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伊人紅妝,為君思量
第二章 燈下待君歸

淡月道,「他們只當自己聰明,其實還不是眼皮子淺嗎,現下婚事不過擱一擱,又不是不辦了,姑娘早晚是奶奶,回頭照樣收拾他們。」
淡月掩嘴笑道,「我瞧著姑娘和我們大爺真是恩愛得緊,姑娘放心吧,助兒已經往燕王府去了,過會兒就回來了。」
微雲道是,自領命去了。裴臻將她拉了靠伏到自己懷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撫她的頭髮,嘆道,「這會子可算有了家的味道了。」
微雲笑道,「我們伺候了姑娘再睡。」自己也探頭往門外看,一面道,「大爺這陣子愈發忙了,經常交子時才回來,今兒不知怎麼樣。從前闌二爺在時生意上還有照應,如今老爺太太和闌二爺一家子搬到外省去了,只剩大爺一個,孤零零的怪可憐的,好在姑娘來了,咱們爺算有個知冷熱的人兒了。」
毋望只道,「尚好。」頓了頓又道,「我打發人到廚房弄些吃的來吧,只吃酒哪裡成。」
毋望紅著臉垂首,裴臻見她含羞的嬌俏模樣,心裏又是怦然一動,費了好大的力才忍住沒又覆上去,只伸手替她將鬢邊散落的碎發攏到耳後,順便在她肉嘟嘟的耳垂上捏了捏,調笑道,「在下的手段,姑娘可還滿意?」
裴臻半闔了眼,拖著尾音道,「只吃了些酒,應付完了便急趕著回來了,你到家可還習慣?丫頭婆子可聽使喚?」
裴臻眼裡湧出點點暖意來,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頷首道,「還是夫人心疼我,那便勞煩夫人了。」
毋望也滿足的喟嘆,自己何嘗不是同他一樣的感觸https://www•hetubook•com.com呢?在外祖母家雖受盡寵愛,到底還是寄居的,沒有根,不知何時就要飄走,如今有了他,只要跟著他,到哪裡都是家。
淡月縮著脖子吐了吐舌頭,也偷眼瞧毋望臉色,毋望不以為然地笑道,「沒什麼,明兒拿針納了就是,要說換了,不知怎麼糟蹋呢。」
那淡月哪裡見過主子這樣,嚇得倒退兩步,把臉漲得血紅,跌跌撞撞便退出門去,撫胸喘了半天,和微雲湊在一處一說,兩個捂嘴詰詰笑起來。
淡月放了幔子往後身屋裡熏褥子,微雲回頭看姑娘愣愣的,便取翠紋織錦的厚斗篷來給她搭上,一面道,「姑娘可是在等大爺?坐在風口仔細受涼。」
毋望張嘴才要說話,他咕噥道,「再讓我親親……」雙手環住她的腰肢,嘴唇猛然又壓下來,熾熱狂烈的吻,要將她拆吃入腹的架勢。
毋望暗鬆了口氣,總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想想他這樣的家世樣貌,尚且能潔身自好,當真是難得的,還有那愛俏的性子,沒人料理還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琢磨著又要笑,這人真是有意思得很,除了心眼多一點,旁的真沒什麼不好的。
毋望被親得喘不上氣,又想著屋裡還有人,忙不迭地推他。裴臻像是吃了酒,也不管她掙扎,直將她推到雕花落地門上,捉了她的手壓制住,一手捏著她的下巴又是好一通糾纏,等親夠了才軟軟把頭靠在她肩上,夢囈般喃喃道,「那勞什子的燕王,爛事竟這麼多,我好不容易才hetubook.com.com脫身的,想死我了。」他捧起她酡紅的臉,媚眼如絲地看著她,誘惑道,「你想我不想?才剛三更的梆子都敲過了,你怎麼還沒安置?是在等我嗎?」
毋望道,「你去廚上瞧瞧,給爺置辦些吃食來。」
毋望拉了杌子到他榻前坐下,伸過手讓他握住把玩,溫聲道,「怎的這樣晚,吃飯了嗎?」
那淡月和微雲在朵邑時就是伺候裴臻的,並不是來了北平后新買的,自然要比頭前那幾個貼心得多,微雲不滿道,「姑娘這麼省著倒便宜了徐婆子一家子,如今他們娘三個頂得這裏大半個主子,那陳光和陳孝說一不二的,只管剋扣咱們,自己穿金戴銀,眼下膽子愈發大,敢拿壓箱腳的緞子來敷衍姑娘,還說是新置辦的,想是料定大爺不在這兒過夜就打馬虎眼兒。」
微雲道,「他們外頭置了產業,平素園子里下了鑰,他們娘三個就出園子去,不過有時也留宿,就住在西北角的秋霽院里。」
毋望被她們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裏也一直有困擾,裴臻面前不太好問,問了怕大家尷尬,便試探道,「你們爺沒有房裡人嗎,怎麼連吃穿都沒人管?」雖說通房不算什麼,不比丫頭好多少,也構不成威脅,但是思來想去還是很介意,這個疙瘩堵在心裏竟要成一塊心病了,若他有通房怎麼辦?人家好歹服侍一場,攆出去嗎?
毋望笑起來,這兩個丫頭心直口快,和翠屏六兒很是像,自己在這個家裡也算不孤單,至少還有她兩個護著。至於裴臻的奶哥和圖書哥們,先放兩天,收拾是遲早的事,也不急於這一時。撫了手爐道,「陳家的兩兄弟外頭有下處嗎?還是住在這府里?」
淡月嗤道,「他們那些產業打哪兒來的?還不是這裏撈著的油水?聽說都使上丫頭了,奴才使奴才,他們好大的臉面!」
兩人俱不說話,過了會子裴臻道,「明兒叫城裡最好的裁縫來給你做衣裳,過兩日燕王府有家宴,燕王妃邀你同去,沒法子,推不了的,你擔待些吧。」
他呵呵笑道,「瞧見便瞧見,自己家裡怕什麼。」說著脫了裘皮的馬甲,閑適地倒進榻里,一手枕在頭下,一手招了招她。
淡月微雲見她不再說話,便下了門帘子退到外間去了,她歪到白玉榻上,那榻下頭的屜子里供了熏爐,隔著兩層軟墊還是熱烘烘的。聽助兒說這張榻是不久前才完工的,裴臻嫌圍子雕得不好,再三再四的改,還花心思加了個屜子,說是怕凍著她,好加熏籠。毋望伸了手指沿著那圍子的寶相花紋路一點點滑過,神思恍惚著,不時側耳細聽外頭的動靜,這時方能體會當年母親等爹爹下朝時的心情,真真極想他,清早便進了燕王府,怎的這個時辰了還不回來?她又無措地下地在屋子裡來回地踱,想起了商挺的那首曲子「戴月披星擔驚怕,久立紗窗下,等候他,驀聽得門外地皮兒踏,則道是冤家」,原來風動荼蘼架真是唱進人心裏來了。
原來園子里的人並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只當他在操持生意上的事,毋望幽幽嘆了口,若真只是忙生意就好了,她也不必終和圖書日提心弔膽了。
淡月聲音裡帶著慶幸,喜道,「如今好了,咱們爺也有人幫襯了,阿彌陀佛,可不是造化嗎,求姑娘多疼著我們爺點兒,我們做奴才的總有服侍不周的地方,姑娘看著提點些吧。」
淡月微雲相視而笑,微雲道,「我的好姑娘,你只管放心吧,我們大爺弱冠前太太給他安排過通房,素奶奶進門全打發出去了,後來就再沒有過,姑娘極有福氣,咱們大爺對姑娘是毫無二心的。」
毋望臊得別過身去,嗔道,「不正經都叫別人瞧見了。」
毋望回了回神問道,「什麼時辰了?」
毋望微一哂,暗道自己也忒沉不住氣,倒叫人笑話。正懊喪,忽聞院子里有人疾走的腳步聲,忙起身要去看,門帘子從外頭打了起來,裴臻挾風帶雨之勢地闖了進來,解了領上盤扣,順手將大氅扔給淡月,也不管旁邊有沒有人,將她摟進懷裡,低頭便吻。
微雲看了玉漏一眼道,「亥時一刻了,大爺許是什麼事耽擱了,這麼晚了姑娘還等嗎?還是早些安置吧。」
裡間的淡月出來,面色不善,氣道,「這徐媽媽當真年邁昏眊,那條捻金銀線的滑絲錦被腳頭竟有兩個蛀洞,打量姑娘不和大爺大婚就怠慢起來,真是了不得了,等大爺回來我定要回的。」
毋望道,「我再坐會子,你們先歇著吧。」
毋望漫不經心轉了轉手上的鐲子道,「今兒他們可出園子去了?」
嘴上抹蜜的毋望微紅了臉笑笑,揚聲叫微雲,要抽出手來,他卻死攥著不放,便只得由他握著。微雲進來見兩人這樣親密不免有些https://www.hetubook•com.com尷尬,躬身道,「姑娘吩咐。」
微雲撇了撇嘴道,「徐婆子在呢,許是怕姑娘有吩咐,換作平時早跑的沒影兒了。大爺的吃穿也不問,虧得爺還是她奶大的,到底肚皮里不曾包過,胳膊打折了還是往裡拐的,只心疼兩個親兒子,大爺面前心肝肉的,叫得好聽罷了。」
又耐著性兒等了會子,還不見回來,心裏不由焦急,袖口一拂帶倒了茶盞,淡月聽見響動忙進來看,上下衣裳摸了個遍,問道,「姑娘可燙著?」
毋望抽出袖子搖頭,心神不寧地坐下了道,「你打發人到燕王府問一聲吧,這個時辰了怎麼還不回來?助兒呢?」
微雲小心地打量毋望,生怕惹她發火,又扯扯淡月道,「你這蹄子沒眼色,既見著了就打發人把徐媽媽叫來換了就是了,何苦在這裏說嘴?」
毋望覺得自己像條離了水的魚,急促的喘息卻無濟於事,只感到手腳乏了,眼睛看不清了,順勢幾乎要癱軟下來,只得拿臂環住他的頸子。他悶聲一哼,發力將她按向自己,兩具身體緊密的貼合,他惡劣地用牙齒輕輕啃咬她的唇瓣,直磨得鮮紅欲滴才放開她,略帶得意地端詳,復又靠上來用舌尖在她唇上描繪一圈,欲罷不能地嘬了兩下,這才心滿意足地放開她。
入夜,園子里的廊子底下掌了一排琉璃風燈,毋望推了窗屜子看,天上一彎上弦月吊著,西北風颳得一陣緊似一陣,屋子裡攏了兩三個火盆子,倒也不覺得冷。她倚窗坐了會子,微雲和淡月拿了金猊的大被熏籠進來,燃了碳,往上撒了一層沉水香,立時淡淡的幽香飄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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