌留下的洗髮水的氣息。她的嗅覺過於敏銳，尤其在周遭靜寂無聲時，陌生的令人不悅的氣息撲鼻而來，讓人不由得屏住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