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實上，何止是一間客房而已？
「可是……」
素末這才回到正題上：「然後經過昨晚的研究我發現，『豪朗事件』后，包廂里殘餘的香氛氣味就和我昨天在方宛調香室里找到的香水一樣：乍聞下去，和Flawless似乎有點像，可聞久了人就會有微微的暈眩感。」
灰姑娘後來，始終也沒有再回到媽媽的家。
可哪裡是這樣的？明明是這禽獸拖的時間好嗎？一個包按了整整半鐘頭，害得她都沒有時間洗頭髮！
從那一個被趕出來的地方，到這裏，江海那麼大，由彼及此，原來不過是一段轉身的距離。
許久，他才又開口：「就這樣嗎？」
誰能拒絕？
神邏輯弄得素末哭笑不得。
日居月渚，斗轉星移，她在這莊園里待得越久，睿睿對她的稱呼就越親密——從「姐姐」，到「末末媽咪」，有時甚至直接喊「媽咪」，也喊得自然又順暢，毫無違和感。恍惚之間，不設防時，被「媽咪媽咪」軟軟地叫著的人簡直要以為，她在此處已經構建起了另一個家。
「那怎麼行？無緣無故住你家？」
那曾經風靡過整個江海市的離奇報道說：客人們一出豪朗就自發走向了乞丐，掏出錢，充當起了散財童子，然後，沒半點異常地回家了——直到第二天，所有人才反應過來自己有多異常！
瞧這不會撒謊的小東西！
其實那時她已經在調香室里工作大半年了，纖影無數次穿越萬https://www.hetubook.com.com花冶艷的後花園，最終停在調香室里——整整一百多個時日，她在這片莊園里的活動領域就只有花園和那間小小的調香室。直到那天老鍾來傳話：「尹小姐，有適合三十歲女性的香水嗎？麻煩您挑一瓶送去大廳吧，我們家小朋友想送禮物給老師呢。」那一次，她才正式和睿睿打了照面。
當然，從頭到尾，她都沒提到自己和關競風最後的那一段對話。
這話說得真是動聽又巧妙，更巧妙的是，她竟然信了。
可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某位家長的回復。只見那家長收起了報紙，臉上是他最常用的那款衣冠禽獸式的微笑，挺溫和地教育他兒子：「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沒有媽咪。」
「有什麼關係？天色晚了，房間也空著。」
「啊？有嗎？」她速速轉移視線。
這莫名其妙的事情從頭到尾攤開來，你說要不是有誰對這群傻子們下了催眠，那不是活見鬼了嗎？
他厚顏無恥地將最厚顏無恥的不可能現象戳破開來，讓素末一時間也沒好意思再拒絕。更何況那時她和這頭禽獸還不熟，哪好明目張胆地拂人的「好意」？左右尋思了好久，直到那桃花眼又瞥過來：「嗯？」她才慢吞吞地說：「那、那就打擾了啊。」
素末怔了一下，聲音里淡淡地添入了絲落寞：「他會信嗎？」
睿睿的聲音將她拉回到現實中來：「和*圖*書末末媽咪？末末媽咪？」
或許，就是吧。
算了，也懶得再計較了，反正計較來計較去也都是些小姑娘的心事。江玄謙眼中的精光慢慢轉成了慵懶，啜了口茶，懶懶地看向他兒子的畫：畫完了他的末末媽咪后，小傢伙又開始畫爹地，在素描紙的最上方，還有小朋友歪歪斜斜地寫下的一個「家」字……
素末被鄙視得有點兒鬱悶：「關先生說方宛為了替尹娉婷造勢，在那晚約了一大群網路紅人到KTV里談事情。」
江玄謙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演。」抬頭對上素末詢問的目光時，又正了正色，竟然幫腔：「要不你就給他講講吧，晚點我送你回家。」
「怎麼，難道你還怕我突然獸|性大發不成？」
「……」
不過不滿的表情倒是盡數落入了他眼底：噘著唇，鼓著腮，看上去竟還怪有趣的。江玄謙不著痕迹地彎了下嘴角：「好了，方宛約了一群網紅去談事情，然後呢？」
「可別人都有媽咪啊！」小朋友噘起嘴，別提有多不服氣。
「嗯？」
她很耐心地替小傢伙檢查了作業，結果檢查完后，又被拉著一起吃了晚飯。
「不打擾，不就是一間客房么？」
零星記憶在他腦海里陸陸續續地閃過，吉光片羽，卻似乎，不僅僅是關於報道的記憶。
真是個頂好奇的小傢伙：她將香水送到江玄謙跟前時，這孩子就坐在一旁，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悄悄打量她，一雙混血兒的深褐色www.hetubook.com.com大眼眨呀眨。素末朝他笑了下，只一下，小朋友就像是得到了莫大鼓勵，在她要離開時，壯著膽子靠近她：「姐姐，幫我檢查一下作業好嗎？」
「我的教育方式就是實事求是，要不然英明神勇的香水小姐，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只是暈眩感？」沒記錯的話，那幾天微博上微信上鋪天蓋地地渲染著的可不僅僅是「暈眩感」而已。
「我今天沒洗頭！」素末連忙後退，用兩手緊緊地護住自己的腦袋，見他不滿地皺了一下眉，又急忙解釋道：「真的，今天出門時太匆忙了……」
「啊？」
真是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麼跟小朋友說話？」
他突然間開口：「既然確定了那款香是方宛調製的，接下去你打算怎麼辦？告訴你爸？」
是吧？
聽聽聽聽，這說的到底是哪國的混賬話啊？素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一旁睿睿瞪起眼：「哼，壞爹地！」可你看那表情，沒有一點兒受傷或憤怒，不用猜都知道這種話他鐵定是從小聽到大了。
英明神勇的香水小姐沒有更好的辦法，可英明神勇的香水小姐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都身體力行，給了這小可憐不知多少陪伴。
「那是因為，別人都不是你鍾爺爺到孤兒院里抱回來的。」
「你的關先生就講了這些，沒別的了？」那口氣聽著，嘖，怎麼就這麼奇怪？
「是啊，趕著見人，自然是挺忙。」他冷笑。
訕訕然地走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見江玄謙又拍拍身旁的座位，素末只好坐到他身邊。結果某人又習慣性地抬起手，準備往她腦袋上摸——
「不然呢？」江玄謙比了比對面，示意他兒子坐好了，才轉過臉來看她：「不然你讓我告訴他說媽咪在很遠的地方，然後讓他一年問我三百六十五次媽咪要回來了沒有？」
吃過了晚飯，小朋友又提要求：「姐姐，給我講個故事好不好？我們幼兒園的小朋友都說他們有睡前故事聽，可我都沒有呢。」微微落寞的口氣，講完后，還哀怨地瞥過江某人：「爹地從來都不給我講，我連灰姑娘的事都是聽同桌說的呢！」
吾心安處是故鄉——而故鄉，就是家吧？
要知道這禽獸簡直就是自大狂里的VIP，自己一個不留神往他臉上盯了那麼久，這傢伙能不趁機取笑自己嗎？
那時候，在什麼都還沒開始的時候，誰能料得到這間房她會一住就是兩三年？畢竟誰也不知道，就在事發的前幾天，因為和尹娉婷的口角，她被那雙母女齊心協力地，擠兌出家門了。
「你知道我去見了關先生？」
第二天睿睿看上去好高興：「昨晚我夢到了媽咪給我講《灰姑娘》的故事呢！姐姐，你該不會就是我媽咪吧？」
素末說：「這種暈眩感能給人帶來極大的放鬆和滿足感，可如果這時候誰再來上一段催眠，我恐怕定力差一點的，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
慌忙異色自眼底一閃而過，分明，就是隱瞞了什和-圖-書麼的樣子。
果然，不要臉的話很快就從某禽獸口中吐出來：「看得入迷自然是因為你爹地好看，」他不滿地將睿睿的腦袋轉向畫紙，示意他專心畫畫，然後，又挺滿意地朝那據說「正入迷地看著他」的姑娘招招手：「坐過來——說吧，關競風和你說了什麼？」
話說回來，這其實也怪不得她，大半年的時間素末都只待在調香室里，跟這傢伙接觸得著實太少。所以那晚當她給睿睿講完了一個又一個故事，當江某人看著外頭黑透了的天說：「這麼晚了，要不你就先在客房將就一晚吧，明天我送你回學校。」素末簡直懷疑自己聽錯——這傢伙，剛剛不是還說天晚了就送她回家的嗎？
「我想，並不會。」
可心中有鬼的素末沒察覺到奇怪點在哪，她有些不自在地垂下頭：「嗯，就講了這些。」
格林童話里說：「灰姑娘被后媽和姐姐討厭著，灰姑娘總是在爐灶旁灰頭土臉地工作著，灰姑娘一直住在閣樓里。」
真真好不委屈。
「我該不知道嗎？」那高冷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寫著幾個字：你傻就夠了，可別以為全世界都和你一樣傻。
江玄謙精明的眼微微眯了起來。
「你為什麼一直看著爹地啊？還看得那麼入迷。」
素末壓著嗓門偷偷嘀咕了兩句，也不知有沒有被這禽獸聽到。
素末有點兒錯愕，可揪著她衣角的小朋友又乖又萌的，濕漉漉的眼裡滿是「我很缺愛拜託快來關愛我一下」的可憐樣：「好不好嘛，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