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中小孩肚子傳來聲響，默默拉扯自己母親的裙角。
「這是烤雞？」霍去病順著香氣，來到一戶民居前。這是一座三層獨立小樓，從窗戶里依稀能看到裏面的一家子正坐在餐桌旁用餐。
或許這個答案只有姬樂自己才知道。
可是帶走……
女奴瞪大眼睛，在趙高的誘惑下內心燃燒熊熊烈火。時不時，她看向自己懷中的孩子。
「那就讓他們吃了，然後……然後……」看著這對母子身上單薄的衣服，霍去病擰起眉頭。
他孤身一人在此，唯一一個同時代的人，恐怕只有義妁先生吧？」
握著略帶溫熱的茶杯，霍去病默默看著窗外。
「你再打下去，這對母子就死定了！」
……
「母親曾經跟我講過，舅舅小時候也面臨過這種遭遇。」
女奴看到這，再看看面前的食物，雖然聞到香氣，但遲遲不敢下口。
看著這對母子，霍去病扭頭問文曦：「我們食物還多嗎？」
女奴察覺趙高不懷好意的目光，下意識將兒子抱在懷中。
只可惜，這一切早就不在了。他們的時代，早已經成為史書上的寥寥幾筆。尤其是姨母，他根本無法相信，最終姨母和陛下會落得那個結局。
「喝酒誤事」，這是姬樂最常叮囑的話。這些使節團成員出來，哪敢隨便帶酒？就算帶了，也不敢給趙高啊。
在二樓喝茶養神的霍去病驀然睜眼，瞬間沖向廚房。趙高也趕緊放下自己心愛的青玉盞，跟著過去查看情況。
使節團們慢悠悠在城內漫步，靴子踩在厚厚積雪上，發出吱吱的聲音。
「不，我只是在想，如果能早一天完成合同，我們儘早將奴隸帶回去，能讓這個小城少死一些人。」
霍去病低頭觀察這對母子。他們倆趴在地上，但是母親牢牢把自己的孩子護在自己身軀下，剛才文曦的攻擊全部打在她腦袋上，鮮血流了一地。
「行了，到底怎麼回事？」霍去病揮揮手，讓女孩們上前解釋。
趙高馬上下去找酒，不過很可惜，除卻幾位姑娘帶著做飯用的黃酒外，其他使節團成員都沒有帶酒。
不過想想也是。這十年來，夏國重視修行教育。文曦和幾個女孩雖然都是文職工作，戰力不高。但憑藉十年苦練的五禽戲，體內養成真氣運行周天，都有二鼎之力。而這奴隸常年苦勞，又飢餓體虛，哪裡是這幾個女孩的對手？
「放心，我對你們沒惡意。文曦，先讓他們吃東西。將軍，您先回去。我擔心有人過來和-圖-書偷盜我們的文書印章。」
或許，這就是帝王無情之處吧？
霍去病看了趙高一眼，轉身上樓，讓趙高處理這件事。
「是，已經安排好。只要他們幫在下做一件事，回頭自可帶回夏國。」
相貌陰柔的男子挑動眉頭：「將軍打算給他們稍稍放寬條件？」
趕過來的使節團其他人心下無語，看女奴後腦勺上的傷口，暗道：這丫頭也真夠狠的。
「文曦，夠了，文曦。」旁邊兩個女孩趕忙安撫自己膽小的姐妹。
「用一句話來表達現在的生活，那就是『此間樂不思秦』。」
相反，因為這些年國內母親多了，一個個母性爆棚，看女奴懷孕后也會適當體貼，給她們兩個月的產假，甚至容許她們自己帶孩子。
為什麼要降靈義妁這個醫女？為什麼不選擇更早之前的扁鵲等神醫？
過了一炷香時間，就在母子倆漸漸吃飽時，趙高覺得火候差不多了。
可是這樣一來……
「折騰一上午，準備用膳吧。」
少女文曦端著飯菜過來，放在母子身邊。就在她起身時，低聲對女奴說了一聲抱歉。
「將軍，交給我吧。」趙高笑眯眯走過來。他俯視這對母子，腦中自然而然閃過一個主意。如果運作好了，或許能吃掉這座城市。
以目前東方諸國的飢荒災情，自然不會為夏國使節團準備使用。一日三餐，都由夏國使節團自己準備。
趙高察覺這一幕，冷聲道：「怎麼，你們同情他們？但是你們別忘了，如果我們不用這種辦法打擊新幣。最終落到這個下場的人就是我國，是你們的同胞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故土詩聖這句話倒是貼切。」
女奴聞言，抬頭看向霍去病，張口說了幾句難以理解的話。
這頓飯，已經可以讓兒子飽腹一天，甚至可以再忍耐三天。難道這還不好嗎？
畢竟在他活著的時候，他們夫妻的感情著實不錯。
「難道你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每天都有東西吃嗎？」
「這算什麼？也就是在外頭，我們幾個倉促簡食。如果在我們大夏國內，這些東西就是奴隸吃的。」
青桐：「果然，他們這邊已經窮成這一步了？」
「而在異世界，這恰恰是我無法給他的。作為國靈，作為你們的召喚者，我希望你們能在這個世界上享受新生命。但礙於立場，我不會降靈太多武帝時代的人物。尤其是衛大將軍，我又怎麼可能同時降靈一個時代的兩位武將，還是關和_圖_書係緊密的親人？
使節團中的女孩們臉色有些難看，顯然對此情此景很不舒服。
霍去病皺眉看向使節團的副官。那副官馬上說：「她用的是比特國那邊的山中俚語，大意是感謝您饒命。」
等二人來到廚房時，看到地上趴著兩個奴隸。他們好像是一對母子，母親額頭被鐵鍋砸出血，而掌勺的少女一臉驚慌，閉著眼不斷拿手中的鐵鍋攻擊，鍋內飯菜散落一地。
男孩仍在吃著食物，不知道自己母親心中的糾結。
「啊——這次出來沒有帶酒。不過將軍稍等，可能其他人有帶。」
平心而論，他不喜歡趙高。
很快，使館便飄出一陣飯香。但也正是這飯香，引來附近的幾個逃奴。
「不必，就按照你們的計劃來吧。」霍去病望著外面的雪景：「我只是看剛才那對母子，稍稍有些感懷罷了。」
看著那數不勝數的美食，女奴瞪大眼睛，獃獃望著趙高。她口中喃喃自語，似乎在嘟囔著什麼。
看到這一幕，霍去病眼神流出幾分溫和，打了個響指，將女奴的時光流轉，傷痕全部消失。
少女文曦冷靜下來，看到自己將人打傷，嚇得連連後退。
「是啊，很溫馨。前提是沒有路邊這些凍死的奴隸和貧民。」
母親身上只有一件麻布裁剪的連體裙，身上裸|露的皮膚凍得青一塊紫一塊。
「想家？殿下覺得，我敢回想大秦時的生活嗎？小人樹敵無數，每天一回想，怕不是要想起幾個仇家的臉。」
「別管他們，我們準備我們的。」文曦拿出靈宮製作的乾坤手鐲，將電飯煲、電灶台一一擺放好。第三位同伴則拿出粳米、蔬菜去外面淘洗。
當夏國入駐天舟城后，不僅利用港口培養訓練夏國的海軍。就連造船業也被夏國納入掌控，補充自己的船業技術。目前天舟城的工匠，雖然仍會接一些東方諸國海船的維修生意，但更多是為夏國船隊進行建設與研發。
「這個國家，我要定了！」
明明是你下的手啊。
忽然，眾人聞到一陣香氣。
趙高嘆了口氣，搖頭說：「下午去，對方未必會服軟。小人原本的打算，是迫使對方再死一群人，最好掀動奴隸的反抗，迫使對方讓步。」
「而且，就算是奴隸，也有高低貴賤之分。在這裏，你們連溫飽都做不到。可如果來夏國，就不僅僅是溫飽，你們甚至可以穿上漂亮的衣服，可以挺胸抬頭生活。」
於是，文曦就把這倆奴隸放倒？
青桐：「這兩個和圖書
奴隸來廚房偷東西吃。尤其這小孩，跑到文曦跟前，伸手去熱鍋里抓雞腿，把文曦嚇得夠嗆。」
咕嚕嚕……
或許是雪景，也或許是那個男孩，在這異世界十年後，霍去病還是頭一次這麼想念自己曾經擁有的那個家。
少女哪敢接受這個，匆匆忙忙閃開，躲在廚房裡面不敢出來。
不得不說，文曦的確是貼心考慮過，專門準備容易消化的食物。
「那對母子安排好了？」
「將軍還是擔心這座城市的居民？」
「當初殿下降靈義妁，難道除卻為給婦人診治這個因素外，也是為了給霍將軍找一個同伴？」
說完，趙高請霍去病上樓休息。
趙高默默看著霍去病，心中很是複雜。不知不覺，他也想到自己早故的父母。
女孩們跑去廚房，看到廚房灶台旁邊根本沒有柴火。
嚴寒酷冷的雪夜，男孩食不果腹，躲在四面透風的馬廄內瑟瑟發抖。
於是到最後，趙高和霍去病拿著做飯用的黃酒，就著花生米對坐小酌。
胡說！
至於小男孩身上，倒是套著兩條由連體裙改造的衣服，穿得比母親厚實。
「行了，吃吧。」趙高含笑看著母子倆，話語間帶著某種特殊的力量。
「但他因為自己特殊的身世，始終無法釋懷。其實他最想要的就是一個家，不然何須對霍光那麼好？」
趙高也學著霍去病打起響指，在他身邊浮現酒池肉林，無盡珍饈的幻象。
「大夏是人間樂土，是唯一不受飢荒災害的國度。想不想來這裏？」
但不得不承認，趙高的存在的確對夏國很有幫助。
母親、舅舅、姨母，外祖母……所有人聚在一起，守歲迎新。
是啊，在飢荒和嚴寒雙重打擊下，死亡已經籠罩大地。各國奴隸作為最弱勢的一群人，死傷數量是最大的。
廚房突然傳來尖叫聲。
最終要不是遇到貴人，舅舅恐怕早就不在了吧？
女奴連忙搖頭，又要抱著孩子給文曦磕頭。
「依小人看，霍將軍平日生活肆意自在，也是意氣之人。殿下何必憂心？」
「你這次出來，帶酒了嗎？突然想喝點什麼。」霍去病打起精神，舉著茶杯故作微笑：「你這茶水有點太淡了。」
隨便帶走他國奴隸，這是要引發爭端的。尤其是現在這個敏感時候。
「是嗎？你倒是豁達，什麼時候驃姚有你一半的豁達，我就不用擔心了。」
文曦想要上去爭論，但同伴趕緊攔住她。
女奴抓著饅頭，聽到趙高說話愣了下，獃獃望著趙高和圖書，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麼。
他慢悠悠上前，對母親說：「可惜，就算你們今天吃飽，等明天或者後天，仍然沒有東西吃。」
「……」姬樂沒有回答趙高的這個問題。
地面鋪著大穆女工綉制的羊毛毯，桌子邊擺放著一個正在燃燒的贔屓銅爐。而霍去病則靠在窗邊，眺望這座小城的風景。
使節團中的一人輕聲道：「挺溫馨的一家人。」
「停！」霍去病一聲輕喝，暫停文曦的時間，等她冷靜下來后才解開時光停止。
「啊——」
難道要等幾天，划入交易奴隸的名單？
夏國文明輻射十年，東方諸國的高層都開始學習夏國官方話，就連奴隸也能聽懂個大概。只是他們自己不會說。用主人們的話講：「賤奴也配學習高等語言？」
「殿下可能又在玩雪吧？」想到這，趙高臉上帶著幾分笑意：「畢竟殿下一向喜歡雪景，可能又帶著元希和青凌等殿下在打雪仗？」
畢竟，這也是給自家孩子積攢陰德嘛。大夏貴女們想到此處，反而對奴隸們的臉色好了許多，再也不是動輒打罵。有些奴隸甚至可以接受主人的賞賜，擁有自己的宅院。
趙高愣愣看著窗邊男子的側臉，腦中莫名想到自己和殿下曾經的對話。
就算再給他們幾個饅頭，給他們穿上棉衣。但等使節團離開，他們也會被其他奴隸或貧民整死，搶走食物和衣服。
殺掉主人？只要殺掉主人，拿回契約書，我們就能獲得自由？
「想想看，你也不希望你的孩子，一輩子都是奴隸吧？」
戰爭，永遠是痛苦的。自己的家族不也因為那連綿不絕的戰火而支離破碎嗎？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將軍，只要我們把握好，就可以一口氣吃掉東方諸國。」
畢竟，我們也還活著啊。
在夏國慶賀五穀豐登、年年有餘，甚至奴隸們都能領取棉衣棉服度過寒冬的現在。誰能想到國外已經這麼慘了？
霍去病沒有多問，彷彿剛才的感懷僅僅是一個錯覺。
「行了，起來吧。再趴下去，你兒子不被打死，也要被你壓死。」
據說，趙高還要為姬樂建造一艘足以飛天遁地的七寶龍船。其消耗的物資和財力，根本無可估量。
「你們幾個也都趕緊吃飯。」趙高吩咐使節團其他人也過去吃飯，而他則席地坐在母子身邊。
經濟戰，看似比刀槍為主的戰爭要和平，但死亡更加慘烈。
父母和兩個孩子，其中最小的孩子抱著皮球圍著餐桌和哥哥追逐打鬧和_圖_書。而在他們的餐桌上，除卻燉木瓜、烤火雞外，還有一盤黑麥麵包。
「所以我們來了，我們的確是帶著自己的目的。但是我們的確能拯救這些國家的奴隸。」
「說來，我們在這裏努力談判，不知國內又是什麼情況。」
「也是。他一貫如此，沒心沒肺的傢伙。」說著，霍去病將酒盞中的酒水一口飲盡。
這個男子經常會給姬樂和夏國出一些陰毒計策。比如天舟城，如今在趙高的毒計下，幾乎快淪為夏國的附庸。
兩個外國奴隸，縱然自己一時憐憫，讓他們吃上飽飯又如何？
趙高滿臉認真，他端著另一個茶杯走到霍去病身邊，將茶杯遞給霍去病，一字一句說：「小人曾經說過，要為夏國建立一支無可比擬的海軍。我要讓夏國的領土與海洋接觸，而現在就是最佳的機會。」
竊國嗎？
沒錯，自從婦好和姬樂聯合頒布奴制后，奴隸們的待遇得到提升。尤其是華佗治好國民們的生育問題后，再不會有婦女刻意針對女奴，殘害奴嬰。
趙高重新走到位置上，重新給自己倒茶。
趙高哼著歌，慢慢走向二樓，來到自己和霍去病的休息室。
青桐是看出來了，這位永樂殿出身的宦臣，怕不是打算要蠱惑這對母子去做些什麼？
「你在這裏如何？有沒有想家之類的？」
母子倆再無顧慮，抓起食物就往嘴裏塞。
「沒這打算，但時間上必須抓緊。今天下午你再去談，爭取談下來。」
在這座民宅對面有兩個拱起來的人形雪堆。皚皚白雪落在屍體上，漸漸看不出人形。而牆角下，也有一位凍得青紫的亡者。
文曦因為自己把人家母親打了，心中帶著幾分愧疚，馬上點頭：「剛才我做好肉粥和米飯，可以馬上端過來。哦，還有兩個小菜。」
萬一趙高回頭打小報告，他們豈非要被姬樂怪罪？
女奴看向趙高，但在趙高那雙幽邃烏黑的眼瞳中，漸漸有了一個決定。
見霍去病沉默，趙高小心翼翼說：「小人來之前，一切計劃都跟伊公商討過。如果將軍不滿，不妨詢問伊公，要不要更改我們的合同條件？」
趙高看著霍去病，心道：或許正如殿下所言，霍將軍心中最想的，其實是請殿下降靈衛青，降靈他的弟弟，讓他們一家人團聚吧？
趙高說完，和霍去病帶著使節團回使館休息。
趙高俯身在女奴耳畔輕語：「那麼，去殺掉你的主人，將你的契約書拿過來。」
而這一切的背後推手，少不了夏國的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