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日月經天襟袖冷
第0331章 算計

八大書院眾人頓時都皺起眉頭,殷士奇沉聲道:「小侯爺,今日論文,不論身份,你雖然是錦衣候,但今日這京華書會,都要按照書會的規矩來,無論你是什麼身份,破壞了規則,我們絕不退讓。」
齊寧破解了八大書院都無法破解的古局,這多少還是讓人心生敬佩,少數人心內還是覺得齊寧才學出眾,只是覺著齊寧或許是年輕氣盛,虛榮心太強,這才抄襲了一首不被眾人所知的詩詞,熟知無巧不巧,這首詩詞恰恰是蕭莫所作,當眾出醜。
瓊林書院那邊,小瑤聽得齊寧叫喊,先是一驚,但僅僅怔了一下,立刻過去,到得案邊,執起毛筆。
齊寧回過身,看向身後瓊林書院那幾名女學生,微笑問道:「你們是否也以為我是剽竊詩詞?」
齊寧哈哈一笑,一撥衣襟下擺,走到場中,盯住薛丹青,道:「薛院長說我沒有遊歷名山大川,見識不足,所以無法寫出這樣的詩詞,對此我實在不敢苟同。實乃文道,你們學了大半輩子詩文,到現在難道還沒有弄明白有時候寫詩作詞是要講究天才的,否則在場所讀詩書都是差不多,為何寫出來的文章卻有高低優劣之分?」
袁寧庵神情凝重,皺眉道:「蕭莫,你說這首詩是你數年前所作?那為何不曾流散出來?」
眾人頓時便想到,錦衣世子一直是名聲在外,被人稱為錦衣傻子,駑鈍不堪,錦衣侯府為了照顧這位腦筋愚鈍的世子,一直都是養在侯府,幾乎是沒有離開過京城,正如薛丹青所言,一個人如果沒有見過大好山河,閉門造車www.hetubook.com.com,絕無可能寫出如此氣魄的詩句來。
老子是在剽竊,可是就要讓你們無話可說。
卓青陽嘴唇微動,卻終究沒有出聲,陳希常對這兩首詩顯得十分推崇,聽殷院長口出此言,皺眉道:「殷院長,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蕭莫淡然一笑,道:「神候若是要證據,我們只能找到證人,但是這首詩詞,乃是興緻所致所作,又如何拿出證據?不過我們這些老朽的臉面,也還值些錢,若是諸位不相信,我們也無話可說。」
如此一來,自己剛才從腦子裡掏出來的兩首詩,當然也就不會存在,否則以在場這麼多讀書人的見識,如果這兩首詩以前出現過,立時就能被發現,而且評委席上的幾位評委也不可能如此讚歎。
殷院長肅然道:「陳先生,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這首詩,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出現過,只是沒有收錄而已。」
「對,先生不是……不是那種人,他們是故意的。」秦怡咬著唇,也是支持齊寧,但聲音不高,沒有小瑤那般堅定。
眾女互相瞧了瞧,小瑤卻是神色堅定,搖頭道:「先生,他們在冤枉你,你……你絕不是那種人。」
小瑤微點螓首,握筆的手卻是異常的堅定。
蕭莫緩緩站起身來,咳嗽兩聲,才拱手道:「不錯,小侯爺所作的這首詩詞,確實是老朽數年前在襄陽遊歷之時所作,當年老朽與士奇老友冬日遊玩,見景生情,所以寫了這首詩,當時在場的除了士奇老友,還有兩三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亦都親耳聽見。」
齊寧冷笑一聲,道:「你說的沒錯,至少在寫詩作詞放面,我不在你們任何人之下。」聲音猛地提高,大聲道:「小瑤,執筆,寫詩!」
齊寧頓時愕然,心下倒是有些吃驚,暗想這老傢伙怎地知道這首詩不是自己所作?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小侯爺,不知能否賜教,這首詩,你是從何處所得?」蕭莫深吸一口氣,似乎覺得大局已定,語氣微緩:「年輕人誰都會犯錯,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小侯爺當眾道個歉,這事兒大家也就不必太過計較。」
蕭莫和殷士奇一唱一和,此時薛丹青又站出來支持,在場眾人心裏大都已經認定是齊寧抄襲詩詞,望向他的眼神便有些古怪和厭惡。
瓊林書院也必定會因為齊寧這一出,名聲喪盡,卓青陽雖然是名滿天下的一代大儒,但也必然會遭受波及,也絕無可能再保得住瓊林書院。
可是這穹廬書院的殷院長忽然語出驚人,齊寧先是一驚,但瞬間就明白幾分,冷靜下來。
殷士奇立刻道:「確實如此,除我之外,還有人證,老大人若是不信,我們可以將他們找尋過來對質。其實這首詩當時我也想收錄在冊,但蕭院長淡泊名利,沒有答應,所以……!」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如此說來,小侯爺是想說,你自己就是和*圖*書這個天才?」蕭莫淡淡問道:「難道小侯爺能將方才這樣的詩詞信手拈來?」
便在此時,眾人卻聽得掌聲響起。
卻只見到齊寧面帶微笑,輕拍手掌,眾人面面相覷,心想這年輕人當真是不知輕重,都這個時候了,還能笑得出來。
無論是卓青陽還是袁寧庵,還有陳希常等人,那都是當世博古通今的飽學之士,連這幾人都無一絲察覺,只能說明這些詩詞確實不存在。
殷院長看向雲山書院院長,猶豫一下,終於道:「這首詩是雲山書院的蕭莫蕭院長所作。」
「幾個倚老賣老的老朽而已。」齊寧背負雙手,哈哈笑道:「詩詞對我來說,無非是陶冶情操的工具而已,就算許多事情沒有經歷過,但卻也無法阻止天才將這些事情轉化為詩詞。你們說我剽竊詩詞,不妨捫心自問,是否對得起自己讀的聖賢書?」
至少在眾人眼中,齊寧的詩作剛剛出來,殷士奇和蕭莫一問一答也絕不可能是事先有任何的商議,便有不少人已經深信不疑。
她們當然知道如果殷士奇和蕭莫所言是真,對齊寧來說,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哪怕齊寧此前編出滄海一聲笑,而且破了古局,連續兩輪大出風頭,可是一旦剽竊了他人的詩詞,一經證實,且不說自今而後在天下文壇將是臭名遠揚,甚至在朝廷之中也呆不下去,這個錦衣候爵都未必能保得住。
他們知道齊寧一旦無法拿出有力的證據,剽竊詩詞之事成真,這年輕的小侯爺也就等於是前途盡毀。
瓊林書院一乾女學生卻都是變了顏色。
小瑤早做準備,手不m•hetubook•com•com停歇。
龍池書院院長薛丹青一直沒有吭聲,此時卻忽然道:「諸位,薛某以為,蕭院長和殷院長既然這樣說,應該不會有假。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諸位試想一下,這樣的詩句,在京城可是瞧不見的,若非遊歷山水,見多識廣,又如何能有此等的胸襟氣魄?」瞥了齊寧一眼,淡淡道:「據老朽所知,小侯爺承襲爵位之前,一直都是在京中生活,幾乎是從未出京,是何原因,其實……大家心裏也都清楚,老朽就不多說。」
穹廬書院的殷士奇和雲山書院的蕭莫,這可不是一般人物,乃是京城八大書院的兩大院長,這兩人的話,在讀書人的心中當然是極其有分量,而且以這兩人在文壇上的地位,任何一人放言,只怕都會讓人對齊寧生疑心,更何況是兩人極有默契地對答。
「早就出現過?」袁寧庵也是皺眉道:「老夫讀書萬卷,倒也不曾見過這首詩。」撫須看著殷院長問道:「殷士奇,你說你見過,出自哪本書?」
齊寧看了小瑤一眼,道:「我念,你寫,我念多少,你寫多少,我不停,你也不停。」
蕭莫大言不慚,在場眾人這時候看齊寧的眼神,便有些古怪起來,齊寧心下很想笑,可是這時候場上的氣氛卻讓人難以笑得出來。
殷院長此言一出,四下里頓時一片嘩然,許多人心下便覺得殷院長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只是忌憚于殷院長的身份,眾人倒也不敢直言。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和*圖*書!」
面對八大書院蕭莫等人的算計,齊寧終是爆發出來,他之前並沒有想過以這種方法來將自己腦中所記憶的詩詞噴發出來,可是面對幾個老傢伙的無齒和齷齪,那些經久不衰的文字,就像奔流的山洪,從他雙唇之中傾瀉而出。
他知道這個時代與自己所熟知的時代完全是不同的空間,在自己所了解的歷史時代之中,並無如今這個時代的存在。
他這話在眾目睽睽之下說來,當真是毫不客氣,許多人更是厭惡,心想這錦衣候還真是狂傲無比,剽竊詩詞不說,此時竟然還敢當眾大放厥詞,污衊前輩。
齊寧背負雙手,微仰著脖子,半眯著眼睛,四下里一片死寂,僅僅小片刻,齊寧終於斜睨蕭莫一眼,放聲吟道:「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四下里的文人士子們一時都呆住,不知道齊寧究竟要搞什麼鬼。
「回稟老大人,當日我們幾個飲酒談笑,恰好看到有一名老翁在冬日垂釣,頓時便有了感覺。」蕭莫大聲道:「我當場作詩一首,便是這寒江雪……!」瞧了殷士奇一眼,撫須道:「這寒江雪的名字,還是士奇老友所贈。」
極少數人卻是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瞧著齊寧。
此言一出,許多目光都投向了雲山書院的蕭莫。
「如此說來,你們也只是空口無憑,並無實據?」西門無恨終於道。
蕭莫眉頭一緊,但神情倒還算鎮定,輕撫鬍鬚,陳希常皺眉問道:「蕭院長,殷院長的話,你可聽見?」
齊寧此時卻是感覺心下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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