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年一夢

一枚神奇的鐵蛋,從飛翔的鐵鳥投擲下去,能將一座巨型城池摧毀夷平。
「七郎……」
韓謙這時候想起昨日發生的事情。
范錫程那隻老雜狗,看了一眼就出去了,難道不知道姚惜水這小婊子夜裡過來造訪,難道就沒有看出自己身中劇毒?
光怪陸離的夢境在那一刻就戛然而止,也昭示著他夢境人生的終結。
一盞青銅古燈立在書案旁,獸足燈柱栩栩如生,彷彿真有一頭上古妖獸從虛空伸出一隻細且長的鱗足,踩在書案旁打磨得平滑的石板地上,蓮花形的燈碗里,燈油半淺,小拇指粗細的燈芯繩在燃燒著,散射出來發紅的明亮光線,照在書案上……
光怪陸離的夢境。
房間里有翻箱倒櫃的翻動聲音,彷彿風聲,或許真是窗戶打開著,風灌進來在吹動書頁。
這都他娘是什麼鬼東西?
昨天是他被父親韓道勛關到秋湖山別院修身養性的第四十七天,心情厭煩暴躁無比,拿女婢晴雲撒氣,踢了兩腳趕出去,但是院門被家兵從外面鎖住,逃不出去。
韓謙劇烈的喘著氣,彷彿被扯出水面的魚。
韓謙掙扎著想醒過來,但是難以言喻的麻痹感控制著他的身子,眼皮子一動,光怪陸離的夢境似被鐵鎚狠狠的砸了一下,頓時間就支離破碎。
痛,
韓謙睜開眼,視野先是模糊的,意識也沒有完全的清醒過來,隱約看到和圖書兩道人影,就像壁虎似的正一前一後往窗外掠去。
醉酒後伏案而睡的韓謙,在光怪陸離的夢境里,彷彿正經歷跟今世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韓家七郎剛才動了一下?」
說罷這話,老者就掩門退了出去。
「有人來了,我們走……」
「晴雲說七公子房子里有異常的響動,老奴擔心有賊人闖進山莊里來。七公子沒事就好,老奴不打擾七公子夜讀了,先出去了。」
房門從外面推開來,一個下頷短須、鬢髮花白的灰袍老者站在門外,疑惑的探頭往房間里掃了一眼,眼神又頗為凌厲的在韓謙的臉上盯了一會兒,大概是沒有看出什麼異常,解釋似地說道。
書案上攤開一張宣紙,兩端用青銅螭龍模樣的鎮紙壓著,用隸書寫著幾行字,墨跡未乾,力透紙背;幾本線裝書散亂的堆在書案的一角,一支狼毫細管毛筆擱在硯台上。
劇烈的絞痛,這時候彷彿潮水般稍稍褪去一些。
「七郎!」
世家豪族並沒有徹底的消失,權勢看上去沒有以往那麼顯赫,對自家的奴婢不能生殺予奪,但依舊能通過「金錢」——更隱晦的說法是「資本」——控制著世人,成為千年後世界里構成權力的最核心因素。
「咦?」不遠處傳出一聲壓抑的驚呼聲。
這他媽怎麼可能是喝醉酒的感覺?
自己中毒了?
後面那道hetubook.com.com嬌小的身影在躍過窗戶時,回頭看了一眼,與韓謙的眼神撞在一起,沒有意料到韓謙竟然真的沒死,嬌艷絕美的臉露出驚容。
屋裡兩人低聲商議道,接著就聽見窗戶被推開。
韓謙忍著劇烈的頭痛,努力的將那些凌亂的夢境碎片拼接起來。
有佳人相陪,耳畔吳音軟糯,晚紅樓的胭脂醉雖然嘗起來有些微的酸辛味,韓謙也沒有在意。
一男一女在房間里竊竊私語,在翻找著什麼;那女的聲音聽著熟悉。
他正坐在書齋里生悶氣,不想姚惜水突然登門造訪,走進書齋,還讓人備好酒,與他飲酒作樂。
隨之而來,就像有尖銳的金屬物刺進心臟里劇烈的攪動著。
高聳入雲的巨塔高樓擠滿大地……
黑色勁裝,將嬌小的身形包裹得滴水不漏,只是這張巴掌大的白皙小臉,卻像是月色下初綻的芙蓉花一般,予人驚艷之感。
劇烈的疼痛,似要將三魂六魄從他的身體里扯出去,再撕成粉碎,痛得韓謙要大吼,只是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裡,怎麼都吼不出來!
這盞青銅燈要拿出去拍賣,不知道會驚動收藏家聞風而動。
她怎麼這般打扮?
這夢給人的感受為何又是如此的真切,真切令他懷疑眼前的一切才是一個夢?
他在千年後夢境世界里,是一個叫翟辛平、從小生長在福利院里的孤兒,在官府興辦的https://m•hetubook•com•com學校里讀書,一直到青年時期才進入一個私募投資基金工作。
韓謙為闖進腦海的這個詞感到震驚。
看在父親韓道勛身邊跟隨多年、在山莊管束他的老家兵范錫程就這麼離開了,韓謙脾氣暴躁的要喊住他,但要張嘴,直覺口腔、舌根發麻,啞啞的發不出聲來。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夢?
窗外的深紫色夜,真是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啊,詭異的讓韓謙懷疑自己沒有從夢裡醒過來。
在那個光怪陸離的古怪夢境里,「拍賣」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一個詞,是那樣的熟悉而親切,但是自己都醒過來了,怎麼還會以夢境里的思維,去思考眼前的一切?
好痛,
拍賣?
人類對世界的認識,比他所能想象的要廣袤無垠得多,甚至他晝夜所能見的日月星辰,跟他所站立的大地一樣,都被千年之後的人們稱之為星球。
是姚惜水那小婊子,跟那個只看到模糊背影的姘頭,一起給他下的毒?
日,好痛。
「別是晴雲睡迷糊了在做夢吧?少主房裡這時候怎麼可能聽到有女人在?我們還是不要進去了,就少主那脾氣,真要是將他鬧醒了,少不了又是一通亂罵,真叫人受不了。」院子外的人猶豫著不想進來。
帶四隻輪的鐵盒子跑得比紫鬃馬還要快,塞滿人的巨大鐵鳥在天空飛翔……
好古怪的詞!
不過是喝了半壺酒m•hetubook.com•com,怎麼會如此的難受?
昨日入夜時,入屋飲酒的姚惜水穿著一身紫色羅裳,喝過酒美臉緋紅如染,燈月之下,天姿絕色令人心醉,而此時眼前的姚惜水卻身穿黑色裝勁、彷彿夜行的女盜,看自己睜開眼還一臉驚諤?
曾被視為旁門左道的匠工雜術,成為經世致用之學的主流,有著令韓謙難以想象的發展;而自漢代儒學興盛以來的義理之學,卻早就被扔到故紙堆之中。
巴掌大小的金屬盒裡,有許多小人穿著稀奇古怪的戲服在裏面演著戲……
自己現在這樣子,像是沒事的樣子?
「怎麼了?」
韓謙努力的想睜開眼睛。
韓謙恍惚的意識清醒過來,看到自己的身子趴在一張色澤暗沉、紋理細膩、對窗擺放的書案上,麻痹的四肢傳來一陣陣抽搐的劇痛。
姚惜水!
胸口傳來的劇痛,令他難以思考,不明白這兩人說的是什麼意思,但從他們的語氣里,聽不出對他有半點的善意。
二十年積累大量的財富,也叫他享盡千年後世界應有的榮華富貴,識盡千年後世界里的爾虞我詐。
夢境是時光流逝千年之後的世界,他所熟悉的帝王將相早已湮滅,身份低賤的樂妓優伶,成為受萬眾矚目的演藝明星或藝術家,但依舊擺脫不了被權貴玩弄的命運。
夢境。
「酒里所摻乃是夫人所賜的幻毒散,這廝剛才明明看著就像暴病而亡,氣息已經m.hetubook.com.com斷絕了,怎麼可能還會動?你莫要疑神疑鬼……」
想到剛才所聽到的談話,韓謙只覺有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上來。
胸口的絞痛令他有一種難以抑制的窒息感,令他無法從夢境里掙扎出來,彷彿那光怪陸離的古怪夢境,才是他賴以生存的真正的水、真正的江河。
大概聽到院子外的人正走過來,姚惜水半蹲在窗台上猶豫了片晌,隨後身子就像弱不禁風的一片飛羽,沒入彷彿深紫色天鵝絨般的夜色之中。
戰爭依舊沒有停息,血腥殺戮的效率更是高到令韓謙膽顫心驚的地步,類似機關弩的槍械,能像割麥子似的瘋狂收割人命。
四肢的麻痹感還很強烈,令他無法站起來,胸口的絞痛雖然沒有那麼劇烈了,但也絕對不好受。
屋子外有一陣急促而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有人在院子外壓著嗓子喚他,似乎察覺到這間屋子裡的異常,但又怕驚擾到這邊,不敢大聲呼喊。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夢境?
只是他沒有喝幾杯酒,趁著醉意,手剛要大胆的往姚惜水的衣襟里伸去,就昏昏醉睡過去……
性情暴躁的韓謙,都不知道怎麼會做這樣的怪夢,就像被困一個與當世完全不同的怪異世界里。
他在一天夜裡,從燈紅酒綠的酒吧摟著兩個剛認識的漂亮女孩子出來,準備到一家酒店裡享受齊人之福的極致快活,一輛黑色的轎車從酒吧後巷咆哮著衝出來,將他撞飛到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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