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八方雲動 積漸為雄
第二十九章 未竟之志(中)

田中正建一邊給燕復來斟茶,一邊道:「是!師傅,還差三天就整整十年了。」
田中正建和燕趙剛剛練完功回來,燕復來叫住田中正建,又示意燕趙回屋去。對著田中正建道:「你跟為師學藝十年了吧!」
任飄萍當然知道對方已經是把自己看做成死人,微笑道:「晚輩還知道一個人臨死之前說的大多都是真話!只是一個人若是死了還帶著滿肚子的疑問豈不是比竇娥還冤!」一頓,望向洞頂道:「所以呢?晚輩很想知道燕趙的武功既然比你高,那麼燕霸天為何還要跟著你學武功呢?」
田中正建看著任飄萍,忽得想起四十年前的那個大漠的夜晚:
豈料燕復來的身形陡停,轉身,看著田中正建磨破的雙膝上鮮血涔涔,鼻翼上方掠起一道濃濃的殺意,道:「你們扶桑第一高手、伊賀流一代宗師、你的師父石川三右衛門不是曾經擊敗過我國第一高手寒蕭子嗎!你還跟著我學什麼!」
田中正建一愣,道:「師傅,事情不是這樣的,我的扶桑師傅與寒蕭子一戰回國之後,怕國人恥笑,才編造了謊言,他在回國后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吐血而亡,臨終前告訴徒兒我說必須徹底了解精通中國武術,再加以師傅他老人家的『千幻神功』才有可能打敗寒蕭子。」
田中正建但聞師傅此言https://www.hetubook.com.com,『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徒兒不敢!」
這時燕復來長嘆一口氣道:「你起來吧!為師給你上最後一課吧!」
田中正建哪裡知道任飄萍于武學之上悟性極高,臨陣更是奇思妙想層出不窮,更何況任飄萍此時雖說沒有完整修鍊過『九天玄功』,但是對九天玄功之上的武學原理卻是依然領會了六七成,是以心中駭然之極,暗道:難不成這小子真的已是學會了寒蕭子的『九天玄功』而故意深藏不漏,眼見自己七成功力使出卻是一如泥沉大海,當下撤去功力,冷笑道:「小子,你這是在教訓老夫!?」心中卻是已生殺意,暗道:此番定需除去這小子,如若不然,只怕放虎歸山,他日成了氣候便又是一個天下無敵的寒蕭子!
任飄萍但見此刻的田中正建臉現悲凄無奈之色,映在池中的田中正建的倒影分外的孤單,不禁道:「前輩!莫不是你也背負著什麼未竟之志?!」
這時燕趙忽然問道:「爹,你的意思是你若不是極力渴望得到天下第一,你就會戰勝寒蕭子?」
任飄萍頓覺對方排山倒海之勢洶湧而來,氣血翻騰不已,自知功力遠不如田中正建,抵抗只怕是徒勞,只怕一開口說話當即就會吐出一口鮮血非得露餡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可,閉眼,腦海電轉,『九天玄功』上的一句口訣已是衝上心頭:彼若取,吾便予!當即臉現笑容,身形已是一前一後而動,像極了大海之中的一朵浪花,在田中正建的洶湧而來的一浪更比一浪大的威壓之下隨波逐流,卻是正好抵消了田中正建的雄厚內力之勢。笑,出聲,道:「志向當然要有,或大或小,或卑微或宏大,但是是自己的志向就好,若是什麼未竟之志,還是讓它見鬼去吧!」
燕復來置若罔聞,道:「不必多說,為師心意已決,即可啟程!」說罷頭也不回地向亭外走去。
燕復來轉首看向燕趙,笑,情不自禁,道:「能!」
良久,燕復來站起身,道:「你走吧!回扶桑去吧!」
講到這裏田中正建停了下來,雙目緊緊閉,胸廓間起伏不定,呼吸也是極不勻稱,口中狠狠道:「老夫不信天地鬼神,不信天賦宿命,老夫只相信自己,相信一切俱是事在人為!」忽然哈哈哈大笑道:「人定勝天!」
田中正建突然雙目陡張,奇光迸出,凜然的目光緊緊地盯著任飄萍,釋放出自己的威壓。
田中正建冷笑道:「小子,你知不知道一個人臨死之前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燕復來道:「你說實話,心中可否有過為師對趙兒偏袒的想法?」
田中https://www.hetubook.com.com正建依舊跪在地上不起,卻也不再堅持。
任飄萍只感到這目光直刺本心,卻是明白自己說中了田中正建的心思,同時聚斂心神,體內默運『九天玄功』抵抗著田中正建的威壓,假裝若無其事,踱開一步,進一步迫問道:「莫非晚輩說中了?!」
田中正建但見在自己威壓之下任飄萍若無其事的模樣,暗道:此子造詣果然在天兒之上。隨即將內力提至七成,繼續施加威壓,笑道:「年輕人!人的一生難道不需要一個偉大的志向嗎?」
而這時田中正建卻是迫切道:「師傅,那燕趙他能夠做到這一點嗎?」
田中正建不語,他知道在這十年中,他雖極力掩飾,卻是無法掩飾住對國家,對故鄉,對家人的深深的思念,耳邊已是傳來師傅的聲音道:「我也不能,因為我割捨不了對天下第一的深深的眷戀!」
田中正建搖頭,燕復來道:「目空無物,心神聚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既不妄自菲薄,也不心高氣傲。」
田中正建大驚,失色道:「師傅!師傅!徒兒對師傅不敬,就是殺了徒兒都可以,千萬不要趕徒兒回國啊!」
燕復來似是想起了寒蕭子的眼神,目光中似是有畏懼有尊敬,道:「這種高手,面對你的時候,在他的眼裡,你什麼都是,你又什麼都不是,也許只是空hetubook•com•com無虛幻,不生不死。」
十名東洋武士但見任飄萍此刻整個身形忽前忽後,搖擺不定,而任飄萍身上的白衣忽然膨脹而起,復又忽然癟了下去,像極了一個小丑,不禁一個個偷笑了起來。只是再看田中正建一臉前所未有的凝重,這才收起笑容,惑然!
燕復來道:「勝,不敢言,但是敗,也絕無可能!」
田中正建跪著的兩腿交替向前移動急追燕復來,道:「師傅,師傅,你不能這麼做,徒兒學藝尚未成功,叫徒兒怎麼回國!你這麼做不就等於殺了徒兒嗎?」
田中正建不語。
田中正建瞬也不瞬地盯著任飄萍的眼,而在這此間,十名東洋武士足足眨了十次眼,任飄萍似是被田中正建盯的心裏發虛,中途眨了一次眼,復又睜開,懶洋洋的,眉宇間一副無所畏,嘴角一抹淡然閃過,田中正建揮手,十名黑衣武士俱是『嗨』了一聲,立時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燕復來威嚴之極,道:「這麼說就是有了!」
田中正建站起身,默然靜望燕復來。
田中正建道:「後面四句易解,前兩句徒兒不太明白。」
燕復來開始咳嗽,咳嗽得腰彎下了許久,終於站起身,嘴角卻是一絲血跡,殷紅,道:「你走吧!于公于私於國於民為師都不能再教你了,況且前不久為師于潼關和寒蕭子一戰已是以半招之差落敗,學了又有何用m.hetubook.com.com!」
燕復來望著水面如鏡的淡藍色的月亮湖,道:「你知道一個真正絕世高手需要的是什麼嗎?」
田中正建的聲音在洞內久久地回蕩著,任飄萍沒有發出任何任何聲音,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靜了下來,任飄萍已是陷入沉思。
田中正建擲地有聲道:「師傅,我行,總有一天徒兒也會到達這種境界的!」
那是一個仲夏的早上,朱雀亭中,一方石桌,一盞茶碧綠如玉,裊繞著淡淡的宜人香氣,燕趙的父親燕復來的面孔在這香氣中時隱時現。
這時從屋內衝出燕趙,急切道:「爹!原來打傷你的是寒蕭子,孩兒自當為爹報此仇!」
任飄萍收住身形,笑道:「豈敢!難不成前輩不想念自己的國家,不想念生你養你的故鄉,自己的妻兒,或者說你那可愛的孫子!」
任飄萍似是越少越激動,只是更激動的是田中正建,田中正建暴喝一聲,道:「閉嘴!」一拳重重擊出,但聞『砰』的一聲,田中正建前方洞壁之上已是清晰地印著一個深及五寸的拳痕,而緊在其旁的那支火把卻是分毫未被波及,一旁的東洋武士俱是拍掌喝彩,而任飄萍卻是暗暗咋舌,自忖自己即便是可以擊出五寸的拳痕,也不可能不震落火把,只是嘴上猶自笑道:「閉嘴就可以掩蓋事實嗎?」
不料燕復來搖頭苦笑道:「不!你不能!因為你有太多的東西不能割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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