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何要送你這幅畫？」齊寧疑惑道。
今日從花臉香身上並無找到其他特別的地方，唯有花臉香突然提及到的那位大哥，卻是讓齊寧上了心思，以齊寧判斷，花臉香倒不像是故意提到那人，但既然主動提起，也就證明花臉香沒有隱瞞的意思。
「我問過大哥，他說……他說這是他親手所作。」
「哦？」
「我被賣到東海之前，倒也……倒也得到了消息，我爹已經死了。」花臉香黯然道。
「我……我不知道。」花臉香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從哪裡來，也不知……也不知道他要往哪裡去，去年開春的時候，我才第一次見到他。」
花臉香嘴唇微動，欲言又止，卻沒有說出來，齊寧感覺她似乎有什麼話要說，溫言道：「你不必有什麼顧忌，咱們既然有緣坐在一起，若是……若是有什麼為難之處，你儘管說出來，或許我能幫點小忙也未可知。」
齊寧隱隱覺得捕捉到了什麼，抬起手來，便要去拿梳妝台上的酒壺，花臉香見狀，急忙起身，搶在齊寧之前拿住了酒壺，急忙為齊寧斟上了酒，爾後雙手端杯，小心翼翼地端給齊寧，齊寧接過酒杯，微微頷首，努努嘴，示意花臉香坐下，含笑道：「離天亮還很早，你若是不困，咱們就在這裏說說話如何？」
花臉香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大哥很少說話，所以有些話我也不敢多問。」
「哦？」
齊寧知道花臉香對這幅畫看的極重，所以接過來的時候也是十分小心，瞧瞧這屋裡竟然沒有展開畫卷的地方，花臉香卻已經十分乖巧地https://m.hetubook.com.com
過去將床鋪撫平。
「岳陽人？」
齊寧先前便注意到這串項鏈，只是看不到吊墜，這時候卻是看得清楚，墨黑色的繩串上，掛著一個件乳白色的物事，卻像月牙兒一般，齊寧伸手接過，湊在燈下仔細看了看，卻發現那物事竟似乎是一顆被打磨過的牙齒，入手光滑的緊，但這明顯不是人的牙齒，倒像是某種動物的牙齒，一時間卻也想不出會是什麼動物的牙齒，不由問道：「這是一顆牙嗎？」
花臉香解釋道：「大哥知道我來到東海之後，就一直被關在這醉柳閣中，沒有出門過一次，他問我又沒有見過大海，我……我說等哪天媽媽放我自由，我會到海邊親眼看一看大海是什麼樣子。」姑娘臉上帶著憧憬，唇邊泛起一絲甜甜的笑意：「大哥說總會有那一天，等下一次過來的時候，就給我帶來了這幅畫。」
這張木板床也是簡陋異常，床單雖然成舊，好在還算乾淨，齊寧過去將畫卷放在床上，緩緩展開，花臉香端起油燈，站在床邊，為齊寧照明，但又不敢靠的太近，倒不是害怕齊寧，而是害怕一不小心油火濺在畫卷上。
齊寧一怔，忽然明白花臉香為何會提及到那位大哥，顯然是今夜出手相救，讓花臉香不油然想到了那位大哥，情不自禁便說了出來。
「我將身世告訴他，他也不再多說話，第二天臨走的時候，他讓我以後叫他大哥，他說……他說我長得好像他的妹子。」花臉香道：「過了一個多月，他才再次過來，又給我帶來和圖書好吃的，我就問他我是否真的像他妹子，他說我眼睛看起來和他妹子一樣，還告訴我說，他妹子在十三歲的時候就失蹤了，他找了很多年，一直都尋不見。」
花臉香想了一下才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姓，一直叫他大哥。」微抬頭看了齊寧一眼，輕聲道：「他和大爺一般，待人很和善，我就算……就算做錯了什麼，他也不生氣。」
齊寧嘆道：「看來你那位大哥的酒量很不錯。」
「是了，那位大哥的樣貌如何，你可方便告訴我？」齊寧不動聲色問道。
齊寧輕輕抿了一口酒，並不插話。
「也沒什麼。」對方既然不知，齊寧也不多說，微一沉吟，才問道：「你可還有什麼其他的親人？父親可還在？」
「鯊魚牙……鯊魚牙……！」齊寧喃喃自語，陡然間意識到什麼，眸中精光閃過，問道：「聽香姑娘，你最後一次見到你大哥，是在什麼時候？」
齊寧藉著火光，這時候卻是看得清楚，這是一副海景圖，一望無垠的大海在這幅畫上顯得波瀾壯闊，風卷海面，騰起細浪，在天邊，海鳥翱翔，自由自在，海平線盡頭，一輪紅日很是顯眼。
花臉香起身來，蹲下身子，從床底下拉出一隻木箱子，木箱子看起來很有些年頭，花臉香將箱子拉出，打開了箱子，然後小心翼翼地從裏面取出畫卷，畫卷外面用粗布裹著，花臉香顯然對這幅畫看的極重，十分輕柔地將粗布打開，從裏面取出了畫卷，雙手捧著，小心翼翼地呈給了齊寧。
花臉香點點頭：「大哥那天晚上也是給了媽媽銀子和圖書，就像大爺一樣，也是到了我這屋裡，那天晚上他沒說什麼話，一直飲酒，到快天亮的時候才離開。」眸中滿是甜蜜之色：「我以為此後再也見他不著，可是隔了三天，他便又到了我這裏，而且還是一直飲酒，什麼話也不說。」
平心而論，這幅畫的筆力算不得有多出眾，但大海那種無垠壯觀的氣勢，卻還是在這幅畫中展現出來。
花臉香低下頭，默不作聲。
齊寧明顯看到，花臉香提到那位大哥之時，眉宇間顯出柔和之色，眼眸中甚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溫情。
「鯊魚……大海……！」齊寧閉上眼睛，輕聲自語道：「黑虎鯊……！」
「也就在……十多天前。」齊寧的反應讓花臉香有些不知所措。
「是鯊魚的牙齒！」花臉香解釋道：「大哥說大海里鯊魚最是兇悍，他取了鯊魚的牙齒，然後打磨成了這個樣子，一直帶在身上。」盯著那鯊魚牙墜，不無感動道：「大哥將這串項鏈送給我，說以後帶著這串項鏈，就能夠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齊寧的問題，顯然讓花臉香覺得有些奇怪，猶豫一下，忍不住問道：「那……那算命先生是誰，大爺……大爺為何要問到他？」
花臉香容貌被毀，淪為醉柳閣的雜役，其身價實際上甚至比不上其他的雜婦，醉柳閣便是再黑心，但在花臉香身上，只怕也不會存有從她身上大撈一筆的心思。
「這是那位大哥送給你的畫作？」齊寧仔細凝視著畫卷，整幅畫只有海景，並無留款，也沒有任何其他字跡：「他可說這是誰畫的？」
「那以https://m.hetubook.com.com後，他每個月都會到我這裏來一次，每次過來都會和我說說話。」花臉香道：「是了，他……他還送了我一幅畫，大爺你要……你要瞧瞧嗎？」
「他個頭不高，瘦長臉，眉毛很濃。」花臉香對那位大哥印象深刻，張口便道：「他皮膚是古銅色，不過我聽說生活在海邊的人，膚色都是那般，而且他的手很大，也很粗糙，有厚厚的繭子……！」頓了一頓，才輕聲道：「他的左手手腕有一條疤痕，好像……是被人砍傷過。」
「原來如此。」齊寧微微點頭，明白了緣故，隨即皺眉道：「你在醉柳閣的身價應該不高吧？你既然長相酷似他的妹子，而且他待你很好，為何……不幫你贖身？」
「就像……就像今天一樣。」花臉香輕聲道：「那天晚上，我不小心撞到一名客人，那……那客人便一腳將我踢在地上，還拿起椅子要砸我……！」她說到這件事情，語氣很平靜，齊寧知道像這樣被人欺辱的事情對花臉香來說很可能是家常便飯，只聽花臉香繼續道：「就在那時候，大哥……大哥忽然出現，阻擋了那人，就像……就像今天晚上大爺出手救我一樣……！」
「如此說來，你已經沒有親人？」齊寧心中同情。
「鯊魚牙？」齊寧臉色微變，急問道：「你說他取了鯊魚牙，然後自己打磨成這個樣子，難道……是他自己殺了鯊魚不成？」
齊寧一看便知道，那位大哥應該是從無提及過贖身的事情，心裏雖然有些奇怪，但不好再說下去，依然凝視著這幅畫作，只盼能從中找出蹊蹺的地方來。
花https://www.hetubook.com.com臉香搖頭道：「他不是東海人，他第一次和我說話，我……我便知道他不是東海人，他自己也說，他的家鄉也在岳陽，和我是老鄉。」
齊寧立時提起精神，問道：「他？你說的他是誰？」
齊寧忙道：「好啊，我瞧瞧畫的是什麼。」
「我也……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算不算親人。」花臉香沉默片刻，才低頭輕聲道：「他讓我……他讓我叫他大哥，對我……對我也很好，有時候……有時候我真的將他當成兄長……！」說到這裏，尷尬一笑。
「但他說自己到東海已經好些年。」花臉香道：「所以口音像東海人，但是仔細聽，口音還是有岳陽的味道。」
「你們便是那樣相識？」
「刀疤？」齊寧眯起眼睛：「你確定他是東海人嗎？」
花臉香露出一絲淺笑：「你們都是好人，要是見到，一定可以成為朋友。」想到什麼，將油燈放下，抬起手，從脖子上摘下了那串簡陋的項鏈，捧給齊寧：「這串項鏈，也是大哥送我的，他說可以保佑我平安。」
「大爺……大爺想怎樣就怎樣。」花臉香順從道：「我不困的。」
齊寧微笑道：「你那位大哥應該是個很有趣的人，不如你給我講講他的故事，他是哪裡人？」
「他……他酒量是很好。」花臉香道：「可是……可是我總覺得他悶悶不樂，似乎一直都有心事。第三次過來的時候，他給我帶了點心，然後……問起了我的家世。」
齊寧沉吟片刻，才輕聲問道：「除了這些，可還有他留下的什麼東西？我瞧你那位大哥很有趣，如果有機會，我倒很想和他成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