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禮貌還是得有的，於是方繼藩道「好的。」
「陛下……臣妾……臣妾……」一念起這個，張皇后便開始抹眼淚：「臣妾並非是要給陛下平添煩惱，只是……先父臨死之前，便拉著臣妾的手，說要照顧著兩個兄弟，可現在……臣妾，真的對不住先父啊。」
於是方繼藩順著人流，出了暖閣。
張皇后臉色慘然：「延齡呢？」
坤寧宮裡，方小藩已開始學步了，搖搖晃晃，咧嘴，虎牙露了出來，在地上蹣跚走著，後頭兩個宦官氣喘吁吁的跟著，生怕摔了。
她頓時大喜：「那麼人呢，人在哪裡？」
「……」方繼藩瞬間不想和他說話了，生你大爺。
這王恭廠的事，便暫告一段落了。
自己還有一個小弟弟張延齡，怎麼沒他的名字，他沒回來？他死在了外頭？
卻在這時，有宦官風風火火的跑來進來，急匆匆的道：「陛下，泉州來奏報了。」
弘治皇帝深吸了一口氣，眉毛揚起來：「好，真是辛苦了他們，辛苦了他們。」
這個人，必須能服眾，在軍中有一定的影響力，同時，還要獲得宮中信任。
他幽怨的看了方繼藩一眼，方繼藩低著頭，假裝沒有看到。
王鰲捋須，紅光滿面的點頭：「少年出英雄啊，生子如都尉，足慰平生。」
這是催著皇帝趕緊給錢。
「嗯……」弘治皇帝被扯的鬍子生疼，艱難的道：「還不是為了內帑的事……誒……」
可他一起身，鬍和-圖-書子便自朱載墨手裡脫了去，朱載墨頓時惱怒，嗚哇一聲，含糊不清道：「要……要……」
弘治皇帝氣悶的不行，便也移駕，至坤寧宮。
得把把關，別讓下頭的人以造船的名義將內帑搬空了，弘治皇帝又道：「大致，需多少銀兩。」
要錢才是最緊要的事啊。
見弘治皇帝來了，張皇後接駕，弘治皇帝見了孩子，方才臉色緩和了許多，指著方小藩道：「這孩子如此調皮，和她的父親一樣，有大將之風。」
「誒！」弘治皇帝坐下，板著臉道：「朕要好好看看賬簿，斟酌一番。」
方繼藩笑呵呵的道：「兒臣覺得，理應快了。」
說起張懋，禮部尚書張升笑吟吟的道：「前幾日，恰好南京禮部有公文來，說是英國公祭祀孝陵，對著太祖高皇帝靈位滔滔大哭，甚是凄切，旁人扼腕。不過，英國公還要趕著回來祭祀長陵、定陵……想來，這幾日就會回來，畢竟七日之後又是大吉之日，老駙馬最近身子不好，得虧英國公主持了。」
這宮中最信任的人，不就是英國公張懋嗎？
王鰲等人都打起了精神。
弘治皇帝便起身，拍了拍張皇后的香肩，要安慰張皇后。
若不是坤寧宮裡多了兩個孩子相伴，張皇后念著兩個兄弟，怕早已憋出病來了。
可那宦官卻沒上前，支支吾吾的道：「陛下，皇孫愛吹泡泡，鼻涕擦了，會哭的。」
王鰲熱情洋溢地道：
m.hｅｔuｂook.cｏm•ｃom「有空來府上小酌幾杯。」
「正從泉州往天津趕呢，想來也就這些日子便可抵達。」
「怎麼是一百三十六萬兩？」弘治皇帝急了：「去歲也不過是七十五萬兩。」
這差異不是一般大呀，弘治皇帝怒視著馬文升。
「是，是，娘娘。」宦官氣喘吁吁，如老鷹攆著小雞。
造船要銀子，造了船還要養活這麼多人員，養活了這麼多人，他們出了海，說不定一個船隊遭遇了暴風，全部玩完了，最後血本無歸。
「徐經不知何時才回來？」弘治皇帝惆悵的道。
馬文升卻是氣定神閑地道：「去歲造船三十五艘，今歲加造了一些，臣已經很節省了。」
弘治皇帝覺得自己被方繼藩坑了。
一下子，弘治皇帝愣住。
方小藩卻走的快，故意要擺脫小宦官似的，跌跌撞撞，嚇得那小宦官心都要跳出來。
方繼藩見氣氛不對，索性告辭，弘治皇帝顯然也沒心情繼續議下去了，揮揮手道：「諸卿都退下吧。」
「可是……」張皇后抽泣著，一面抹淚：「這已快三年了啊，生死不明……」
「聽說留在了黃金洲，是建昌伯自個兒願意留下的，說是那兒乃是洞天福地，要接應下一次船隊下西洋，因而留在那裡，帶著數百人在那兒開墾……」
弘治皇帝聽罷，也是感慨：「張卿家對列祖列宗，是歷來恭順的，那等他回來吧。」
這是自己最憨厚的兄弟啊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說傻人有傻福，可怎麼……
弘治皇帝這才深切的體會到，這下西洋是個無底洞啊。
張皇后豁然而起：「人呢，人呢，人回來了沒有？」
既然馬文升非要查實西山是否按著圖紙鍛造出了火炮，只需讓一個雙方都信服的人去一查便知。
泉州……
尤其是看到王鰲等人看向方繼藩時，那種柔情和關愛的樣子。
弘治皇帝憋紅了臉，艱難的扭著脖子，突然身子一歪，誒喲一聲：「脖子疼，脖子疼，來，扶朕起來。」
一說到船，張皇后更是惆悵，自己的兩個兄弟還沒音訊呢，這下西洋，真是糟糕的事啊。
「……」弘治皇帝無言，又見張皇后紅著眼圈，心裏想，這造哪門子孽啊，朕給孫兒攢的內帑……沒了……那張家兄弟又……
弘治皇帝好不容易站直了，脖子還是有點疼，像是轉不過彎來了，一扭便齜牙，眼看著朱載墨要哭，便只好將朱載墨抱在懷裡，朱載墨不鬧了，乖巧的貼著弘治皇帝的胸，撲哧撲哧的呼吸粗重，似想吹鼻里的泡泡。
朱載墨已學會了坐，腦袋搖搖晃晃，手裡拿著個撥浪鼓，便坐在這搖床上，烏黑的眼睛，目不暇接的看著搖著鈴鐺到處亂跑的方小藩，時不時咧嘴，露出一排沒有牙齒的牙床，咯咯大笑。
對於這火炮的事，弘治皇帝不甚關心，別鬧出亂子來就可以了。
馬文升道：「下西洋的船隊已去了兩年多，至今沒有音訊，所ｈttps://wｗw.ｈeｔuｂｏｏk•com.cｏｍ以內閣里擔心，這船隊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畢竟那碧波汪洋，誰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若是出了意外……」
弘治皇帝拉著臉，沒做聲。
宦官道：「回了，回來了，徐大使、壽寧侯，還有周臘周少爺，都回來了。」
這一下子，張皇后的一顆心終於鬆了下來。
這麼折騰下去，年年一百多萬兩，這還了得？自己不如死了乾淨。
張皇后自是熟知弘治皇帝的：「陛下是有什麼心事嗎？」
弘治皇帝無奈，重新俯下身，捏起朱載墨的小手，讓他抓住自己的鬍鬚，一面歪過頭去，像伸長脖子的鵝一般，道：「你不必擔心，他們吉人自有天相。」
朱載墨見了弘治皇帝，則努力的要爬起來，委屈巴巴的，弘治皇帝自知自己的孫兒要做什麼，便忙俯身，朱載墨一把便抓住了弘治皇帝的大鬍子，這一下，他才轉嗔為喜，一面抓著鬍子，一面大笑。
嚇得宦官們七手八腳，匆匆要扶弘治皇帝。
「孫兒受寒了，鼻涕都有了，快來，擦一擦。」弘治皇帝道。
沒死……
可張皇后一聽，險些要暈過去。
飛快跑來宦官，氣喘吁吁，宮裡的人，哪一個不知道陛下和娘娘近來最心心念念是什麼，因而得到了消息，真是個個搶著來稟奏，生怕不能在陛下和娘娘面前露露臉。
畢竟，這火炮再犀利，也是有限。
這宦官激動的道：「泉州市舶司奏報，咱們的船隊……回來了。」
弘治皇帝聽到船隊回來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是激動不已，這張家兄弟，還有那周臘能回來，皇祖母和張氏也可放心，可他聽到尋覓到了黃金洲，頓時眼前一亮：「黃金洲，找到了？」
弘治皇帝覺得群狼環伺，老臉憋紅了：「明日……將簿子呈送來吧，朕看一看。」
馬文升倒是想起了一事來：「是了，陛下，兵部這兒造船，錢糧已經擬出來了，不知陛下何時過目，內帑那兒……」
而後目光落在了朱載墨身上，便想起了內帑的事，頓時又不樂起來。
「……」弘治皇帝瞬間不想下西洋了，他陰沉著臉：「為何突然加造這麼多？」
剛出暖閣不久，那王鰲便快步上前：「都尉。」
雖然不能見這個兄弟，可最壞的結果，自己卻想到了，而現在……能活著，自己就滿足了。
「嗯？」方繼藩看著王鰲，我和他……很熟嗎？
否則，祭祀這樣的大事，怎麼會交給張卿家去呢。
張皇后便在旁道：「萬萬不要摔了。」
「找著了，和輿圖裡所標識的，絲毫不差，泉州那兒，特意來報喜，陛下，再過幾日，那徐大使在天津衛登陸，前來見了陛下，便要奏報黃金洲的見聞。」
一聽陛下肯給錢，暖閣里頓時氣氛活躍起來，大家精神都很足，馬文升連忙道：「兵部這裏，擬定的銀子是一百三十六萬兩，眼下所需督造的船，有六十三艘，船料要銀子，匠人們也要錢，還有風帆、鐵錨之類，處處都是銀子，不只如此，還需供應大量船工們的吃喝，需操練水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