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617章 自轉

事實也是如此,彷彿永無止盡的光束從四面八方射來,擊打在四天院伽椰子身上。每一個部位在一秒內,都至少承受著三四次的攻擊,我雖然可以躲開,但是,四天院伽椰子卻完全沒有這種意識,她被動地承受著這種穿透和切割性質的傷害。不過,哪怕表皮上的龜裂,在進一步的光束炮火的打擊中更加嚴重,卻仍舊沒有讓我感到那種「傷勢變得更加嚴重」的感覺。
光束狀的炮火,先是從鑲嵌在船體四面八方的噴口出鑽出,再以各自的角度進行調整,偏折的光路好似長矛一樣,找准了四天院伽椰子的位置。四天院伽椰子的移動軌道在這一瞬間失去了神秘感,既可以用肉眼觀測,也可以直接進行通過邏輯計算,預測其下一步的路線——這一瞬間,我覺得,我們根本就沒有躲開這些炮火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任由四天院伽椰子就這麼砸進宇宙艦隊中的話,一定會造成巨大的傷亡吧,假設這些貨櫃般的飛船真的是所謂的「諾亞方舟」,那麼,那些乘客在抵達月球之前,就會不得不遭遇一次致命的危機——死在如此扭曲狀態的四天院伽椰子手中,並不比死在異化右江手中更好,哪怕同樣是以「死亡」為獻祭手段,作為「行刑者」的一方,越是充滿了惡性,其所造就的結果就越是可怕。
我在嘔吐,強烈的不適感讓肢體都有些麻痹。若非四天院伽椰子並沒有因為自我陷入瘋狂而失去對自身神秘的約束力,我大概會被甩出她的體外吧。也正是因為四天院伽椰子已經強大到這樣的地步,所以才會察覺到「江」的存在,並在察覺之後還試圖追尋「江」——只是,可以隱約感受,並不意味著可以正面去觀測,就連如此強大的四天院伽椰子也無法承受「江」的真面目嗎?不,也許,變得瘋狂的四天院伽椰子是否真的觀測到了「江」都無和*圖*書法確定。
四天院伽椰子從頭部到軀幹,再到四肢,各以不同的方向和角度被扭曲了,就像是她精神上的表現反饋到肉體上,讓人得以直接目視到一種可怕的力量正在拉扯著她的心智。她已經失去控制,如同流星一般砸向貨櫃般的宇宙艦隊。可即便在如此瘋狂的時候,她用以抵抗宇宙環境的神秘,以及推動她行進的動力,卻完全被某種不受到其神智管理的力量的調動起來。
四天院伽椰子的身體扭曲還在加強,有許多地方已經無法承受這種扭曲而產生裂紋,彷彿再這麼繼續下去,隨時都有可能被擰斷。以我對四天院伽椰子來說,如果這個扭轉的力量是正常的物理性力量,那麼,無論如何擰轉,也不可能對四天院伽椰子造成傷害,畢竟,她如今的身體你雖然看起來類似人形,但內在結構卻和人類截然不同。
我知道,這是宇宙艦隊開炮了。
「江」的味道從這個巨大如山巒的身體內部瀰漫出來,我彷彿看到了一層透明的膜,正在將這個巨大身體全部覆蓋——「胃袋」這個詞彙陡然從我的腦海中躍出,就像是「江」正以一種莫名的方式,囫圇將四天院伽椰子整個兒吞下。
四天院伽椰子的移動,就像是被目標身上散發出來的某種不可見的「磁力」吸引著,兩者坐標的重疊在我的感受中是必然的事情。
我休息了一會,就繼續用武器攻擊四天院伽椰子,以試圖刺|激她醒來,然而,這樣的行為也漸漸難以持續了。在四天院伽椰子那類人形的外殼下包含的無法理解的內質,對我的精神和身體都帶來產生了極度負面的影響,讓我想要卻又無法實際再繼續深入做點什麼。我掙扎著拔出長刀,那被剖開的傷口一瞬間就愈合了,但是,在我的感受中,就好似睜開的眼皮重新合上一樣——彷彿這裏存在的是一隻眼和-圖-書睛,而我的攻擊不是切割了肌膚,而僅僅是挑開了眼皮而已。
然而,哪怕四天院伽椰子已經陷入形體的扭曲和意識的瘋狂之中,她的飛行路線卻仍舊遵循一個十分明顯的軌跡,就好似自動導航一樣。宇宙艦隊的航行軌跡不斷偏移,雖然整體規模給人一種沉重的感覺,但動作卻十分整齊迅速,就如同海中的魚群,時而分散,時而聚攏。這些貨櫃狀飛船的移動軌跡並不是連續的,總會突然消失在某一處,然後突然出現在某一處。可無論它們的反應多迅速,有多少花樣,都無法讓我感到,它們有一絲避開四天院伽椰子的撞擊的可能性。
我沒有暈眩感,也沒有感受到任何旋轉產生的離心力作用在自己身上。「繞著自己旋轉般的宇宙背景」之中,宛如在地球上看到的星河,數不清的光點在閃爍,在匯聚,在綻放,陡然它們全都變成了流星,從幽暗高遠的深空朝自己墜落,那是難以描述的,讓人毛骨悚然的壯麗。
似乎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宇宙艦隊不再徒勞選擇躲閃,航向的調整,讓分散開的船隻以一種更主動的方式包抄四天院伽椰子。我看到船體的變形,炮塔的上浮,以及迅猛又尖銳的光芒,以針鋒相對的攻擊形態聚攏起來。
四天院伽椰子的自轉越來越快,她的形狀已經不再是「扭曲的人形」了,就像是受到離心力的作用,整個身體蜷成一團。龜裂已經在她的表皮上隨處可見,我似乎還聽到了某種支離破碎的聲音。四天院伽椰子正在承受巨大的傷害,但有一點我十分肯定,這種程度的傷害對她的生命力而言不值一提。表面的扭曲和龜裂,也許對人類而言是顯而易見的嚴重,但是,這不過是嚴重的精神狀態惡性發展的一種微不足道的外在表現而已。
無論路線上的宇宙艦隊如何以一種無法直接目視到軌跡的方式和圖書,調整自身的航線,哪怕是彷彿幽靈般的方式陡然閃現到另一條路線上,都始終置身於四天院伽椰子的弧線運動軌跡上,就像是註定了要再一次被撞上一樣。
沒有神秘的物理變化,是拿這個怪物沒有辦法的。
這些光束一旦穿透表皮,就會被難以直接目視的內質吞沒——四天院伽椰子蜷曲成一團的身體會在這個時候產生一種細微的,卻充滿了活性的顫抖,攻擊越是密集,頻率越高,這種顫抖就越是頻繁,也越容易感受到,那是一種多麼奇異的節奏。
這些飛船的每一艘,都和四天院伽椰子差不多大小,外殼質地給人一種堅硬厚重的金屬感,也看不到任何易爆的點火裝置暴露在外。靠近了看,有時會覺得,「棺材」比「貨櫃」的形容更加恰當。可即便如此,當其中的一艘飛船如當頭一棒,被四天院伽椰子撞上的時候,那感覺無比堅硬厚實的外殼裝甲,就如同紙糊般被砸扁、撕碎、飛濺,內部發生劇烈的爆炸,將亂七八糟的內臟噴了出來——我看到了難以言喻的血肉,摻雜在無機的金屬碎片和非金屬材料中散落,又在火焰中被焚燒殆盡,這些血肉有的像是人形的肢體,有的則完全看不出是什麼部分,但是,當這些血肉噴出來時,卻讓人感受到,這些飛船是「活生生」的,亦或者是「搭在著活生生的生命」。
下一刻,我猛然驚醒過來,但卻無法可想,只能勉強維持平衡,任由這個巨大如同山巒的怪物,一頭栽入上百艘貨櫃狀飛船構成的宇宙艦隊中。宇宙艦隊的貨櫃狀飛船已經散開,留下一個巨大的空洞,試圖讓四天院伽椰子栽過去。可是,即將穿過這個空洞的四天院伽椰子卻在無形力量的牽扯下,做出了鐘擺狀的偏移。這次的位移是如此的莫名其妙,突如其來,以至於偏移方位上的貨櫃狀飛船已經來不及再進行躲閃。
和圖書無論宇宙艦隊中搭載的是什麼人,它們的目標又是什麼,似乎都沒有預料到此時此刻,四天院伽椰子身上發生的狀況,也似乎完全不想和這樣的狀況扯上干係。
光束炮的集火,像是鞭子一樣抽打著四天院伽椰子這個「陀螺」,而這個「陀螺」在旋轉的時候,內部也開始震動,發出帶有節奏的聲響。
儘管碰撞引發了大爆炸,但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安靜的煙花在宇宙背景中綻放,被四天院伽椰子橫穿而過。高溫撲面而來,又被瀰漫在四天院伽椰子全身上下的神秘擋住,無法對置身其中的我造成任何威脅。蠻橫的力量,一口氣鑿穿了三艘飛船,才得以讓其它的飛船逃脫。即便如此,四天院伽椰子也已經開始自轉,如同闖入了一條偏角狹窄的引力軌道般,以一個犀利的弧度再次朝宇宙艦隊的側方撲去。
四天院伽椰子變成了一個失控的陀螺。我站在她的肩膀上,跟著她一起旋轉。
真正致命的東西,或許會在她意識到自身正處於多麼危險的狀態前就會降臨。
「可惡!」我什麼都做不到。如果四天院伽椰子死在這裏,亦或者扭曲得忘記了自己的任務,變得敵我不分,就有可能會讓我的計劃出現巨大的漏洞——我本以為末日真理教才是最有威脅的變數,而眼前的宇宙艦隊就是一個信號,然而,在那之前,偏差就已經從我身上開始了。
倘若四天院伽椰子會在這裏死亡,那麼,首先死亡的,一定是她的精神、意識、人格和靈魂之類無形無狀又十分核心的東西,而這個身體,有可能會在其意識死亡后,以一種缺乏束縛的方式,再度釋放出可怕的力量。
明明是我在伴隨著四天院伽椰子的自轉而旋轉,但比起自身正在旋轉的感受,反而是「自己沒有動,而是四面八方的景狀在繞著自己旋轉」的感覺更加強烈。
如果她只是「在路上」,而受到那和圖書種可怕的,超乎想象的神秘侵蝕了,進而才陷入瘋狂中,那麼,她仍舊有機會脫身。
此時所發生的情況,都是我和對方沒有想到的,而相對於我這邊,四天院伽椰子給那一邊帶去的偏差和威脅也不見得更小。
我無法喚醒這副模樣的四天院伽椰子,甚至於,僅僅是當前的心智強度,都難以承受直接目視四天院伽椰子表皮所掩蓋的內質。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真正意義上,徹底體會到四天院伽椰子到底變成了怎樣的一種怪物。六十億人構成的黑水和沙耶融合在一起所形成的這個身體,無論外表形態如何像是人類,其內中的神秘已經遠遠超過四級魔紋了。NOG和五十一區相信如今的四天院伽椰子可以和異化右江掰一掰手腕,也並非是沒有道理的。
從這個扭曲的四天院伽椰子的身上,漸漸散發出一種熟悉的味道,一種莫名的即視感。我知道這是為什麼,她正在以我所無法理解的方式追尋「江」的蹤跡,雖然無法確定成功與否,但她至少也已經逐漸靠近了。然而,一想到她正在逐漸接近「江」,再看看她眼下的模樣,就不由得讓我產生一種幻覺:彷彿四天院伽椰子這個存在,正在一個非物質性的深淵中墜落,可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墜落,她深信在那不可捉摸的黑暗的最下方,有著她想要抓住,想要弄明白的東西,可是,她卻已經忘記了,「墜落」本身就意味著危險。
那支一直按照固定航線行駛的宇宙戰艦終於有了變化,但是,在這個變化中所讓我感受到的,同樣是恐懼和慌亂,就像是「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卻又無法在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及時做出正確的反應」。不,不要說什麼正確的反應了,到底怎樣的反應才是正確的,都弄不明白,只能是竭盡全力去沒頭沒腦地努力——宇宙艦隊的航線和隊形調整,第一次表現出要避開我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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