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林恆?」趙貞一愣。
「我和林恆來往過一段時間。」宋惠心淡淡扔下一個驚雷。
宋惠心反應過來,也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換了種敘述方式。
趙貞聽得臉紅,中途不得已打斷了她兩次,「其實……床上那些事兒,不用說這麼詳細。」
宋惠心說是:「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
不是生氣,也不是憤怒,心裏翻湧的情緒很複雜,說不清道不明,唯一能明確的一點是——她和沈沛寧之間這層平和的假象,今後將不復存在。
風沒能吹走躁鬱,反而將心底的寒意揚起,相攜相裹席捲而來,攪得人心亂如麻。
沈沛寧說完那番話就後悔了,喉頭微動,幾次想出聲都沒能動唇,趙貞也不開口,雙唇緊抿,眉頭深皺,無言和他對峙著。
老闆在後面叫她,她充耳不聞。
指間觸碰到溫熱的液體,帶著濃重的腥味,趙貞雙眼茫然,視線被身下大股染紅褲子的血攫奪,漫無邊際的紅在眼球里融融化開。
霍承安夜半到家的時候,她已經在煩悶中睡著了。他輕輕從後面抱住她,不想,她似是不太舒服,挪動著掙開他的臂彎,蹭到了牆壁下,留給他一個稍有距離的後背。
報紙上用了大半的版面刊登霍承安和徐顏柳同進同出的照片——他是笑著的。
林恆的電話她有,就是從來沒打過。
宋惠心嘆了口氣,用銀匙攪動小瓷杯里的液體,說:「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林恆的事。」
趙貞只喝了一口就捂著杯子以作熱手之用,等她道出下文。
待聽到微信的事時,趙貞的表情已由皺眉變成了憤怒,雖然身體不太舒和圖書服,她還是忍不住憤憤罵了一句:「都是一群王八蛋!」七個字,囊括了霍承安整個交友圈。
一夜無夢,兩個人各朝一邊,一個長身舒展,一個屈膝抱腿,就這麼睡到天亮。
宋惠心糾結道:「我也搞不懂自己心裏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去的途中,她在車上睡了會兒,到達約好的地方,宋惠心一見她的臉色,愣了愣。
目光所觸的最後一眼,是皓空之上,那一片刺目的、令人暈眩的白——
塑料袋染上了血,不知裏面的書頁會不會被浸紅,她看到好多張慌亂的臉,聽到好多喧鬧的、嘈雜的聲音。
趙貞踢倒的凳子上放的就是厚厚一大疊舊報紙,沒有用紅塑料繩綁住,因此零落散開,不少都沾上了地上的泥漬,她一邊收拾一邊想著,都已經被她弄髒了,乾脆買下來也罷。
和徐家有關,和徐顏柳一起。
趙貞搖頭:「昨晚吹風受了涼,凍著了。」坐下后,接過旁邊服務生遞來的菜單,點了杯咖啡,她抬眸道,「今天怎麼想起找我?」
霍承安微微怔愣,看了半晌,起身去了浴室。
付完錢,不等老闆找零,她抱著剛才挑的兩本雜誌,轉身就走。
下一秒——
這些她不清楚,沒有聽他說過,更遑論那一丁半點都不知曉的「聯姻」的消息。
老闆見她盯著看,說:「那大概是上個星期還是上上個星期的報紙,我忘了,一直沒賣出去……很久了,弄髒了也沒關係的……」
宋惠心點頭:「我曉得!」
聽到這話,宋惠心眼睛一亮。
其實她根本沒有當天表現的那麼洒脫,放話不再聯繫之後和*圖*書,她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什麼事都不想做,悶悶不樂,憋了好久,實在是忍不住了才想到要找趙貞傾訴。
「姑娘,你沒事吧?」報亭老闆覺得她臉色不對,小聲問道。
「談?怎麼談?我已經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拉黑了……」
一堆舊報紙,只拿走了兩份。
趙貞感冒了,一覺起來頭有點昏,早飯只吃了幾口便擱下筷子。往常都是和霍承安一起用早餐,吃完再送他到門口,今天沒有。或許是見她睡得睡,他早上走的時候沒叫醒她。
報亭里的刊物賣得很雜,各種雜誌讀物,甚至還有小開本的中篇言情小說,不過那些都是用鐵夾夾在兩側的,檯面正中間放的主要還是報紙。
回到霍家,霍承安還沒回來,趙貞洗了個澡,換上睡衣出來,抱著筆記本靠在床頭,想寫劇本,半天都沒能落下一字。
宋惠心的車停在離這裏步行大概三分鐘左右的地方,她賴著趙貞說話,趙貞便打電話讓司機直接開到那等,耐心陪她走過去。
轉涼的風從街邊吹起,微微開始有些涼意。
霍承安洗完澡回到床上,沒再伸手攬她,任她蜷縮著窩在牆邊,她的睡相向來如此,他也沒多想。
「我……」
他說的沒錯,她之所以一直把「霍承安不一樣」掛在嘴邊記在心裏,不過是因為她心裏其實並沒有底。
不曾想,第一次確切看到他在財經報上的消息,會是這樣的情況,這樣的內容。
她回房翻出藥箱,吃了幾粒感冒藥,難受的感覺淡了些,除了呼吸有點堵,其它的都還行。
「實在不行……」趙貞沉默兩秒,「你和他好好談和*圖*書一次?」
剛睡醒,不太想再回床上去,便抱著筆記本坐到茶几前,只是受感冒影響,一上午沒寫多少東西。
宋惠心打量她幾秒,見她似無大礙,便不再問受涼的事:「……我好煩。」
他溫和接近不過是換了種方式,為著的還是最開始的目的,趙貞說過很多次,她並沒有值得他如此的價值,今天,她再一次點破了那層假面,而他忍不住,於是也戳她的痛處回擊。
原來他和徐氏的生意,是霍氏在讓利,甚至可以說是將自己嘴裏的肥肉分給他們一起食用。
「不過事情怎麼解決還是要看你……」
冷靜下來,她又問:「你最近一直奇奇怪怪,就是因為這個?」
白天在公司有很多公事要處理,快節奏一停下來,疲倦便來勢洶洶,擋都擋不住。
還在能忍受的範圍之內。
難怪她會坐不住。趙貞沒辦法,只好說:「如果你想和他好好談談,我幫你約他出來。」
略聊幾句,趙貞有些困了,下午茶就此散場。
來往是什麼意思不需要明說,趙貞嚇得一噎,好在沒有在喝東西,不然一準嗆到。
兩份報紙都是財經報,同樣都登了霍承安的消息。
吃完午飯,半個小時后又吃了一次葯,剛放下水杯就接到宋惠心的電話,說想找她聊聊,問她有沒時間出去坐坐。
趙貞像是參加競走比賽似的,邁開大步,一氣不帶停,轉眼就走出去好遠。
趙貞找到經常投稿的兩家雜誌,各買了最新一期,正要付錢,目光忽然被側邊吸引。
她輕嘆一聲,人生果然是個艱難的選擇題,不是氣死別人,就是悶死自己。
「你們…m•hetubook•com.com…然後呢?」她咽咽喉嚨,思維有點跟不上,他們倆人是怎麼搞到一起去的?
趙貞僵硬起身,掏出錢遞給老闆,「這些舊報紙我買了。」
趙貞睡得沉,完全無意識,她只是覺得熱,一股鬱氣凝聚不散,從心裏蔓延出來,氣溫比前幾日降低了好幾度的夜晚,她抱著自己,卻像抱著一團火。
可是路人為什麼驚呼起來?
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她的身體里脫離。
她一直以為,他溫和的表情和當年一樣少見,原是她想差了。
她伸出手,想取下那本封面非常漂亮的小說,腳踏出去一步,一不留神卻將旁邊的木凳踢到了,木凳上放的東西隨之散落了一地。
「事情得從我和你剛重逢那段日子開始說……」宋惠心深吸一口氣,表情懨懨地,事無巨細說了個清楚。
送走宋惠心,趙貞在街邊站著等司機來,百無聊賴,見旁邊不遠靜靜佇著一間報亭,想了想,挪了過去。
趙貞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冷凝深重地看了他一眼,而後轉身大步走開。
行動再乾脆利索,心裏也避免不了糾結的過程。那天晚上她是很想質問林恆的,可是又覺得自己沒有質問的立場。
回過神來的瞬間,趙貞發現自己站在斑馬線上,輕輕抬眸,綠燈亮著,下方顯示,還有十七秒才變色。
老闆見她收好之後還一份份整理,便沒有說什麼,舊報紙弄髒賣不出去就算了,幾塊錢的事,怎麼說她也是自己的顧客。
如此想著,錯眼一瞬再看去,先前動作迅速的人卻突然怔住了。
趙貞已經許久沒見宋惠心,上一次還是許佳出發去橫店拍戲前的事,想到宋惠心那和_圖_書段時間的不對勁,她忍著乏力的感覺,說了聲好。
報紙都是當天來貨當天賣完,賣不出去的那些,過了期限就只能做廢紙。每個報亭每天都會剩下一部分,老闆們將它們摺疊好,或收起或晾出來,街上有些商鋪進行大掃除的時候,會花幾塊錢買一堆回去擦玻璃,如此也算是盡量挽回損失。
下半截身體變成了棉花,軟趴趴的,使不上一點力,又有點墜疼,針刺般,一下一下灼著她的神經。
「對。」宋惠心點頭,正好服務員將趙貞剛點的咖啡端上來,她抿唇,在心裏組織措辭。
她聽到沉重的聲響在耳邊炸開,順著衝撞的慣力落在冷硬的水泥地上,痛覺開始蔓延,但並沒有疼到讓人抓狂的地步。
沈沛寧想追,腳下卻像灌了鉛般挪不動步子。
「沒事……」趙貞愣愣回答,目光定格在手中的東西上,移不開半分。
不說清楚,總覺得很遺憾,不是對不住林恆,而是對不住自己。

鋪天蓋地。
「你怎麼了?」
趙貞的態度很直接:「他都那樣了,你還想留著他過年?」
她早就知道霍承安很厲害,上這些版面就像家常便飯一樣隨意,但她沒有看報紙的習慣,所以一次都沒看過。
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不就是感情的破事兒么,沒道理被這個嚇倒。
宋惠心扶額:「有,各種社交軟體都加了十幾次,但是前天起已經沒動靜了……」
聲響不重,趙貞下意識退後,尷尬地看看報亭老闆,說了聲對不起,蹲下身扶起凳子,一沓一沓撿起落地的報紙。
「他沒有試圖聯繫你?」
「嗯?」趙貞端起玻璃杯,抿了口溫熱的白開水。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