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喬夕顏漸漸冷靜下來,看著顧衍生幾乎失去焦距的眼神,嘆了一口氣。她像過去無數次安慰她一樣,伸出雙抱住她:「顧衍生你忘了么?我們約定好的。」
整夜未歸的人,原來是去了醫院。
在她不斷的催促威脅之下,司機闖了兩個紅燈十分鐘不到就趕到了醫院,顧衍生頭也不回甩了把錢給司機,自己匆匆的就往醫院里趕。
下面還有葉肅北的家族關係表,連她這個做妻子的也不能倖免。報紙上刊登的還是她中學畢業時的照片,穿著校服笑的一臉青澀。
杯子里的冰塊融化,冰涼的水汽透過杯子濡濕了顧衍生的雙手。
「顧衍生,你現在在哪裡?!」電話里是喬夕顏火急火燎的聲音。
立柜上的花瓶里插著星辰花,因為疏於打理已經開始有些頹敗,顧衍生身將花扔進垃圾桶里。瓶底冰涼的水滴濺在她的腳上,涼津津的觸覺讓她渾身一抖。半晌,她又從垃圾中把花撿了起來,重新插會瓶子里。
「……」
喬夕顏突然見到她,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就鎮定自若:「來醫院看看蘇岩,也算是學姐。」
「今天的報紙看了么?」
世界上哪有永恆不變的?愛情總會由盛轉衰。顧衍生一直固執的不願清醒。所以,結局只能作繭自縛。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十分鐘后,她猛然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一些什麼。
「小喬,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這件事你還是別管我了。」說完,她掛斷了電話,深呼吸,將看過的報紙扔進了垃圾桶,然後起身離開。
她一直對路叢光有幾分歉意和幾分感激,她最灰暗的時候,若不是路叢光在她身旁無微和_圖_書不至的呵護她無暇他顧,她大概不會有如今這般坦然的心境。
整個版面滿是該記者的「所見所聞」,諸如葉肅北「滿臉關切」,蘇岩哭的梨花帶雨「倚在」他肩頭云云。
「蘇岩從來就不是小三,真正的小三是我,是我顧衍生,他們才是真正的兩情相悅。」顧衍生說著,心也跟著絞痛。
像他們的關係一般。
手上還握著一杯星巴克買來的拿鐵,眼睛直直的看著那本社會類的報紙。
「『葉帥』幺孫私生子曝光!」
做完瑜伽顧衍生實在無聊,就拿著包出門了。
「顧衍生你給我弄清楚了!」喬夕顏被顧衍生一吼,脾氣也上來了!聲音不自覺拔高了幾度,她指著顧衍生的鼻尖一字一頓的說:「我來不僅僅是因為你,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小三!私生子!我不能讓她這麼囂張!!我要讓她知道什麼叫公理!!什麼叫倫常!!什麼叫法律!!!我是不待見她!我不僅不待見她我還恨她恨不得給她一條麻繩一瓶農藥!」喬夕顏越說越氣:「你丫要檔聖母你給我去梵蒂岡!想怎麼朝聖隨便!你不能阻止我!!我不可能坐視不理!」
她氣喘吁吁沒好泣的對著喬夕顏吼:「你丫的是不是瘋了!來幹嘛?!」
她定定的注視著路叢光,一字一頓的說:「路叢光,我沒有笑給任何人看的義務。就算葉肅北做得不對,即使我們的婚姻出了問題,也不該你來插手。我也不會因為這個理由放縱自己。」她輕嘆一口氣:「我不會報復他,也不會假裝幸福,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我自己。」
「沒有忘,一刻也沒有忘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的聲音里漸漸有些哭腔,喉間哽咽的有些疼:「永遠裝嫩,永遠囂張,永遠不知好歹,永遠隨遇而安。」
第二天晨光微亮顧衍生就開始做瑜伽。自從開始失眠她就學了很多東西來消磨時間。長夜漫漫她總不能一直在床上輾轉。
首頁上有一張葉肅北的照片,不大,卻異常顯眼,照片上的他梳著一絲不苟的髮型,一臉公式化的笑容。他眉側的小痣被處理掉了,整個照片的構圖很完美,卻讓衍生有一瞬間覺得這個人極度的陌生。
「那怎麼的樣是我?」路叢光的面色冷如寒冰,臉上的表情不再那麼鎮定自若,他的手死死握住方向盤,手背上的青筋觸目驚心。
往裡翻有一整個版面的內容是關於葉肅北,顧衍生看的很仔細。
「我要這個。」她指了指那份報紙。
「……」
這段外表華麗的婚姻用醜陋的本質將她噬咬,他不敢動,因為每動一下,都撕心裂肺的疼。
顧衍生對他鄙夷的表情毫不介意。
顧衍生說的淡漠:「看了。」
在外面溜達了幾個小時,顧衍生也不知道自己逛了些什麼,最後停下腳步,是在報亭前。
「小喬,你明明知道就算現在我進去把她和孩子殺了,問題也不能解決。」顧衍生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奈和自嘲。就如她所說,問題在葉肅北身上,她蘇岩又有什麼錯?
掛斷了電話顧衍生一秒不耽擱的上了計程車,火急火燎的往醫院趕。
那時候顧衍生手中正拽著一把紫色的小花束,不是很香,花朵也不是很美,她卻因為這個花語開始對它情有獨鍾,原來這紫色的hetubook.com.com小小的花束,竟有如此執著的寓意。永恆,這是個多麼令人嚮往的詞。所以自那以後三年的時間,顧衍生都在家裡插的這種花。
喬夕顏從沒對顧衍生髮過這麼大的脾氣,她的整張臉都因為急怒張的通紅。本該氣急的的顧衍生不再狂躁也不在失控。她定定的看著喬夕顏,深深地呼吸:「你再怎麼吼我,我都知道你是為我而來。」她頓了頓,低沉的聲線在嘈雜的聲潮中顯得更加明澈:「我不是聖母,也不是大度,我只是不想讓自己變的被動。」
這句話像一枚刺,生生哽在顧衍生的喉間,她有些難以置信這些話是路叢光說出來的,良久才回過神來,冷冷吐出兩個字:「開門。」
顧衍生回家沒有開燈,渾身疲憊的靠在沙發上,葉肅北還沒回來。萬籟俱寂,空蕩蕩的家裡沒有一絲生氣。黑暗中,傢具幽靜的立於原處,窗外月光皎潔,傾瀉在屋內,明明是令人心靜的畫面,顧衍生卻覺得恐懼。
「冷眼看笑話不是你。」
「醫院的地址!!快!!!!!」
「是么?」路叢光似是瞭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那麼我拭目以待。」
「外面,隨便逛逛。」衍生壓低聲音,掩蓋著聲音里的暗啞。
她沒有打電話給葉肅北,葉肅北也沒有打給她。彷彿一場沉默的拉鋸戰,誰先投以關注誰就輸了。
她的心臟倏地跳到了嗓子眼。她立即回撥了喬夕顏的電話,聽筒里機械的女聲提示她「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顧衍生狠狠啐了一口馬上撥通於欣蘭的電話,還沒等她說話顧衍生就搶先吼道:
她最難熬的大學生活中唯一璀璨的色彩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概是路叢光繪製的吧。與其說路叢光是她的愛人,倒不如說兩人更像志同道合的朋友。
標題醒目,幾個黑體的大紅色字像猩紅的鮮血,張牙舞爪的就朝她襲來:
蘇岩的孩子急診送進了醫院,葉肅北隨後就趕到了,然後被正在醫院採訪工地受傷民工的記者抓了個正著。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明明花已經頹敗了,她卻捨不得丟。
那天顧衍生和喬夕顏最終還是沒有進去。接近真相只一步之遙,顧衍生卻再一次怯弱了。她和喬夕顏抱在一起慟哭。不僅僅是為了這身處絕境的婚姻,更因為她被撕裂的支離破碎的心。
喬夕顏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她一貫嫉惡如仇,自己受委屈都行就是容不得在乎的人受一點氣。暫不說顧衍生和她的關係,就憑蘇岩這次這樣的身份,喬夕顏就能恨她入骨了。
「顧衍生,不要自以為了解我。」
喬夕顏情緒比顧衍生更激動,她對著電話里嚷著:「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接你!我們去找蘇岩那個賤人!」
路叢光懂她的想要,懂她的厭惡,卻唯獨不能懂她的執著。所以他只能繪製那些璀璨,卻不能覆蓋那些晦暗。
「你把我當傻子?!你來看她?!你丫最討厭的就是她!你會來看她!?」顧衍生的雙眸圓瞪。喬夕顏這個傻子,她怎麼就不明白?越是這個時候,她顧衍生就越是什麼都不能做,做什麼都只會讓她更快的萬劫不復。
路叢光的失控反而讓顧衍生如麻的心緒平靜了下來。
耐心耗盡,原來真是分分鐘的事兒。
當晚,葉肅北一夜未歸,顧衍生失眠整夜。
顧衍生笑笑不置可否。後來她擁有了很多和圖書紫色的東西,衣服,鞋子,皮包,可是她從來沒有告訴葉肅北,她喜歡的,只是星辰花的花語而已。
她輕輕合上雜誌,終於明白這種極度的陌生是從何而來。明明是她熟記的眉眼,像火紅的烙鐵一樣鮮紅的記憶,此刻,卻像死灰一樣毫無生機。
坐在廣場周圍修建的專供路人休息的長椅上,顧衍生開始認真地翻閱雜誌來。
「喂,小姐,水快要滴在我的書上了,要麼就買,不買的話拿開點啊!」報亭的小老頭緊張的看著衍生。生怕那看上去獃獃愣愣的顧衍生弄髒了他的書。
插花課去的都是些上層圈子裡的闊太太,大家都為了證明自己審美一流,學的也分外用心,只有顧衍生意興闌珊,純屬混時間。檔她抱著一捧花亂剪的時候,她聽見那氣質優雅的插花老師說:「星辰花又叫勿忘我,花語很美,是永恆不變的心。」

手機在這時候響了,衍生麻木地從包里拿出來。
喬夕顏抱緊了她,鼻尖一酸,聲音也不自覺的顫抖起來:「我永遠都在你身邊。沒有男人我們一樣好好的活。」
一路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車廂又回復初始的沉靜。他們都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對情緒一向很懂得克制。
碧空如洗,陽光明媚,空氣中有一種近乎迷離質感,讓顧衍生有些恍惚。
喬夕顏頭一撇,雙手抱胸,沒好氣的說:「不想被動現在就該跟我進去!」
葉肅北從來沒有發現她這樣的小心思,只是在偶爾碰到她捧著花回來的時候隨口問一句:「原來你喜歡紫色么?我一直以為你喜歡藍色。」
路叢光頭也不回,發動了車:「我送你。」
好在她的速度快,正好把喬夕顏堵在醫院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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