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薛笙逸並不困難，他每天都坐在一個地方，久了大家都自覺把那個位置留給他。

口腔里那種血腥的氣味，含著含著就習慣了, 林西也沒再鬧著漱口吐凝血塊了。麻藥要四到六小時才能完全失效, 下唇和舌頭還有些麻。也沒什麼胃口吃飯, 腦海中唯一想到的居然就是奶糖的味道, 真神奇。

說著，林西一把抓住了江續的衣服：「你還不如江續對我好，人和我還沒血緣呢，教我學習，還陪我拔牙，比你這個當哥的強多了！」她抬著頭與江續對視，無比鄭重地說道：「我和林明宇恩斷義絕了。江續，以後我就給你當姐姐吧！」

江續握著林西的手，迫她手心向上張開。

……

「沒有。」江續回答得很果斷。

一米九的大光頭林明宇，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突然抱了林西一下。

像大人對孩子的那種耐心，他不疾不徐地說著：

林西的手指一直摳著手套脫線的地方，她正想著怎麼還不讓進考場，眼前突然被一道高壯的影子擋住。

「我先走了，今天謝謝你了。」林西捂著微腫的臉，笑得略難看：「桂林米粉，我記著呢！」

林西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正低著頭專註地玩著手機遊戲。

「找個女朋友，談一次戀愛。」薛笙逸的聲音不大不大：「有一個夢想，為夢想堅持下去。」

隨著晚會的臨近，禮堂里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地布置。

林明宇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嘟囔著說：「這不是有人想要麼？」

林西穿著很厚的羽絨服和棉褲，還是覺得腳下冰涼。手上的毛線手套很久沒戴了，大拇指處有點脫線，冷空氣似乎直往裡灌，手指頭都有點僵了。

路過籃球場, 林西下意識多看了一眼，果真就找到了林明宇那個沒良心的老哥。林西在拔牙受苦，林明宇倒是在場上跑得歡暢。

林明宇嘲諷地嘖了兩聲：「不好說，你煮得可能是癩蛤蟆。」

「吃得下。」

和*圖*書林西簡直受不了林明宇這樣，忍不住吐槽：「誰讓你送考了，我自己又不是不行，多此一舉。」

江續原本只是在觀戰，冷不防被拉入戰場，本就沒做好準備，更沒想到林西會突然來這麼一句，哽得一句話都沒說。

說完，又別有深意地掃了江續一眼：「我球是打得好吧？」

林明宇努了努嘴，對江續說：「時間差不多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江續嘴角帶著一絲笑意，他給林西捋了捋脫線的手套，動作溫和。

「所以你怎麼想？」薛笙逸目不轉睛盯著林西：「做我女朋友，陪我跑一次馬拉松。」

薛笙逸視線緩緩從手機屏幕上移開，最後落在林西微腫的臉上，眼神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我今天看到你了。」

此刻，他表情淡淡地囑咐：「聽力先划關鍵詞，注意對話里的信號詞；閱讀先讀題材熟悉的；作文一定要寫完，全寫完了再回頭修飾句子。」

「去訓練了。」江續回答依舊簡潔：「我剛到寢室。」

林西捂著臉，十分鬱悶地說：「還不是那個破晚會，訓練一百次，煩死了。」

一接通，聽筒里就傳來林明宇氣急敗壞的聲音：「老子夠配合你了吧，你他媽給我把電腦還原！」

「不回寢室？」江續問。

江續倨傲得站在那裡，眸光沉沉。他永遠是這樣，不用說話也氣場十足。隨便抬頭看林西一眼，她就忍不住要縮脖子。

江續站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林明宇說個沒完的時候，他一個倒肘過去，頂住他的肋骨，終於讓他疼得閉上了嘴。

「你去拔牙了？」薛笙逸收起了手機，抬頭說道：「江續陪你去的。」

「還有什麼事嗎？」林西有些錯愕。

大家摩肩接踵地走進考場，林西看了一眼時間，慌慌張張和林明宇和江續道別：「那我先走了，去考試了。」

江續看了她一眼，始終沉默。

林西撞了江續一下：「江續，你覺得怎ｍ.ｈｅtuboｏk•cｏｍ•ｃom麼樣？」

江續被抱怨了，也不為自己解釋，只是慢條斯理地吐出五個字。

高冷禁慾光環一堆的江續，背著林西掛著皮卡丘玩偶的雙肩包，那畫面讓林明宇忍不住笑出了聲。

聽到這裏，林明宇忍不住抱怨了起來：「球隊訓練你都不來，有你這樣的隊長真是我們球隊之幸。」

林西拔完牙原本還要去訓練，看到此情此景，再想想江續那個法西斯，實在憤懣不已。一擼袖子，氣鼓鼓就上去找林明宇理論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 每次偷偷回頭找他，他總是剛好抬頭和她四目相投，時間點就是那麼湊巧，弄得她好沒面子。

人都會有感性的時候，初二病也不例外。

「不用了。」林西拿回自己的書包，很善解人意地指了指男寢的方向：「你回去換衣服吧。」

「……等等，你剛說什麼？馬拉……松？」林西收回前面說的覺得薛笙逸很感性的話，他確實只是一個初二病沒錯。

就在林西要跟著大家準備往裡擠時，手臂突然被人抓住。

「嗯。」

林明宇瞪了她一眼：「怎麼能這麼說呢？我放心不下，不行嗎！」

江續嘴角揚起一絲弧度。

林西嫌棄地看了一眼那顆糖：「你要給也多給幾顆，你當哄小孩啊？」

他很慈祥地拍了拍林西的背，第一次沒有亂搞，而是認真地交待：「好好考，一次就過掉，下學期還要報六級，別浪費時間。」

江續居然給了她一顆大白兔。

「我不喜歡蘇悅雯。」薛笙逸淡淡笑著，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我只是想找個女朋友，全校叫的上名字的就她。」

林西沒想到他說了一連串亂七八糟的，最後會說這麼一句。縱使林西思維跳脫，伶牙俐齒，此刻也只有啞口無言的份：「我說，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啊？」林西想想都有點無語凝噎：「不就是撞破你的表白嗎？你纏我也纏了很久了吧？冤有頭債有主，拒絕你的和圖書人可是蘇悅雯啊！」

他站在球場邊，隨手抹掉了額頭上的汗，然後掃了一眼面前氣呼呼的林西和一旁面色平靜的江續。

林西的視線也跟著林明宇一起轉到江續身上，畢竟一個教科書般的學爸爸，林西自然也是要臨陣磨槍，討討經驗：「考神，你就沒有什麼考試必殺技嗎？或者幸運筆之類的東西借我？」

薛笙逸一笑：「熱舞社的那個，還有江續，你腳踏兩隻船？」

兩人從球場往寢室的方向走了一段，到小橋，林西轉了方向。

林西皺了皺眉，態度比最初已經緩和了許多：「看你這樣，沒想到也有認真的時候。」

考四級之前的最後幾天，林西沒有再去訓練，和初二病也沒有聯繫，生活一下子變得好過了許多。

「你他媽在哪兒呢？」林明宇問：「我妹回寢室了沒？」

剛到樓下，林明宇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冷不丁聽到薛笙逸嘴裏提到江續的名字，林西有點摸不清他的意思，很是謹慎地問他：「你想說什麼？」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平安夜就來臨了。當然，比平安夜來臨得更早的，是四級考試。

林西背著書包進了禮堂，現場又是一片混亂，到處都是人。

「客氣。」林明宇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自己的妹妹不送，誰來送？」說完，用手肘頂了頂江續：「你說是吧？江續。」

林西因為太冷，吸了吸鼻涕，用略微濃重的鼻音回答：「知道了。」

「溫水煮青蛙。」

大冬天的，林明宇也是不嫌冷，身上只穿著球衣球褲，跑得滿頭大汗的。

「牙拔了？」林明宇見林西嘶嘶地抽氣，又問了一句：「疼啊？」

「噢。」薛笙逸對林西的警告置若罔聞，他雙腿隨意翹著，雙手交叉，目光淡淡落在林西身上：「馬上平安夜了，有約會啊？」

林明宇裹得嚴嚴實實的，站在那直打哈欠。林西見他這樣，忍俊不禁：「難為你了，讓你這麼早起來。」

「嗯。」江續回答ｈeｔｕbook.cｏｍ.coｍ得很正直：「正好順路。」

「……」

「我送你。」

……

「什麼玩意兒？」

被林西噴了，薛笙逸也不生氣，始終平靜地說著：「人的一生，最尋常的經歷，我也想有。」

江續一直盯著林西的眼睛，說話的時候不疾不徐，語氣也很溫和，讓林西有點微妙的感覺。

從小橋到禮堂走路只要五分鐘，江續沒有執意去送，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林西安全過去了，才轉身往寢室走去。

林西本來是想揶揄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林西總覺得他都是發自內心的。

因為有江續在，來往的很多考生一直看向他們這邊，不停竊竊私語。林西也感覺有些不自在。

「還有什麼好說的，反正別人的事都比我重要。」林西對他這個回答自然是不滿的： 「別說了，兄妹恩情今天就到此為止了！」

林西一回頭，居然是江續。

「噢。」

「考完四級。」薛笙逸嘴角微微一勾，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和我約會。」

「什麼？」

林西幾乎是下意識問道：「獎什麼？」

誰特么追女孩是為了跑馬拉松！

林西沒想到薛笙逸能腦補成這樣，震驚極了：「怎麼可能？！我連對象都沒有！」

江續微微一笑，始終好整以暇。

江續冷冽瞥了一眼，隨即點頭：「嗯。」

付小方和林西不在一棟樓考試，隔得也有點遠，不過很難得的是，林明宇一大清早就起來給林西「送考」了，不僅自己來了，還帶著江續一起來給她加油打氣，這倒讓林西的等候時間沒有那麼寂寞。

見江續都有些懵，林明宇一把拎住林西的羽絨服帽子：「得了，你這智商，也不像人江續的姐姐。」他推了推她的腦袋，安排道：「趕緊走吧你。」

「考得好才准吃。」

林西齜牙咧嘴瞪著他：「我看你是不想要我這個妹妹了。」

「嗯？」林西嘶嘶抽了口涼氣，低頭看著薛笙逸：「在哪兒？」

「今天練不hetubｏoｋ•cｏm.coｍ練？」林西問：「不練我就回去休息了。」

早上八點半，考場所在的兩棟教學樓門口擠滿了等著考試的同學。

「……」林西忍無可忍翻了個白眼：「你腦子還好嗎？那我也想找個男朋友，全世界叫得上名字的就吳彥祖，吳彥祖是不是應該和我在一起？」

江續對林明宇不理不睬。

林西瞥他一眼，冷冷回答：「我和四級有個約會。」

「好好努力，考過有獎。」

平安夜當天已經有了一些雪意，天空灰濛濛的，沒有什麼風，但是溫度陡降，空氣中都有種寒氣凝結的感覺。

「你還笑？林明宇你有沒有人性啊，我可是你妹妹！」林西一生氣就有點扯動傷口，她捂住右臉，滿眼控訴。

林西被薛笙逸這麼一問，一時也有點不爽了。她捂著自己痛感越來越明顯的右臉，沒好氣地對薛笙逸說：「我明天不來了，毛病，給你舉個入場牌是要練多久？」她越想越鬱悶，最近真是被這貨耍得團團轉，忍不住警告他：「你再捉弄我試試！」

雖然被林明宇這麼抱一下非常不習慣，但是林西心裏還是有種奇異的暖感。

林明宇卻是沒完沒了地表功：「這麼冷的天，不是血緣，我怎麼可能七點多就起來呢？一年考兩次四年可以考八次，一個學校幾千人報名的大考啊！」說完，林明宇又頂了頂江續的胳膊：「是吧江續，真的為難你了，還願意陪！我！啊！」

林西有點小情緒, 從校醫院出來，一直一個人走在前面，雖然沒有理那個鐵面無私、不近人情的江續，但是她每走幾步就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 見他好好跟著，才會繼續往前走。

考場的鈴聲驟然響起，老師收起了攔在進出口處的塑料繩子。

說完這話，林明宇又很矯揉造作地說道：「江續要回寢室換球衣球鞋吧，順便送送我妹妹唄？」

一記威懾的眼刀飛過來，林明宇趕緊改了口：「這不是有人想要找我打球么！你也知道的，沒有我他們打不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