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情願的將手指頭從口裡拔|出|來，朝弘治皇帝兇巴巴道：「你橫個？我一板覺給你聳屁的了。」
弘治皇帝一宿未睡，眼裡布滿了血絲，精神卻還算不錯。
方繼藩：「……」
弘治皇帝接過輿圖，只大抵的辨明了街坊，手隨意一點：「去看看。」
弘治皇帝卻是自顧自的道：「朕昨夜看著太祖高皇帝的神位，一直在問，這八股取士，乃太祖高皇帝所創，而今已百五十年，今八股已妨礙了國家，于社稷已沒有了好處，朕有心改弦更張，不知太祖高皇帝是否會見怪。」
蕭敬回頭看弘治皇帝。
這……
呃，有點說不下去了……方繼藩這時猛地想到，自己像這孩子這般大的時候，好像也不咋地。
他索性，讓人敲開了第一家的家門。
方繼藩登車，行了個禮：「陛下……」
弘治皇帝面上沒有表情，接受了百官的跪拜。
這府城之內，倒還井然有序。
「這狗東西！」方繼藩罵罵咧咧道：「我和你沒完了，你等著罷，君子報仇，一日都嫌早，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
若是不打死你，我方字倒過來寫。」
弘治皇帝早有打算，搖頭道：「暫且不必，朕來此，只是聽一聽讀書聲。只是不知這裏可有書院？」
弘治皇帝上了車，卻招呼方繼藩一道上來。
弘治皇帝下了車，左右張望，蕭敬連忙上前道：「陛下，是否通知廬州知府。」
「對，對，對……」方繼藩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倘若太祖高皇帝不肯，定要反對，他老人家既是優哉游哉，可見是樂觀其成的，陛下真是聖明哪，兒臣……」
方繼藩聽他這樣說，頓覺得陰風陣陣，這話挺滲人的啊！
到了第十五家，門打開，聽說是讀書人來拜訪，主人的眼睛卻是亮了：「有，有，有，有讀書人的，我表叔的遠方外甥，聽說就是個讀書人，他家有七百多畝地哩，遠近聞名，連縣裡的縣丞也去他家喝酒。我絕不騙你，若是不信，你去打聽打聽李家莊的李二爺，那可是遠近知名的人。」
老朱家作為天子，因而這官話，和*圖*書乃是鳳陽官話，弘治皇帝對這孩子所說的話，真是再熟悉不過了，雖然有些口音不同，卻也相近。
弘治皇帝擺擺手：「太祖高皇帝畢竟是朕的祖先，朕做什麼事，無論是他喜不喜，只要他在天有靈，自會庇佑。朕唯一擔心的是……此舉是否必要……且先去了廬州，再做決定吧。」
弘治皇帝帶著微笑，竟是來了興趣。
隨即他輕描淡寫的道：「方卿家，王卿家，隨朕在此走走。」
方繼藩鬆了口氣，他就怕聽弘治皇帝說太祖高皇帝開口說話啊。
若是陛下這樣說，要嘛，這是太祖高皇帝從棺材里爬了出來，這是棺材板壓不住的節奏啊。要嘛……就是太祖高皇帝依舊還在天上，而弘治皇帝瘋了。
這孩子聽方繼藩訓斥他，卻是抬腿踹了方繼藩的腳板，不等方繼藩反應，卻是一溜煙，赤足狂奔……跑了。
弘治皇帝等人，先至府城。
弘治皇帝聽罷，竟是認可起來，頷首點頭：「卿家所言不是沒有道理，都說這廬州，處處都是朗朗讀書聲，只和*圖*書需一個個去問問，便是了。」
一排排的屋宇連綿，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孩子，赤著足，正把手指伸進口裡，口水自是流出來，雖是半大，卻還不知羞羞的穿著一個肚兜，光著腿。
方繼藩道：「那麼……」
弘治皇帝露出了笑容：「你家住哪兒？」
弘治皇帝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這不問不知道，一問……卻連敲了十幾家人，竟沒一個讀書的。
於是弘治皇帝朝蕭敬道：「可帶來了廬州的輿圖？」
到了一處殿角，在這裏，蕭敬早已預備好了車馬，更挑選了數十個力士，有這些人，再加上王守仁，足以保證弘治皇帝和方繼藩的安全。
方繼藩點頭，心裏不禁想，這廬州說是現在學風鼎盛，知府教化有方，百官稱頌，卻也不知真假。
一家家的走，對於蕭敬而言，安防的壓力極大，而且何時能走完？這不是存心給他找不自在嗎？
蕭敬笑吟吟的道：「齊國公，只是個孩子嘛。」
這傢伙就是成天出餿主意啊，還總習慣給他找麻煩。
這所謂的走走，都是ｈｔｔps://ｗwｗ.hｅ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oｍ預先準備好了的。
除了說這麼幾句，他自始至終沒有對百官說其他話，背著手，默默的帶著人離開了百官們的視線。
「想來是有的吧。」蕭敬話里猶豫，顯得不太自信。
蕭敬忍不住幽怨的看了方繼藩一眼。
開門的是個婦人，吊著眼，只看了一眼敲門的蕭敬：「誰呀？」
這話的意思是……我一腳把你踹死。
只是……好像這廬州給他的印象……
弘治皇帝竟是無言，似乎……確實不能將那孩子怎麼樣。
此地，距離中都鳳陽很近。
他現在對新學的思想了解得很深刻，深諳深入民間的道理。
無論是任何一種結果，都是方繼藩不樂於看到的。
蕭敬細聲細語道：「我乃書館里的先生，不知舍中……可有人讀書嗎？」
弘治皇帝自是不知道方繼藩活躍的心思，手指頭拍打著沙發，口裡道：「太祖高皇帝既然沒有迴音，那麼……就是他已默認了。」
「帶，帶了。」
弘治皇帝已走到第二家去了。
弘治皇帝徐步走過去，瞧了孩子一眼，便駐足。
弘治和-圖-書皇帝當頭尋到了此處，一面對方繼藩道：「此乃府城之地，最是熱鬧，能居城中者，雖非都是富戶，卻也勉強是殷實人家，且此乃江南之地，本就學風鼎盛，朕倒要看看，這些讀書人平時如何讀書，讀什麼書。」
弘治皇帝：「……」
方繼藩便道：「何必要尋書院呢，哪一個書院里沒有讀書人？不妨就一家家的走走，且看有幾個讀書的。」
「沒有……」婦人依舊上下打量蕭敬。
很快，車馬便至廬州的地界，畢竟這裏距離鳳陽並不遠。
不待方繼藩把話說下去，弘治皇帝就又道：「可是高皇帝沒有任何的迴音。」
方繼藩也聽得明白，口裡道：「咦，你怎麼可以罵人，你這沒家教的孩子，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我……」
弘治皇帝興緻盎然，他樂於見到讀書人，也喜歡深入民間，去聽一聽那些讀書人對自己的看法。
弘治皇帝所指的街道是在城隍廟附近，任何一處城市的城隍廟，都是三教九流混居之所，那裡所居住的人，雖不是什麼富貴人，卻因為地處城中繁華，卻也不算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