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入骨相思君不知
第十章 金風玉露

「為什麼我每次問起裘叔在哪兒,你都不回答我?他是不是生我的氣了?不讓你告訴我他在哪兒?」
裘翼山快步離開,並不遠的一段路,他無數次回頭,看到雪洛的人影越來越小,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淹沒在樹林里的時候,他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黑血噴了出來。
這已不知是他第幾遍催促了,她繼續欣賞夜色:「我還不困呢。」
她驚喜地揮手:「哥!」
「他的確對天下的毒都了如指掌,但是這個世界還有一種至毒是他解不了的。」
「我真的沒事,這些划痕根本算不得傷。」他說。
相隔十五年,她與他相對而立,隔著仇恨和訴不盡思念,兩個人無言以對。
他毫無反應。
「他中了毒。」
裘翼山什麼都沒說,也沒有動,無言地閉上眼睛。
「還好。他老人家總是提起您,說是很久沒見您了,不知前輩何時得空,來無然山莊坐坐。」按理說,無然山莊和濯光山也算是至交,如果不是因為因為意外,陸穹衣可能還要恭敬地稱魏蒼然一聲姑父,如今物是人非,見面不免疏離。
「表哥,你進來坐。」她閃身請他進門。
「他怎麼會中這種毒?又是夜梟做的?」
「……天快亮了,早點睡吧。」
他靠近她,伸手將她摟入懷中,緊得幾乎讓她窒息:「小塵,裘叔他……走了!」
「如果他平安無事,又豈會這麼多年都不回陸家?這幾日我找人查過,舅舅失蹤時剛好是在我們父母被殺后不久,這可能不是巧合,我估計他多半遇了不測。」
……
「好孩子,你回來了。」他又看看落塵,笑著點頭,「你們兄妹終於團聚了。」
那一日,晴空萬里,不見一絲雲,尉遲玉傾眼睜睜地看著親人一個接著一個死在她的面前,其中包括她未滿三歲的弟弟,而她一滴眼淚都沒有落。
「嗯。」落塵哽咽著點點頭,「可是,這樣的天人永隔,真的是裘叔應得的結局嗎?他幫過那麼多的病人,救過那麼多條人命,為什麼自己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這一夜,他們不止同房,而且同了床。
「哦?」陸穹衣不這麼認為,他認為落塵用毒的技巧絕不是一點點而已。
他看著天花板,特別認真,像是看著絕版的醫書。
他的笑容僵了僵:「嗯,有你這句話,我裘翼山此生無憾了!」
江湖,這個聽來如此平靜祥和的名字,究竟是一個怎樣嗜血殺戮的世界,讓身在其中的人都不能善終?那麼她的哥哥呢?踏進了這江湖,成了一個只認錢不認人的冷血殺手,他的結局又將如何?
「小塵,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房睡了。」
雪洛笑著點頭,囑咐他一路小心。
「我聽說舅舅有很多年沒有回家了,表哥到處都找不到他,難道……他也遭遇了不測?」
「他去世了。」
「哦。」
裘叔的氣息更微弱了,嘴角的鮮血滴在衣服上,暈染了一片青黑,他的聲音更低,斷斷續續,微不可聞:「楚天,你……的血能化解所有……毒,包括,瑤華……」
九曲迴廊,繞過滿園夜色,他與她並肩而坐,長相凝望,月色再撩人,也終是陪襯。
「怎麼會呢?裘叔醫術高明,更是對天下毒藥的藥性都了如指掌,他怎麼可能中毒?」
道長看見了她,對她淺淡一笑,淡眉清目自帶清寧,一張看不出歲月流梭卻沉穩剛毅的面容,從未見過卻似曾相識。
「美食和美景……」她隨手拿起一塊玫瑰乳糕塞進他嘴裏,「我都能捨得,唯獨你,我捨不得!」
「這種毒的毒性猛烈異常,我從未在裘叔的醫書上見過,不過,他的脈息與裘叔去世前有幾分相似,所以如果我沒猜錯,他中的是瑤華之水。」
「十五年沒見了,你好嗎?」她的態度溫和得讓他特別意外,忙點頭,「還好!」
「如果我答應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他輕撫著她的臉,這種撫摸和以往的憐愛完全不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美妙感覺,她感覺他的手走到哪裡,她的身體就麻痹到哪裡,最後,整個身體都軟得好像不屬於自己的。
「沒有……」他遲疑了一下,「這些都是我的猜測,等我去夜梟仔細查一查,查出確切的消息再告訴他也不遲。還有,你也別跟他說我給外公解毒的事,現在還不是時候。」
落塵聞言,想都沒想便道:「那你告訴表哥了嗎,他怎麼說?」
「哥!」落塵驚喜得差點把手中的盤子丟進水裡,「你怎麼在這兒?在看風景嗎?」
「啊?」落塵驚訝得合不攏嘴,看著魏蒼然的背影,詫異了半天。
她的目光沒有恨,也沒有痛,只是木然地望著前方,她摯愛了一生的男人,被她親手了結。而她,直到今天才知道,當年他為夜梟煉製毒藥,只是為了保護她。
她眨眨靈動的眼,嘴角也彎了。她是與他從小長到大的,豈會不明白,他言語閃爍,繞來繞去,想聽的就是這句話!
「我不困。」
她知道他也沒睡,因為他的呼吸時輕時重:「哥,你怎麼還沒睡?」
裘翼山剛剛從藥房里出來,滿臉疲色,靠在床邊小睡。她一步步地靠近他,近到與他只有一步之遙,她慢慢抬起手,三十枚淬了劇毒的雪花釘落在他的各大穴道上。
往來的行人穿梭,彷彿已過了千年,他彎了彎嘴角,笑了!
這時,陸穹衣正舉步進門,聽見他們的對話,突然問:「哦?你是如何知道他心系天下?」
「玉傾?」
在這生死之際,他忽然想起了他們初見的場景,天池之水升騰著暖暖的霧氣,傳說,那是瑤池之水貪戀紅塵灑落人間,年輕男女同時被水淋到,他們就會一生相愛,一生幸福。
「不會的,總會有辦法的。你讓我再想想,一定有什麼方法能克制瑤華之水的毒!我記得,你說過……」
她湊近他,問:「哥,要不你就娶了我吧?」
然而,他面前的僅僅是個老人。一身華衣掩不住他和*圖*書風燭殘年的身體,微微佝僂著的脊背仍直直地撐起,只是一個背影,就已讓他有了心傷之感,他抿緊嘴唇,在陸穹衣的輕聲告之後,慢慢地靠近。
他便仰頭將一杯酒一飲而盡。愛與恨,一杯酒中釋然,一切盡在不言中。
來的時候,落塵心心念念著哥哥,無心欣賞美景,此時再看這山清水秀,呼吸著暖暖的熏香,品著上佳的龍井和最精緻的玫瑰乳糕,再聽陸穹衣講無然山莊的事,還有江湖中的事,前路似乎很短,轉眼就進了璧城。
「他和娘名正言順地拜過堂成過親,也做過三天的夫妻,後來娘遇到了意外,從此,再沒回陸家。」
他終究沒說完最後兩個字,緊握的雙手無力地鬆開,凝視著一個方向,嘴角噙著的笑意永遠定格在臉上。
「什麼毒?」
他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在她眼中,裘翼山無論做過什麼,都是個好人。他救了他們的命,給了他們一個可以安身的家,給他們父親一樣的照顧和教導。而她,甚至沒有跟他說一句「再見」,從今後便再也不能相見了!
從此,她找遍了每一個他可能去的地方,再也沒有找到他,也沒有關於他的任何消息。有時候,她甚至以為他已經死了,她再也不可能見到他。
飛速梳理好頭髮,換了件衣服,落塵抱著一盤子玫瑰乳糕走出房門。
「小塵,等我們辦完事,我帶你去蒼梧山祭拜裘叔,他現在很好,不用自責,不用逃避,每天都可以看見他的妻子和女兒,這就是他最想要的結局。」
他剎時全身再無法動彈,他在劇痛中睜開眼,眼中褪下困意,充斥著痛苦。
除了醫書,藏書閣里還有許多記錄江湖之事的江湖錄,裏面不僅有各大門派各大家族的來歷淵源,還記載了很多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她如獲至寶,抱著一堆醫書和江湖錄跑去成碧閣。
「不過,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用毒,因為她總是把握不好用毒的分量。」宇文楚天好心提醒道,「表哥,你以後千萬小心些,很多毒,她只會施不會解。」
第二天一早,宇文楚天穿好衣服便先行離開,落塵坐在鏡子前,認清了多厚重的胭脂也遮蓋不住紅腫的眼睛的事實,索性放棄了,簡單梳理一番,淡妝素顏地走出房門,在下人的引領下走到用早餐的雅間門外。
裘翼山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了,宇文楚天將耳朵貼在他的唇邊,才聽見他模糊地說:「十五年,我終於找到了可以解毒的方法,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她點頭:「今天有空嗎?回家吃頓飯吧,雪洛看見你回去一定很高興。」
如果,此刻有人問她,你是什麼感覺?
有些女人註定是這種男人的劫數,就像陸琳苒之於宇文孤羽,尉遲家驕傲的大小姐尉遲玉傾就是裘翼山的劫數。
「我等你!」
這不是愛,這是寵——這一層的深意她許久之後才懂!
他繼續沉默。
對於這個外公,他在很小時便聽父母提過,在他的印象中,外公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應該有著比父親更健碩的身軀,更霸道的氣勢,還有無人敢靠近的莊嚴。
「哦,那正好,我也不困,我們聊天吧。」
陸穹衣也隨之上前,恭然行禮:「穹衣見過魏前輩。」
她正琢磨著陸穹衣提的到底是什麼事,卻聽裏面淡淡的聲音傳來:「你在外面站了那麼久,腿不酸嗎?進來喝碗銀耳鴛露粥吧,表哥特意讓人給你熬的。」
「我……」她無言以對,索性任性到底,閉了眼睛,「那你就為所欲為好了!」
夕陽落盡,宇文楚天才帶著落塵回到笑雅閣,在陸穹衣早已安排好的天字型大小上房落腳住下。月色如水,空中的星星如同鑲嵌在一塊寶藍色的綢緞上,瑩瑩奪目。
他搖頭,又吐了口黑血:「來不及了。楚天,我知道你對小塵的心意,有些事若真壓抑不了,便隨心而為吧,畢竟人生苦短,不要讓自己在追悔中度過。」
見宇文楚天沉默,落塵有種不祥的預感,猛地坐起身來。
宇文楚天順著他目光定格的方向看去,只見樹林的深處,尉遲玉傾一身素白站在那裡。
「走了?他去哪兒了?」
「可是我困了。」
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會如此用力地抱著她,因為此刻要不是被他的雙手死死禁錮住,她一定會發瘋一樣衝出去,去浮山找裘叔,去親眼確定裘叔還活著,好好地活著,他說的都不是真的。
「裘叔,你別說話了,先護住心脈,我幫你想辦法解毒。」
「雪洛,你就是雪洛?」裘翼山伸手想去摸摸她的臉,又有些猶豫。
「夜梟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為他們制毒?」尉遲玉傾的質問將他從美好的回憶拉回殘酷的現實,看來傳說真的不可信,他與她今日便要生離死別了。
「朝朝暮暮,相伴一生……你真的願意?如果……」
對這個只認錢不認人的夜梟,有人痛恨,有人惶恐,自然也有人暗暗竊喜。因為有了夜梟,什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都不用卧薪嘗膽苦練武功了,只需存夠了錢,你想讓誰從這個世界消失,都輕而易舉!
那是宇文楚天第一次見到雪落。
若是這樣的傷口在別人身上或許會有很多可能性,但它出現在宇文楚天的手臂上,只有一種可能:「這些傷,是你自己割的?」
「你不是說你不困?」
「你!」
所以,她寧願相信他還活著。
「我……我能見她一面嗎?」他顫聲問。
她推門進去時,身邊走過一個穿著白色道袍的男人。
她沒有鏡子,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但從他內疚萬分的表情看來,她此刻的臉色一定難看極了。
那一日,宇文楚天找到了裘翼山,兩個人在酒樓中說話,尉遲玉傾終於決定要面對一切。
他側頭,忽然問:「若是美食和美景不能兼得呢?你是舍美食,還是舍美景?」
「找到了。」宇文楚天拉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落塵的手,「她就是小塵。小塵,這位是濯光派的魏前輩。」
她也沒有強留,目送著他離開之後,便迫不及待地抱著甜點回房。她之所以興奮,不是因為她現在正腹中空空,而是她知道這個時辰她的好哥哥也一定餓了,她正好可以拿這點心和他一起共享美餐。
……
她冷冷地笑笑:「瑤華之水,如果我猜錯,這是你取的名字吧?」
每次這麼想著,她的心裏沒有絲毫報仇雪恨的快|感,心中全都是絕望。
三十枚雪花釘射過來,濺起點點水花,他便在那飛濺的水花中見到了她,從此中了人間至毒,至死不悔。
等到了她的認可,他含住她的唇,輕柔地淺嘗,就像蝴蝶在花瓣上舞動,好癢!
「我想為外公治病。」他拉著她坐下,關上了門窗,才與她細說,「我發現外公並不是生病,倒像是中毒。如果我沒猜錯,外公中毒已久,毒早已侵入脾臟,這些年他都是靠著深厚的內力和意志力支撐,才活到現在。裘叔說過,我的血能解百毒,所以我試了一下。」
「小塵還小,等她再大些,由她自己決定吧。」
天池初遇,尉遲玉傾錯把裘翼山當成了淫賊,三十枚見血封喉的雪花釘沒有釘死裘翼山,卻牢牢釘住了他的魂兒,他發誓這三十針的痛不能白受,他這輩子就跟她耗上了。
「現在有點困了。」
她眨了眨湮濕的睫毛,終於鼓起勇氣把心底最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哥,你記不記得你說過:我們要每天一起看日出日落,朝朝暮暮,相伴一生。我今生今世都要陪著你,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就是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哥?」
……
她含淚點頭。
那一夜,她哄睡了女兒,穿著裘翼山最喜歡的那件曳地羅裙,緩步走回他們的房間。
她被吻得渾身都像著了火一樣,不由自主地貼在他的身體上,想要尋找些可以降溫的清涼,不想他竟然比她還燙人。
那時的裘翼山正值年少,英挺俊朗中透著一股醫者的儒雅,再加之醫術出神入化,是江湖中人盡皆知的風流人物。
放下酒杯,他抹了抹嘴角,笑著給尉遲玉傾拿來一塊花生酥:「我記得你以前最愛吃這個,不知道現在還喜不喜歡。」
「……」她喜歡這個答案,不論是誰,都會欣然接受,其中也包括他。可是她忘了,這話中還有另一層意思,若她所鍾情的是他人,他也一樣欣然接受。
陸穹衣低頭看著杯中輕輕浮蕩的翠綠茶葉,道:「我是問他,你如今已十五歲了,可曾婚配人家?」
「你今晚沒吃多少東西就走了,現在一定餓了,我命人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玫瑰乳糕,想吃嗎?」
他笑彎了嘴角。
魏蒼然又與他們寒暄了幾句才離去。在他走之前,倒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宇文楚天一眼,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日諸多不便,他日有緣定當一聚。」
「雪洛十六歲了。」她嘴角含著笑,眼底閃動著淚光,「她經常問我:爹爹去了哪兒?什麼時候能回家?她還給你縫了雙新鞋子,藍色的,你最喜歡的顏色。」
就在尉遲玉傾幾乎想要放棄尋找的時候,裘翼山又出現了,他只顧著尋找落塵,絲毫沒有留意到她在暗中跟了他許多日,遠遠看著他,看得淚流滿面,看到心碎神傷。
不知過了多久,她掙扎得沒有了力氣,他才放開她,抹抹她眼角乾涸的淚痕。
「瑤華之水,就是裘叔中的那種毒?」
她接過花生酥:「你是最了解我的,應該知道我喜歡什麼東西,是不會變的。」
因為騰不出手來,她直接省略了敲門的步驟,推門而入:「哥!你看,我找到了這些書。」
等宇文楚天講完了這件事,落塵已經泣不成聲。
裘翼山希望帶著尉遲玉傾和剛出生的女兒雪洛遠離江湖,遠離是非,找個安靜的地方專心研究解那種奇毒的方法,然而,滅門之仇未報,尉遲玉傾自然不會同意,她堅持留在尉遲家,找出各大家族被滅門的真正原因。
「嗯,如果你不用,那就算了……」
宇文楚天點頭,目送他一路至樓下。
「什麼?」他恍然大悟,「是剛才……那杯酒?」
「……」
真相總是隱藏在層層迷霧之下,只因為它有著醜陋不堪的外表,一旦坦露於世,便會被人嫌棄。當尉遲玉傾撥開層層迷糊,看到真相的真面目,她才明白了這個道理。
魏蒼然淡笑著頷首:「你祖父近來身體可好?」
馬長嘯一聲,在一片碧藍的天空下,肆意地賓士。
落塵坐在床前毫無睡意。
不等他說完,她已拚命點頭,她願意,無論什麼都願意。
提起舅舅,落塵想起來一件事,她在找哥哥的時候,曾聽人說過,陸穹衣的父親陸林峰在多年前就失蹤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這些年,陸穹衣四處尋找,幾乎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他的消息。
他啞然失笑,陪著她一起回了房,鎖上了房門。畢竟以他們現在的年歲,同房這種事是絕對不能讓人看見的。
「你別又岔開話題……欸!」她驀然領悟到他剛才的話,「你說什麼,你陪我回房睡?」
「不錯。」他深深嘆了口氣,「不過可惜,他中毒已深,五臟六腑全被侵蝕,即使我能為他解了毒,他的身體也沒辦法恢復了。」
隨著四大家族被滅,各大門派高手被暗殺,在江湖一片混亂之時,一個神秘莫測的殺手組織夜梟出現於江湖。沒有人知道夜梟藏身何處,受誰掌控,目的為何,江湖中人唯一知道的就是——夜梟接下的買賣,絕不會失信。
頓了一頓,他話鋒一轉,又道:「有些人相處數十年也未必了解,更何況幾日相處,我只是有這種直覺罷了。表哥,我看你似乎對他有所保留?」
她顫抖地握住他的手:「哥,你告訴我,裘叔是怎麼死的?」
他回身,對她笑笑:「是啊,這裏和*圖*書的夜色很美,本來想叫你一起來看,看到你有玫瑰乳糕吃,我猜你一定只顧著享受美食,沒心思欣賞美景。」
……
尉遲玉傾的驕傲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可想而知,裘翼山是多麼辛苦才終於得償所願。然而,這段嬉笑怒罵的愛情並沒有以兩人美滿的婚姻結束,反而從此拉開了悲劇的序幕。
陸穹衣道:「小塵怎麼能和其他江湖女子比?她看似單純柔弱,可是她有她堅持的信念,我想這世上除了她,不會再有一個女孩兒敢在這樣的亂世獨行千里尋找哥哥,還能奇迹般地活下來。」
他原本抵在她咽喉的手,緩緩鬆開,手指落在她的臉上,掌心有種會讓人心跳加速的熱度。
縱然裘翼山被稱為神醫,無病不治,但終有解不了的毒,這種毒叫作——情愛!
他咬著牙,依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小塵,你可有鍾情之人?」陸穹衣問。
喘了幾口氣,他接著說下去:「當年,夜梟的人利用玉傾的性命要挾我,我就是因為一念之差,幫夜梟配置了無葯可解的毒藥——瑤華之水。我當時以為我可以找到克制瑤華之水的方法,夜梟不會得逞的。我真的沒想到……一切來得那麼快,我還沒找到解毒的方法,他們就用我研製的毒藥害死了尉遲家一百余口人,他們是玉傾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這都是我的罪孽。」
……
她仔細看看他的眼睛,分明還是那麼清亮,哪兒見半點困意:「你再陪我坐會兒,說會兒話嘛。」
這個無眠的夜晚,他給她講了一段凄美的故事。
宇文楚天從來沒見過裘翼山如此高興過,他拖著一條跛了的腿,在街上買了好多的東西,有精美的衣服,有精緻的首飾,還有天香樓的花生酥。
她確實有些困了,可她努力不讓自己睡著,生怕眼睛一閉一睜,這種幸福感就悄悄溜走了。
裘翼山深吸了口氣,輕聲喚道:「玉傾。」
「那他中毒是什麼毒?你可以解嗎?」
宇文楚天微乎其微地嘆了口氣:「的確有些淵源,或者說,他是娘親真正意義上的丈夫……」
雪洛立刻認出他來:「爹?您回來了?我是雪洛,我是你的女兒……您終於回來了!」
宇文楚天走出大門的時候,她猛然想起什麼,追了過去,將袖中的鴛鴦絲帕塞進他的懷裡,放在他心口的位置。
駿馬夾著疾風從馬車邊掠過,她只覺眼前一晃,人已被騰空抱起,落在他強勢的懷抱中。
落塵之前在裘叔那裡學習了一些醫術,但只是孰知一些藥性,很多東西她看到文字描寫,並沒有見到實物,但是這次,陸家的藏書閣里真的是無奇不有,幾乎能找到各種各樣的醫書實錄。
落塵又問:「這麼說,魏蒼然應該與我們的爹娘有舊怨哪,可我看他好像對你特別……親和。」
「剛才孟漫給你喝的茶里,是不是放了曼陀羅?」
十五年的尋找,漫長得像是過了幾輩子。
陸無然以為他們兄妹兩個住得近些也好,可以相互照顧一下,於是交代陸穹衣儘快讓人將成碧閣重新整修了一番,換了新的桌椅、茶具、帷幔。
裘翼山再次搖頭,打斷他的思考:「不用想了,我本就是該死之人……我的時間不多了,你聽我說……楚天,你要記住,一定要遠離夜梟,人不能走錯路,走錯一步就回不了頭了。」
「嗯,我明白。」
「外公卻沒有想到,夜梟的勢力龐大,即使魏蒼然也無力保護陸家周全,娘親還是被害,魏蒼然因為誤會而離開陸家,從此不問江湖事,還有舅舅……」
那種恨,那種仇,不是眼淚可以沖刷掉的,也不是一句刻骨銘心可以形容的……
「天下只有一株火蓮,已經被你娘服下了,再沒有了。」
這頓早飯吃了不長時間,席間,陸穹衣依舊十分殷勤地照顧著落塵,他已經完全了解了她的飲食習慣,選的每一樣飯菜糕點都是她喜歡的口味,所以她吃得特別多,幾乎空不出嘴來說話。
一頓簡單的家常便飯,裘翼山吃得特別愉悅,整頓飯都在笑,看著女兒時笑得滿足,看著妻子時,笑得滿眼柔情。
「是的,我早就知道,她不會放過我。這樣也好,我死了,她也該放下對我的恨,這樣,也好。可惜,我看不到小塵最後一面了,我真的很想再見見她……你告訴她,別想我,如果她忍不住想我,就讓她好好讀讀我給她的《百毒集》……」
未等她回答,一陣馬蹄疾馳的聲音由遠及近,落塵連忙捲起馬車的帘子,向著馬蹄聲望去,她正想的人,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哥,他是誰呀?」
所以,江湖維持多年的秩序一夕之間被打破,江湖轉瞬變成了一個生殺予奪、肆意妄為的修羅場。
「是,外公。」
「前輩,您好!」她款款施禮,魏蒼然輕輕掃了她一眼,淺淡頷首。
「裘叔,您別說了,你不會有事的。」
她顫抖的劍尖上鮮血凝聚,滴落在地上,像是盛開在天池的鳶尾花,點點嫣紅。
她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張嫂說過的話,想要弄清他究竟想要做什麼,可是腦子一團亂,什麼記憶都是支離破碎的。
以至於這頓早餐吃得特別安靜。
宇文楚天沉吟良久:「江湖上的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是好人就可以長命百歲的。有人告訴我:想要在江湖立足,必須足夠的強大,足夠的冷血,不能讓人有傷害你、要挾你的機會,否則,你終究是別人的陪葬品。」
笑雅閣臨水,可隱隱而見碧水墨天,不經意,她在水中看見一個清風朗月般的人影,站在碧水的迴廊上,出神地望著月色。
宇文楚天深深地看了一眼,輕描淡寫地道:「半月前,我修習內功時分神,內息紊亂,幸得他指點,才不致走火入魔。我與他在碧落河畔相處過幾日,聽他談了一些家事國事,有此感觸。」
原來是在誇她,想不到她與陸穹衣認識不久,他這麼了解和圖書她。
……
不知過了多久,尉遲玉傾笑了,歲月在她的眼角眉梢刻下了痕迹,她的笑容卻還是像天池初見時一樣動人。
用過早餐后,陸穹衣問他們有何打算,如果沒有,便與他一同回無然山莊,畢竟,陸家也是他們的家。宇文楚天猶豫了一下:「我還有些事情要辦,不如這樣,你帶小塵先回無然山莊,我辦完了事會立刻去追你們。」
「他好像和陸家很熟?」
落塵本想提反對意見,但猜到他要去辦的事應該和孟漫有關,她便順從地點頭。
穿道袍的男人,落塵見過不少,卻沒見過能把道袍穿得這麼仙風道骨,渾然正氣,彷彿是已經羽化成仙,不染世事塵埃了一般。
裘翼山不願勉強她,便陪著她留了下來。他說,是生是死,他絕不會離開她半步。
陸穹衣大喜過望,笑道:「那穹衣便恭候了。」
陸無然的身體僵直了一下,慢慢地轉身,顫抖著身體站了起來,在見到宇文楚天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瞬間恍惚,好在陸穹衣扶住了他,他的腳步穩健而急促,忙將宇文楚天扶起來。
吃過了飯,裘翼山便起身匆匆告辭。
她對他說:「裘翼山,我真傻,我早該想到,這世上怎麼會有你解不了的毒……」
她只能靜靜地等待著,未知的過程。
「沒有,我也就是隨便問問。」
她再接再厲地懇求:「哥,你那麼厲害,你能保護我的,對不對?」
玫瑰的香味慢慢飄散開來,落塵頓時喜上眉梢:「多謝表哥。」
「是嗎?大概是因為他心系天下蒼生,對過往之事早已看淡了吧。」
他沒有回答,突然用一隻手抵住她的咽喉,將她按在床上,他的臉近在咫尺,一望無際的眼眸透出讓人不寒而慄的陰鷙,她被嚇得忘了反抗,瞪大眼睛望著他。
他們婚後一年,尉遲玉傾身懷六甲之時,江湖忽然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四大江湖世家先後被滅門,以暗器聞名江湖的尉遲家族百余口人也突然中了一種奇毒,毒性猛烈前所未見,就連神醫裘翼山都束手無策。
她會說——別無所求!
「那你為什麼要割傷自己?」
聞言,她的心頭狠狠一沉,明知是徒勞,明知他做過的決定很難動搖,她還是努力地說:「哥,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我可以照顧自己,你讓我跟著你吧。」
「皮外傷?」她丟了手中的書,捉住他的手臂細看,是刀劍類的割傷,傷口的確不深,但上面有新舊的結痂縱橫,看上去是用鋒利的刀在同一處反覆割開。
寂靜無聲的房間,青羅幔帳之內,她輕輕依偎在他的肩膀,感受著他獨有的溫度,還有他真切的心跳聲,再次擁有這種久違的幸福,她才體會到自己有多麼渴望,多麼期待這樣的相依相偎。
「我願意!」
宇文楚天正在換衣服,聞聲匆忙披上外衣。他還沒來得及穿上衣袖,落塵已經驚叫了一聲:「你的手臂怎麼受傷了?」
他沒有回答,沒說不行,也沒說行。於是她就想當然地以為,他是默認了。
「小塵……」他的呼吸越來越近,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顫抖的,灼熱的氣息撩動她的唇,弄得她的頭也昏昏沉沉的,只知道傻傻地點頭。
無然山莊九曲迴廊,一座四層聚寶雕檐樓閣拔地而起,氣勢恢宏,水榭樓台,別院清苑無一不全,初見只覺宏偉莊嚴,置身其中卻又覺得無比清靜雅緻,實為一處瑰寶聖地。
「用啊!用啊!」落塵連連點頭,生怕他反悔似的,拖著他就往房間走,「我們回房吧。」
「我不需要別人的保護!」
後來她漸漸睡著了,她夢見了裘叔,裘叔從浮山回來,背了滿滿一背簍的草藥,他對她揮手,笑著說:「小塵,我回來了!」
「說起來,我確實好多年沒見過陸前輩了,這樣吧,我這次辦完了事,便去魏蒼然探望他。」
無然山莊在北華山北側,一路山勢巍峨綿延數千里,山頂積雪常年不化,但山下卻終年長青,傳說這是個匯聚了靈氣的地方,所以,自然鍾靈毓秀。
「哥,該不會,裘叔遇到了什麼事吧?」
「你不需要保護?如果我是壞人,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任我為所欲為。」
纏綿的吻延續了不知多久,在她渾身難受的時刻,他停了下來,沉默著為她蓋上了被子,在她身邊躺下。
看出他不願多言,宇文楚天也沒多問,開始吃早飯。
落塵乖乖地閉上了眼睛,也不知是睡了還是醒著,腦子裡亂成一團麻,她完全理不清頭緒。她索性不去想了,反正她打定了主意——她就是要嫁給他!只嫁給他!
他輕輕摟著她,摸了摸她的頭:「小塵,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裘叔走了,沒人能照顧你,我仔細考慮過了,現在唯一能保護你的就是陸家。」
「他讓我告訴你,他是不會想你的,你不要想他,如果控制不住想他,就把他給你的《百毒集》拿出來念念。」
那道長聞聲也停下腳步,微微頷首,臉上未見笑容,眼底卻溢出了光芒:「楚天,你可找到妹妹了?」
落塵茫然看著他。
隔著門,她聽見雅間裏面除了等候多時的陸穹衣,還有穿衣服比她迅速得不是一點半點的宇文楚天,兩人正在聊天,似乎聊得特別愉快。
哦!她想起來了,之前在酒樓里有人說過,濯光派的魏蒼然收了他為徒,看樣子是真的。
陸穹衣卻很守禮節,沒有半分逾越:「天色太晚了,我不便進去。」
看完了落日,宇文楚天才帶著她回到無然山莊,彼時陸穹衣的馬車已在山莊門前等候多時。
眼淚流出尉遲玉傾悲傷的眼,她舉起劍,抵在裘翼山咽喉處。就在她劍尖準備刺下之時,她聽見女兒的哭聲,她下意識地順著聲音看了一眼女兒的房間,就是這短短的一個失神,一團黑影驀地一閃,帶走了受傷的裘翼山。
「魏蒼然,濯光山的一位前輩。」
「你跟著我不安全,我不能時時刻刻保護你。」
雪洛,hetubook.com•com人如其名,如站著雪中的洛神,輕音軟語,恍若仙女般玲瓏剔透,那一顰一笑,柔和的目光,讓裘翼山熱淚盈眶。
「嗯?」
臨進山莊前,落塵想起了一件事:「表哥,今天早上你和我哥哥聊什麼事了,他為什麼說我還小?」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陸無然正端坐在草地上的石凳上,雙目無光地望著籠中的鳥兒。他頑疾纏身多年,多半時間在房內靜養,難得今日天氣極好,他在婢女的攙扶下,出來晒晒太陽。
「為什麼不回答我?」她揮劍,劍鋒落在他的頸間,他靜靜等待死亡,卻見劍鋒一轉,刺穿了他的右腿,挑斷了他的腿筋。
宇文楚天一步步地走近他。
走出了笑雅閣,宇文楚天站定,從依舊滾燙的心口取出那方絲帕,展開,活靈活現的戲水鴛鴦讓他站在長街上,久久未能回神。
她很想笑,可笑不出,奇怪的聲音從雙唇發出,斷斷續續,朦朦朧朧。
這晚,他們聊了很多,可都是他們分別後各自的經歷,至於分別那一夜的吻,他沒有提及,她也只好悄悄藏在心裏,藏得心中痒痒的,想撓撓,又撓不著。
「好,好。」陸無然高興得竟然有些老淚縱橫,他握住了宇文楚天的手,含笑看著他,久久不肯放開。
落塵還住在情苑,宇文楚天選來選去選了成碧閣,因為那裡與落塵住的情苑僅有一牆之隔。
「他說:他會尊重你的決定,只要是你鍾情的人,他也會欣然接受。」
他拉好衣袖:「沒什麼,只是一點皮外傷。」
「情愛之毒,瑤華之水!」
不是她擔心噩夢,而是一想到宇文楚天住在她隔壁,她便一陣心花怒放,沒錯,這種形容太貼切了,她現在真的感覺心頭開了一朵嬌艷的芙蓉,在蕩漾的碧水中隨風浮動,不時激蕩起心頭的層層漣漪。這樣蕩漾的心緒,哪裡還睡得著。
這段故事,也要從二十幾年前說起。
提起嫁人的事,她緊張莫名,問道:「那他怎麼說?」
她本就見不得他受傷,再想起這幾日她閑來無事時,總是習慣性靠在他的手臂上和他聊天,一聊便是大半日,而他從來沒有拒絕,一動不動地由她靠著。
正巧門被她推開一半,透過開啟的門,宇文楚天不經意地向外看了一眼,立刻起身迎了出來:「魏前輩,別來無恙!」
陸穹衣先是帶著他們去見了陸無然。
三聲謹慎的敲門聲響起,落塵急忙下床,滿心歡喜地去開門,結果卻看見了滿目柔光的陸穹衣,他一襲青衫,十分清爽,手中還端著一盒點心。
他端起酒杯的時候微微怔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玉傾,喝了這杯酒,過去的一切就都罷了吧。」
陸無然關切地看著宇文楚天的臉,忍不住用那雙蒼老的手去撫摸他的眉眼,一時間竟然有些情難自抑:「楚天,日後就留在這裏多陪陪外公好嗎,外公怕是沒有多少日子了,若是你和小塵能在這裏,我也能少點遺憾。」
許久沒有了動靜,她睜開眼,發現他還看著她,陰沉的戾氣褪去,他的眼眸比燭光更加搖曳不定。
「誰說的?」她義正詞嚴地反駁,「看著美景吃玫瑰乳糕,才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呢!」
「什麼?你找到了解毒的方法?快告訴我!」
「裘叔他到底去哪兒了?」隱隱的不安越發強烈,她的聲音不覺嘶啞。
他似乎沒聽見:「小塵,起風了,我陪你回房睡吧。」
「我記得裘叔說過,當年夜梟利用瑤華之水滅了江湖上幾大世家,唯獨無然山莊屹立不倒,當時我還奇怪夜梟為什麼不動陸家。現在看來,夜梟也曾對外公下手,所幸外公內力深厚,以內力護住心脈,還將毒逼出了大半,才活了下來。我想,當年他一定是知道自己中毒已深,怕無然山莊會和其他世家一樣,被夜梟滅門,所以讓娘親和魏蒼然定親,這是唯一可以救她的方法。」
他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她的容顏,看著她輕眯起來的眼,忍不住想伸手撫摸,手抬起來,又放了下去:「你想聊什麼?」
誰知與她從小長到大的哥哥卻不冷不熱地回道:「若不是裘叔教了她一點點制毒和用毒的技巧,她死一萬次都不夠。」
她努力想找點話題,終於又想到一個話題:「哥,裘叔不是和你一起找我嗎?他現在去哪兒了?回浮山了?」
她走向他,站在他身邊,問:「裘翼山,你還記得我嗎?」
在陸家生活了一段時間,兩個人慢慢習慣起來。落塵慢慢發現,無然山莊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光藏書閣就有三層,陸穹衣說這是陸家先祖代代相傳的珍貴典籍,其中不乏醫書,見她有興趣,便帶她去看看。
宇文楚天見狀,連忙將他扶起,準備運功為他驅毒,可是裘翼山卻抓住了他的手,連連搖頭:「不必了,我中的是瑤華之水的毒,是沒有解藥的。」
「呵呵,多謝提醒,我一定小心。」陸穹衣笑了笑,話鋒一轉,又道,「我剛剛跟你說的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宇文楚天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
「外公。」宇文楚天單膝跪地。
雪洛拉住他,求他留在蒼梧山多住些日子,但是他堅持說有重要的事要辦,他還說:這麼多年,他沒有盡到一個當父親的責任,希望雪洛能夠原諒他。等他辦完了事,他一定回來陪她,以後都不離開了。他們一家人,以後都不分開了。
這一次,她的臉色有些變了,眼睛里閃過一種恐懼:「哥,你別嚇我!」
尉遲玉傾為他斟滿了一杯酒:「喝一杯吧。」
落塵的笑容僵了僵:「表哥,你怎麼來了?」
他雖然沒說明白,她也猜到他在顧忌什麼:江湖人心險惡,在這個世界沒有人值得你信任,即便是至親、摯愛。
他們跟著尉遲玉傾去了蒼梧山,那一片靜謐的青山綠水間,有一處木屋。木屋前站著一個女孩兒,一身素白的衣裙。
……
落塵覺得這樣也很好,方便她夜深人靜去找他——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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