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晨番外

她和沈懿的緣分,真的到那一刻就戛然而止了。
可是愛情呢?
而被女朋友教育過的男生總會義憤填膺的對沈懿抗議:「你別把你家陸江晨當寶了,拜託你拿點男人的魄力出來成不?」
她彷彿忍耐了許久,彷彿沉寂了許久,當她毫無畏懼的把這句話吼出來時,她才注意到,一貫波瀾不興喜怒不顏於色的葉肅東整個人都因為急怒而顫抖著。他兇狠的把她推到床上,結婚那麼久他從來沒有這麼粗暴的對待她。她拚命的掙扎仍舊敵不過他的力氣,只能無力的盯著慘白的天花板,時間在那一夜是那樣的難熬,彷彿一個盛滿了細沙的沙漏,緩緩的滴落著,周而復始,將痛苦無限的拉長。之前粉飾太平的所有一切都在那一夜被分裂蠶食,她反抗無能,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那天他們原本是四個人一齊要去看表揚的,可就當陸江晨要進去的那一刻,沈懿突然拉住了她。她一臉詫異的回頭瞪他。而他則曖昧的俯身附在她耳側說:「你的裙子,後面拉鏈開了個縫兒。」
當一切結束,她回到家裡,看著寂寥的月色她才哭了出來。哭的像個孩子,哭的雙眼模糊。
往往我們愛的那個人都不是遵循著所有原則的完美典範,而是讓我們一而再再而三破例的那一個。
那天,也是葉肅東和她結婚那麼久以來,第一次對她發脾氣。他用力的握住她的雙肩,像一隻暴怒的獅子,盛氣逼人,彷彿要將她拆骨入腹,他使勁的搖晃著她,咄咄逼問:「陸江晨!你有沒有心!你告訴我,你有沒有心!」
「江晨,我要喝水。」他的聲音聽起來和每一個醉漢差不多,支支吾吾憨態可掬,只有她聽出來,他這句故意裝醉的話語里,含著怎樣不自信的顫抖。
陸江晨站在原處,訕訕的不知該如何自處。
小二郎斜睨她一眼,正待發作,就看到了站在陸江晨身後的人,馬上換上了一臉和煦的笑意,嬌滴滴的喊著:「學長,不好意思,我們遲到了。」她使著巧勁兒一把把陸江晨拽到身邊,介紹道:「這是我室友,陸江晨。」
那個把陸江晨捧在手心的沈懿最終還是離開了她,去了大洋彼岸的國外。
「江晨,一輩子很長,只要你確定有那麼一天,我會一直等下去。」他的聲音平和而溫存,不是表白,勝似表白,言辭並不華麗,卻宛若鼓槌一下一下敲擊在她心裏。
「即使我快死了?」
她可以容忍一段沒有愛的婚姻,卻不能容忍一段被玷污的愛情。他像多年前承諾的那樣,給了她自由。可她的心卻像是上了枷鎖,怎麼都逃不開。
www.hetubook.com.com江晨下意識的伸手一摸,果真開了個縫兒,難怪剛才一直覺得有冷颼颼的風直往裡灌了,她還以為自己是穿少了。
如果找到,就不會失去……

陸江晨只覺得一臉莫名其妙。她也不是長得傾國傾城,相貌頂多算個清秀,學院里大把美女,她也不出眾,這學長久仰什麼?
也許很多人在愛情上都有屬於自己的潔癖。如他,如她。
那是陸江晨第一次看見沈懿,皎潔的月色為他籠上一層清冷的銀白,他小跑著,細軟的頭髮隨跑動的頻率擺動,俊朗的五官和靜然的氣質讓人怎麼都移不開視線。
那一年她都還沒有畢業,在家裡安排下和葉肅東約了幾次會,每次都意興闌珊。葉肅東是個話不多,甚至可以說有些木訥的人,他們都快結婚了,他卻連她的手都沒牽過。
站在他們對面戴著眼鏡的斯文男生雙眼微眯,笑著說:「原來是陸學妹,久仰久仰。」
每每到此,她總會忍俊不禁的打住。
那天之後葉肅東就像從她生命里消失了。不著痕迹,乾淨利落。後來她從老爺子和別人的談話里才知道葉肅東主動申請參与了地方上的考察。
年少的感情不都是如此么?非要大家都痛得血肉橫飛才算快意。
原來悶騷的沈懿一直偷偷的喜歡代表新生致辭的陸江晨卻一直躊躇著沒有表白,他們系裡老是拿陸江晨調侃沈懿,陸江晨一直一無所知。
這個認知讓她全身都痛的叫囂起來。她的心像被凌遲成一片一片,直要嘔出血來。她不肯承認自己是真的徹底的愛上了他。可是事實卻比雄辯殘忍千百倍。她是真的愛上了他,而他也是真的背叛了他。
陸江晨一直是個傲氣的女孩。所以在沈懿離開之後她便徹底的斷絕了與他的所有聯繫,換了所有聯繫方式。
終於,她開始放縱自己,放縱自己沉淪在葉肅東無處不在的溫柔攻勢里。
陸江晨和小二郎循著他的目光,一齊回頭。
可是只一瞬間,她就清醒了過來。一切有斗轉星移的停滯在了這一刻。她深吸了一口氣,無聲的挪開了他的手。正準備說話,就聽見身後傳來的葉肅東的聲音。
顧衍生總說她走了狗屎運,嫁了個神,她聽完,只是笑一笑,不置可否。
後來她想,既然嫁不了最愛的人,那麼嫁個家裡最喜歡的人,也是不錯的。
結婚前她和葉肅東一直沒有見面,她也不甚在意。專心的學著做一個好媳婦好妻子。
那裡山路貧瘠,一般的選調幹部都不願意去,葉肅東做到那樣的級別卻主動申請過去了,饒hetubook.com.com是被一幫長輩們交口稱讚,認為他能吃苦,是干大事兒的人。
她沒有想過會和葉肅東爆發那麼激烈的爭吵。
嫁給葉肅東似乎是件很令人驕傲的事,因為她每每參加家族聚會,總會有些中年的太太對自己的女兒介紹她時說:「這是陸家的丫頭,嫁給了葉家的公子,有福氣的人吶!」
他的回來就和當初的離開一樣令人猝不及防。
只有她知道,他和她一樣,在逃避,逃避一些他們彼此都無法面對的事。
一路上小二郎都拉著陸江晨狂奔,等她們趕到大禮堂時兩人都跑的氣喘吁吁的。
那一刻,她的心跳得極快,快到她自己都無力招架的地步。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在瞬間發生了改變,彷彿說這句話的是多年前的沈懿,而聽這句話的是多年前的陸江晨。那時還有皎潔的月色,還有微涼的夜風,還有繽紛的落紅。
只聽葉肅東小聲嘆息,隨即頹然說著:「你只是嫁給了我,並不是簽了賣身契,如果你想要自由,我會給你。」
後來她也仔細的想過,她的福氣究竟在哪裡呢?
「陸江晨,你速度快點好不好?你再墨跡我們就溜不進去了!」此刻在陸江晨耳邊聒噪叫嚷的是室友「小二郎」。她本名周二蘭,於是大家都打趣的給她取了這麼個外號,而且一叫就是大半年。
她的臉於一瞬間就羞紅了,下意識的整個人往牆上一靠。
葉肅東工作很忙,但是每個星期都一定會送一束花給她,並且帶她去外面吃一次飯,算作「浪漫」。她一直覺得這種偽裝的恩愛和和諧是可恥的,可當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她才突然覺得,原來葉肅東做的這一切都已經悄悄的融入了她的生命,這些看似多餘的行為已經不再是一種形式,而是他和她之間時間長久而形成的一種默契。
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也許是他強勢搶過她的衣簍的那一瞬間?她一直是個需要很多愛的人,而他恰好可以給她,她又為什麼要矯情,不去接受?
葉肅東對於很多女人來說,是會讓人趨之若鶩的人吧。家世長相都是上上之人。可於她而言,他不過是掛著她丈夫之名,會和她行夫妻之禮的男人罷了。
「學長,你進去看表演吧,我回寢室換衣服。」
她開始學會讓自己依賴他,在他晚回家的時候對他發脾氣,在他喝酒的時候對著他念叨。她就和天底下所有的妻子一樣變得羅嗦,市儈,甚至愛計較。可他卻總是那麼好脾氣的照單全收,被她念久了就把她攬到懷裡,耍賴一般的說道:「念太多了耳朵長繭子,耳朵長繭子就聽和圖書不清老婆的諄諄教誨了。」
那是一次家庭聚餐之後。一桌的大老爺們兒喝多了。全都醉態可掬人仰馬翻的。
知道真相的陸江晨「兇狠」地拽著沈懿的衣領,說著:「沈懿啊沈懿,你還我清白,我是說咋沒有人追我呢,弄了半天各個都是與你方便呢!」
還不等她說出疑問,就聽見對面的學長對著她們身後嚷著:「沈三兒,還不快點,陸妹妹都到場了你居然遲到!」
「是,我一貫不是拖泥帶水的人,你是知道的。」陸江晨說的果決。不容置疑。可心底卻還是忍不住輕輕的痛了起來。不知是不是真有觸景傷情這句話,那些明明早已沉澱的記憶又突然復甦了,一幕幕鮮活的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他說這句話時,整個身子都在輕顫,其實他們彼此都清楚,對於他們而言,從來就沒有所謂的自由。只是陸江晨聽到這句話時,心還是忍不住軟了下來。
沈懿定定的看著她,墨黑的眼眸像一汪平靜的湖水。半晌,他無聲的脫掉了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他的外套還帶著他的體溫,以及,淡淡的清朗氣息,陸江晨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都湧上了頭頂。
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原諒他,可是在他選擇帶著所有罪孽一同赴死的那一刻,她才真的害怕了,她害怕這次的失去,將是永恆。她嚶嚶的哭著,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那一刻,在那樣生命一線的一刻,紛紛擾擾的前塵往事都開始雲消雨散,所有的怨懟在那一刻都不再重要,當他完好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只想把他緊緊的擁抱……
而沈懿,則憨憨的笑一笑,便又樂顛顛的跑下樓去給他家陸江晨買溫熱的牛奶去了。
不管是怎樣的理由,不管是怎樣的失誤。他總歸是辜負了她的信任。
很多人說沈懿對陸江晨的好就像一個牢不可破的神話。
應該是不需要吧。
一句話說的陸江晨春風蕩漾,笑靨如花。
那天陸江晨因為無聊把家裡的窗紗全都取下來清洗,累的腰酸背疼。她站在洗衣機前弓著身子捶著肩背,猛一轉身,就正好看見了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葉肅東。
再後來,她逐漸明白,嫁給葉肅東代表她家族得到了保障,以後她的孩子也無形的走上了康庄大道。
這個男人何其無辜,她從一開始就判了他死刑,這也不太公平不是么?
一種,只屬於他們的,獨有的默契。
她收拾到很晚才能去休息。擦乾淨了手正要上樓的時候她碰見了沈懿。也許還有些殘餘的記憶在作祟,她還沒有辦法真正的做到面對他的時候波瀾不興。沈懿一身倦容的攔住了hetubook.com.com她的去路,一身的酒氣撲面而來。他一隻手撐著牆壁,一隻手扶住她的後頸。脈脈含情的說:「江晨,和他離婚吧,我娶你。」
陸江晨一直想問他,外國的月亮是不是比較圓,或者說,這隻是他看不起她家世的一個借口?
一段時間不見,他瘦了,也黑了,以往那一臉燦然的笑容也消失不見,轉而變成了凝重而冷峻的表情。他奪過她面前的衣簍,把她推了出去,冷冷的說:「我來洗,你換好衣服,我帶你出去吃飯。」
他居高臨下的瞪著她,而她只重重的抹掉一臉濕淚,用力的推開他,歇斯底里的對他吼:「葉肅東!我就沒有心!我的心都給了沈懿了!!」
「我送你回寢室吧,反正現在也開場了,看不全了。」沈懿的聲音清冷卻不讓人覺得疏離,陸江晨只覺得賞心悅目。
反正她嫁給他就註定了這輩子要待在這個金絲牢籠里了不是么?她只要乖順的孝順父母老爺子,關愛平輩姑嫂,做好葉肅東的賢內助,那麼她便扮演好了這個叫做「妻子」的角色了。在付出的同時,她能得到安逸的生活,她的家人能獲得葉家福蔭的庇佑。
後來嘛,陸江晨自然是做了沈懿的女朋友,而最初那學長說「久仰」她大名的原因,她自然也是知道了。
陸江晨最終順從家裡的安排嫁給了葉肅東,她印象中穩重溫和的大哥哥。
她一直在等這個機會,這個說出心裡話的機會。漫長的三年她熬了過來,她生下了他們血肉的延續。他什麼都不知道,她只預備著等他醒來給他一個驚喜。而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真正驚喜的,原來會是她。
愛情不是相互慰藉,不是停靠取暖,而是漫長歲月的相濡以沫,經久時光的舉案齊眉。
……
她釋然的輕吁一口氣,上前攬住了他精瘦的腰,將整個臉貼在他硬實而溫暖的背脊上,緩緩的說:「給我時間,給我時間慢慢的來愛你。」
葉肅東是個沒得挑的好男人,對她也是極盡體貼。他工作很忙回家還是會為她分擔家務。從來不會強迫她做什麼,兩人也不會吵架,即使陸江晨無緣無故的對他發脾氣,他也就笑一笑就來哄她。
她只記得他下派邊疆前的那一晚上,他一直摟著她抽泣,他是那麼堅強的人,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脆弱的樣子。他緊緊的抱著她,在她耳邊一遍一遍的說著對不起。
她一直想找機會解釋,可是她卻再也沒有得到這個機會。
葉肅東不在,陸江晨也不再日日扮演賢惠的妻子三餐做飯,她像大學一樣隨意的對待自己。以往葉肅東看到她慢待自己總會假裝發脾氣,然後百忙之中還抽空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廚,就為了養好她並不算太好的胃。
沈懿娶葉肅悅那天她作為嫂子全程招呼客人,對每一個來祝賀的人微笑,開心的就像自己的婚禮一樣。
過去的都過去了不是么?沈懿已經走出來了,她又為何要一直沉溺在過去。
而沈懿對她的質問置若罔聞,只是溫柔的握著她的手,登徒子一般吻在她花瓣一般的唇上,笑說:「我這是先下手為強,不然大夥前赴後繼,我都沒地兒站了。」
然而神話也會有破滅的一天。
陸江晨搖搖頭,不勝唏噓,「沒有人會忘記美好的東西。我什麼都記得,只是一切早就過去了,我記的再清楚,我也不再愛你了。」
沈懿寵陸江晨那是院里出了名的,他們兩家也算門當戶對吧,雖不是一個軍區,卻也算彼此有所耳聞,那會兒沈懿和陸江晨就是院里的金童玉女,被傳得神乎其神,情侶的典範。有男朋友的女生總愛教育自己的男朋友說:「你沒人家沈懿的長相和家世,至少學學人家怎麼心疼女朋友的行不?」
那天起,他們的關係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比如他每天出門之前一定會吻她,比如她出門在外最先想到的一定是他……
可是當真正屬於你的那個命中注定出現時,所有的原則都開始有了例外。
婚禮上爸媽都哭了,而她則一臉驀然。媽媽一直悄悄的掐她的手心,她仍舊哭不出來。在葉肅東為她戴上婚戒的那一刻,她才真的哭了出來。
陸江晨趕緊換好了裙子,一腳蹬進了靴子里。她們現在趕著要去看學校的「秋之韻」社團表演,每年一次,煞是熱鬧,沒有熟人的就必須買票。小二郎找到了學長才能帶她們溜進去。自然不好叫人家久等。
她一直不知道他為什麼說對不起。甚至在他後來出事的時候她也沒能找到答案。當他被運回來時她想了無數種可能。在親眼見到他,確定他還活著的那一刻,她喜極而泣。她在心裏暗暗發誓,等他醒來,她一定告訴他,那時候她要對沈懿說的話是:「我已經嫁他,便會終生敬他愛他。」
陸江晨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著氣說:「早……早知道……不來了……累死了……現在不想看了,只想睡覺……」
在她千辛萬苦為他生下孩子的時候,有另一個女人也為他生了孩子。在她默默照顧他盼他醒來的同時,有另一個女人也同樣在期盼。
「你都忘了么?」坐在過去充滿了旖旎記憶的校園裡,耳邊時不時傳來學生時代獨有的歡聲笑語。沈懿的聲音有些沙啞,心底一片荒蕪,他看了陸江晨一眼,還是不敢相信如今的她,是這麼的坦然,又重複一遍,「你真的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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