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退下來這麼久了，這棵大樹早枯枝朽葉了，怎麼可能在發生這麼多事的時候還能福蔭全家。老頭子現在什麼都不能做，所有的人都在看他行動，這時候他要是動了，就是給人抓把柄。」

她有些疑惑，問道：「多大的缺口？」

葉肅北歪著頭，閑適而又溫和的說：「看來我娶了個武則天。但是武則天娘娘啊，你就讓狄仁傑表現表現吧，咱家這點事都處理不了，哪裡值得你二次嫁進來？」

葉肅北還是攬著她，只是說話的聲音不再如同兩人閑談是那麼溫和。他的眉頭微微蹙起，說著：「大伯和二叔都栽跟頭了。」

「負責查大哥的是沈浩東。」

顧衍生沉默。她不是不明白，她是太明白，在這樣的位置，葉家難免樹大招風，就算他們行事再怎麼內斂，也總有人眼紅，所以這樣的好機會不踩一腳趁什麼時候？這樣的世界里一直是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絕對的敵人。

「這才是最棘手的。沈懿和肅悅，離婚了。」

飛機上是顧衍生最放鬆的時候。顧媽一直是向著葉肅北的，所以「很識相」的讓于欣蘭沒有把座位定在一起，顧媽又非要帶著孩子，這也給顧衍生一個和葉肅北好好談談的機會。

以葉家的背景，這樣的賬目以大伯和二叔的性子，估摸著都沒放在眼裡。顧衍生不免唏噓，還真的是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縱觀葉家的人謹慎一生，卻因為這麼小的缺口出事。

「不是我能做什麼，是你能做什麼。」

「什麼！」今天真夠驚喜的，這炸彈是一個接一個，顧衍生終於明白過來，葉和_圖_書肅北為什麼問她「能不能消化」了。

看葉肅北為葉肅東辯駁，顧衍生馬上來了氣：「你們男人都沒一個好東西，明明自己做錯了事，事後做些假惺惺的女人就該感恩戴德了么？我們欠你們的啊？！」

顧衍生心裏有些動容，可是想想江晨也何其無辜，硬著嘴說：「那是他活該。」

顧衍生神色複雜的一笑。片刻，她壓低聲音問：「爸爸能做什麼？」

顧衍生聽著，禁不住凜冽的一顫。腦海里千百種猜測，她覺得自己似乎問掉了什麼，可是一時竟又想不起。

顧衍生本能的從他懷裡跳出來，眼睛瞪得圓圓的，音調都差點有些剎不住腳：「為什麼？！」出身在這樣的家裡，她雖是沒有涉足，卻也是知道一些的。栽跟頭這個詞，何其嚴重。大伯和二叔都臨近退休了，身在要職，一下子一起摔下來。不用想，不僅是業內的震蕩，也是葉家的震蕩。

「受賄」葉肅北簡短的傾吐二字。顧衍生陷入沉默。

他展臂將顧衍生攬入懷，柔聲安慰：「又來了，我們怎麼老為人家的事吵架呢。就算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最好的不就在你身邊么？你氣什麼啊？」

葉肅北見她漸漸平靜下來。只是笑了笑，用下巴抵著她的頭，不再說話。

「江晨沒有說離婚。」葉肅北看顧衍生激動起來，苦笑的說：「江晨怎麼敢離婚？陸家也坐在葉家的樹下，她怎麼敢說？是大哥自覺對不起她，主動給她自由的。還有佳佳，那是葉家的長孫，命|根|子，可是大哥完全沒有搶，也給了江晨。」

「ｈtｔｐs://ｗwｗ.heｔuboｏk•cｏm.ｃoｍ如果填上呢？」顧衍生試圖往好的方面想，可是葉肅北的答案還是叫人無力。

「到底是什麼事，老頭子一定要你回去？」顧衍生最終還是忍不住問出口。這個問題她一直想問，可她潛意識裡又有些害怕這答案。

葉肅北點頭。

還不等顧衍生說什麼，她就瞧見葉肅北微眯著眼睛，像一隻正在捕食的獵豹，靠近他都能感覺到危險。他的口氣平靜，卻讓人不寒而慄：

顧衍生屏息：「老爺子呢？」

「噁心。」顧衍生繼續冷語：「現在做這些有什麼用？當初為什麼要犯錯？還有為什麼要容那個孩子生下來？江晨任勞任怨的照顧他，哪裡錯了？憑什麼忍氣吞聲？」

眼見顧衍生真的動了氣，葉肅北馬上噤聲，他知道這個時候要是在說話那就是找死。他剛才也是情緒所致，畢竟是自己的大哥，多少有些護短。

……

「我回去和爸爸說說吧，我爸不可能不管的。」她能做的確實不多，只是葉肅北天天皺著眉煩惱的模樣也確實叫她看不下去。

「已經填上了，兩人都放回來了，但是上頭非常的生氣，殺雞儆猴，開除軍籍了。」

葉肅北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伸出長臂將她攬入懷裡。他安然沉靜湊過來，用側臉貼著她的頭頂，聲音清澄：「有我在。」回答還是一貫的簡短。葉肅北似乎又恢復了以前的模樣，可是隱隱又有哪裡不一樣。

「惜朝出生的前一天。」葉肅北挑挑眉：「老爺子本來是想著姻親的關係並不操心，可惜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我htｔｐs://ｗwｗ•hetｕbooｋ.coｍ.coｍ們的控制範圍。沈家一點情面都不顧，還預備狠狠的踩一腳。」

顧衍生翻了個白眼，啐他：「得了吧你，還女人不得干政呢！」

「不對啊！」顧衍生又想起了什麼，說道：「沈浩東不是沈懿的叔叔么？」

顧衍生皮笑肉不笑的揶揄他：「您還真敢說啊！」

「我？」顧衍生指著自己，片刻后醒悟過來，試探的問：「需要爸爸幫忙么？」

葉肅北驟然睜開眼睛，他久久的盯著顧衍生，眸光複雜，片刻，他嘆了一口氣問：「如果我全部都告訴你，你確定你能全部消化？」

「不要。」葉肅北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還拿修長的手指點著她的額頭：「你問我，所以我說了。但是並需要你來插手。你現在只要好好的養孩子就行了。知道古代皇宮有什麼規矩么？女人不得干政，明白？」他說的認真，一顰一笑都像極了老爺子。一整個大男子主義的模子。

「是誰在整葉家？」這樣的數字一說出來，顧衍生就瞭然于胸，大伯和二叔是後勤的，難免會遇到一些並不清晰的賬，就拿顧爸來說，有人托他辦事。他的舊部下或者同學什麼的，顧爸辦好了，人家直接一個紅包過來，不收就是不給面子，或者心細點的，在壽宴之類的場合包個大紅包，這樣的賬怎麼說得清呢？

在這樣的位置，很多潛規則她心裏是有數的。可是葉家的人雖不能說兩袖清風，但是做事也都是十分謹慎的。老爺子一貫心思縝密，家裡每個人都管的極嚴。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顧衍生不敢相信，一年的時間，葉家竟然鬧出ｈeｔuｂook.coｍ•com三庄離婚，這在他們這樣的家庭絕對是天大的醜聞。

「大哥現在明裡平調，暗裡其實是降了。大哥偏偏對這些都不在乎。現在整個就跟自暴自棄差不多。大伯被查，他這個兒子怎麼可能倖免，現在上頭又開始查他了。你也知道，蘇岩那邊……」葉肅北嘆了一口氣：「大哥的經濟沒得查，但是作風問題。這也足以毀掉他了。」

顧衍生的手緊緊的拽著葉肅北。大伯和二叔在小輩面前一直是很溫吞的性子，雖然和藹，都是非常重視名譽的人，這樣的事對他們來說無疑是滅頂的。但是這又關葉肅北什麼事呢？老爺子的關係都解決不了的事，葉肅北就算有再多錢也走不通吧。位置越高的人就越對錢鄙夷。顧爸就是這樣的例子。

顧衍生憋著氣靠在他懷裡，百無聊賴中不經意一仰頭，正看見葉肅北有些消瘦的臉頰。頓時所有的氣都煙消雲散。事實上如果不是顧衍生主動問，葉肅北一定不會和她說這些東西。他總是把她放在一個乾淨簡單的世界。自己則舉步維艱的面對一切紛雜。沒來由的她就開始心疼起來。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頰，嗔怪的說：「既是別人的事，你又怎麼急的都瘦了呢？」

「大伯十萬，二叔十二萬。」葉肅北說到這個數字，自己都笑了起來。他何嘗不清楚，這是有人在整葉家。可是這個人他卻拿他沒辦法。

顧衍生嘆息，這個世界還真是冷漠。一旦某種制衡被打破，一切都面目全非了。越是輝煌的家世，越是有人一直虎視眈眈的守在一邊，蓄勢待發只伺機等一個機會。若不是葉家的兒女爭氣又一直安分https://m.hetubook.com.com守己，想必早就散了。顧爸過去就總是和她說，生兒子操心，要為他鋪路，生了女兒也操心，有人把他的女兒當路。這一句簡單的玩笑就道盡了他們這樣家庭的悲哀。顧衍生一直很幸運，她活在顧爸的福蔭之下，而葉肅北不同，他有義務和責任保護自己的家人，而這個家人不僅僅是她。而她，也不該只貪婪的享受安穩。

葉肅北看著她還一頭霧水的模樣，似笑而非。

「那是惜朝每天夜裡哭給鬧的。」葉肅北還是笑，彷彿剛才劍拔弩張的不是他們倆。

「你又能做什麼？」

葉肅北再點頭。深邃的眼眸此刻更是深不見底。

顧衍生的座位是靠窗的，她透過舷窗看著外面彷彿觸手可及的雲，腦海中幻想著N種可能。雖然說她做好了回去將要面對種種複雜的準備，可是心裏還是忍不住有些不安。她壓低聲音，湊在眯眼休憩的葉肅北耳邊問：「會很遭么？」

「既是有人要玩遊戲，豈有不奉陪的道理？」

這個名字聽起來很熟悉，顧衍生想了一會兒，問：「他好像是爸爸的學生？」

葉肅北嘆氣，口氣中明顯有無力和疲憊：「不僅如此，大哥離婚上頭非常的不高興，現在又牽涉到大伯和二叔，上頭給他調職了，雖然是平調，但是是個挂名閑職，很明顯是要冷藏他。」

「要說活該，他也付出很多了。他要離婚的時候，被老爺子打的半死。他們離婚陸家人失了倚靠，全都是大哥一個個打的招呼。」

「大伯和二叔到底是為著什麼事？」顧衍生的眉頭也劍劍蹙起來：「他們不是後勤的么？」

葉肅北的表情很凝重，顧衍生本能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