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老師那邊……」

她躡手躡腳，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聽見裏面傳出激烈的爭吵。

那人走了以後，龍濤炳看著面前的醋，眸中流露出一絲幸福，原本對林西很防備的人，竟莫名開了話匣子：「她是個很善良又很細心的人，每次我很困惑很難受的時候，她總是送我一份煎餃，明明工資也沒幾個錢。」他笑了笑：「其實是我追她的。追了挺久的，她一開始不敢答應，後來被感動了吧。」

裏面黑咚咚的，林西站在門口喊了一聲：「有人嗎？買飯。」

最近林西因為試卷的事誰都沒空理，期間江續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她都沒回，這會兒看到江續，還有點心虛。

她以為窗口的人偷懶去了，先是敲了幾下玻璃，沒人回應。窗口旁邊有個木門，門上貼著「買飯敲門」四個字，那是食堂工作人員出進的門。

林西條件反射地揮手：「不是。」說完，覺得空氣中好像有眼刀過來，又多加了個字：「還不是。」

一出來看見林西，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大步流星地離開，頭也不回。

江續嘴角勾了勾，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帶著幾分秋後算賬的冷笑。

「好樣的！」林西也是性情中人，忍不住要為龍濤炳這爺們的宣誓點贊。

林西沒想到江續也有這麼不講道理、胡攪蠻纏的時候，忍不住皺了皺眉：「那怎麼一樣呢？你也沒和我說你有什麼王牌。我這邊知道的，他是目擊證人，找他肯定是最快的啊。」

龍濤炳皺了皺眉：「說吧，你想怎麼樣？」

「比起學習的能力，做人的品格更為重要」這句話，龍老師也對單曉說了一次，林西覺得平衡了很多。

雖然江續主動提出幫林西解決問題, 但是林西還是想要自己來解決。

「你有辦法？」林西見江續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一臉驚訝：「難道你當時在辦公室？」

說完，林西端起一次性紙杯就一飲而盡。

林htｔps://wｗｗ•ｈｅtuｂｏｏk.coｍ.cｏm西聽他這麼說，立刻在嘴巴上比劃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放心。」

他愣了幾秒以後，看向林西的眼神，從冷漠中透了幾分欣賞：「你可真奇怪。」

「不接我電話？」

林西打開了桌上的可樂瓶，給龍濤炳和她自己面前的一次性紙杯里都倒上了可樂。

從龍濤炳的寥寥幾語間，林西能大概猜測他們的這段地下戀情，想必也是不容易的。

她斟酌了下用詞，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紙杯：「不管你是否自願，還是謝謝你出來作證，還了我清白。」

「胡說什麼呢？我不是這個意思！」林西眼見著龍濤炳的戀人正往這邊走，生怕人家聽了江續的話，誤會了什麼，趕緊解釋：「我這不是感謝人家，請人家吃飯么？」

「一般人都會鄙視吧？」

「結婚？！」林西沒想到他這麼認真，心想龍濤炳估計也就20歲，居然能想這麼遠，看來是真愛了。

只是苦了她了，因為提前知道了考題，那份考卷的成績作廢。為了以示公平，龍老師又把她叫到辦公室，單獨做了一份試卷。

食堂後面的小樹林，林西和龍濤炳對峙著佇立。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林西見這時機不適合找龍老師，貓著腰又轉了方向，準備離開。

這會兒她收拾乾淨了走出來，走近林西，林西才發現她其實還挺年輕的，估計也就二三十歲。雖然對龍濤炳這個年紀來說也不小了，但是比之前大學生和食堂大媽的cp衝擊感要好了很多。

「我一直就喜歡你這樣的性情中人，愛就愛了，別的東西都不重要。你不知道，後來很少有你這樣的人了。男的就喜歡女的漂亮，女的就喜歡男的有錢。愛情這個詞都被糟蹋了。」林西舉著自己的紙杯與龍濤炳乾杯：「我這人嘴拙，不知道說什麼，反正我以可樂代酒，敬你一杯，希望你永遠都能保持初心。」

「你也看到和-圖-書我和龍老師的關係。」龍濤炳提及自己的父親，用的稱謂都十分生疏：「他根本不可能聽我的。」

「考個雅思是有多難？你是不是故意的？考這麼多次考不過，我的臉都快被你丟乾淨了！」龍老師的聲音出離憤怒，還伴隨著砸東西的聲音：「這周六還有考試，我已經給你報名了！這次你再不努力，看我管不管你！」

林西一進來，兩個人都驚恐地側頭看向她，然後觸電一樣彈開。

考完的那個晚上，林西請龍濤炳吃飯，為了表示感謝。

「這……」

所有的人都把她當成小孩子來照顧, 她並不覺得這樣不好, 反而覺得很幸福。但是幸福歸幸福, 如果她真的心安理地一直這樣下去，那她就真的永遠也長不大了。

豪爽地「啊」了一聲，冰涼的可樂甜膩地滑過喉嚨，在寒冷的冬天里是一種奇妙的體驗。林西舒爽地睜開眼睛，龍濤炳的旁邊，赫然坐下了一個不速之客。

午休時間，食堂幾乎沒有什麼人，學校規定要一直開放的快餐窗口，居然也關閉了。

林西瞪大了眼睛：「……江續，你喝的……那是蘸餃子的醋……醋……」

林西一臉尷尬。

「你的臉你的臉，你做任何決定，你從來不問我想不想！憑什麼從小到大什麼都聽你的？！我不能有自己的意志嗎？」龍濤炳也不甘示弱，字字帶刺，十分叛逆。

一個可樂嗝要上來，被林西硬生生咽了下去。

龍濤炳低頭夾著宮保雞丁里的花生米，動了動肩膀：「早點畢業，自己賺錢，然後結婚。」

龍濤炳很客氣，堅持就吃食堂。

「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麼。」龍濤炳對龍老師的語重心長並不領情：「我不會再受你擺布，我的人生我自己選擇，我已經成年了，能為我的選擇負責。」

「嗯。」江續轉了轉面前的紙杯：「所以你準備怎麼感謝別人？既然就喜歡這樣的性情中人？是不是要以身相許？」

老天還是hetｕboｏｋ.ｃom•ｃｏm有眼睛的。

江續笑，竟是一點也不吃虧的精明回答：「按這路線，之後是不是有女主角以身相許？」

林西想，天道好輪迴，惡人自有報。

午休時間，林西還在尋思著這時間會不會太唐突，萬一打擾老師午休，怕是對她印象更差。

「……」

她一抬頭，就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

江續對龍濤炳全程無視。他撥了撥面前的紙杯，意味深長地問林西：「林明宇的妹妹，你現在是單獨在和男生吃飯嗎？」

林西嚼著雞肉，隨口回答：「因為他們這麼想，所以他們只能當一般人。」

「我自有我的辦法。」江續側頭，微微一笑：「想想怎麼求我。」

林西沒想到江續居然這麼老奸巨猾, 立刻捂緊了胸口：「你你你……臭流氓！」

她剛一轉身，突然意識到她剛看到的是什麼，又猛地回過頭來：「龍濤炳？！」

龍濤炳時不時不安地看向自己的戀人，一臉與他的年齡不符的老成。

林西見江續臉色有些不好，趕緊解釋說：「就試卷那事，多虧了龍同學才給我洗脫了冤屈。」

林西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地問：「她是不是比你大一點？」

「是么？」江續端起面前的紙杯，也循著林西的方式和龍濤炳一碰杯，語氣那叫一個別有深意：「那我也敬你一杯。」他頓了頓聲，舉起紙杯說道：「你隨意，我幹了。」

「切。」林西見他不是開玩笑的，撇了嘴：「一點都沒有誠意，小說里都是男主角無聲無息就把事解決了, 然後給女主角一個驚喜。」

林西腳步很輕，想著先去看看情況，萬一老師在休息，就在外面等。

「所以你要幫我解決？」林西眨了眨眼睛，眼神清澈。

江續四平八穩坐在龍濤炳身邊，修長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幾下，彷彿在無聲給林西警示。

「……」

江續晃了晃已經空空如也的紙杯，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是嗎？一點都不酸。」

見沒人理她ｈｅｔｕboｏk•ｃoｍ.cｏm，她稍往裡走了一步。通過窄門道，視野就不再是左手邊的一堵牆，而是一條通往後廚的走廊。

「哐——」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許久，他頓了頓聲說：「希望你不要說出去，我不想她受到傷害。」

「你……」

內斂自卑的賣飯大姐站在不遠處，一直有意無意地瞟向他們這邊。

……

還好龍老師氣極了沒追出來，不然林西可真是不知道怎麼收場。

「行了行了。」龍濤炳對上菜的人溫柔說著：「別把人家吃窮了，你過來一起坐吧。」

雖然有很多波折，但是好在結局不算壞。

林西挺胸抬頭，一臉抓人把柄的小人嘴臉：「就我上次說的事，你給我做個證唄。」

「不止一點。」龍濤炳對此並不避諱：「九歲。」

說著，也不等人家龍濤炳接腔，已經將紙杯里的液體一飲而盡。

林西輕輕一敲，那門沒鎖，居然直接開了。

「……」

原來那天，他去上廁所的時候正好聽見了單曉對林西說的話。他一五一十都和龍老師說了，龍老師叫來單曉和龍濤炳對峙，單曉做賊心虛，謊沒撒圓，終被識破。林西終於洗刷了冤屈。

林西縮了縮身子：「有點忙？」

江續看了林西一眼，又看向她面前的飯菜：「忙？」

林西和龍濤炳看著眼前的一幕，都是一臉日了狗的表情。

原本該堅守崗位的賣飯大姐，此刻正擁著一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年輕男孩。

那人去上別的菜，轉身走開了。見林西欲言又止，龍濤炳說：「想問就問，不用裝。」

兩人一邊吃一邊聊，那邊接連上菜，不一會兒，塑料方桌上就放了六七個小炒。

平時戴著口罩和帽子站在窗口裡面，一身油污，看上去好像挺大年紀的。

林西並不是那種不開明的人，如果兩個人真的相愛，年齡、身份都不是問題。只是龍濤炳的爸爸，她的老師，似乎是很傳統的那種學者，這讓林西都跟著有點擔心，她問：「你有什麼打算啊？httｐs://www.ｈｅtuboｏｋ•coｍ.coｍ」

「我不會出國的。」龍濤炳對此很堅定：「不管別人怎麼看，不管輿論怎麼說，我決定了的事，就不會變。」

「出國是為你壞嗎？你知道多少人想出都出不去嗎？」龍老師說這些話的時候，也只是個普通的父親角色：「我對你嚴厲，是希望你過上更好的生活。你還沒上社會，不知道社會上的生活有多艱難，等你知道了，你會明白我的決定都是對的。」

單獨考完這最後一科，林西這學期總算是結束了。

林西笑嘻嘻地：「我以為你無欲無求，完全沒有弱點呢。」

林西沒想到會撞見這麼尷尬的一幕，開始懊惱自己的唐突。

「噢？」江續聽了她的解釋，卻沒有釋然的表情，反而眸光一沉：「所以你不肯求我，求他了？」

「江續？你來了？」她的語氣有些訕訕。

在食堂里點了小炒，是龍濤炳的那位戀人親自送過來的。

江續點頭，對此並不質疑, 還順著說了下去：「原來你喜歡這種路線，也行吧。」

龍濤炳不願意作證，林西也不能強迫他。現在最要緊的是先穩住老師，林西思前想後，主動去了辦公室，想要向老師求求情，爭取多點時間。

……

龍濤炳看了江續一眼：「男朋友？」

林西本來就鬱悶，這會兒還買不到吃的，一時也有些惱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來買飯的。」林西說著，調頭就要跑。

「她點的，我都叫廚房給加了量。」那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還給你買了份煎餃，你不是喜歡吃么。應該快好了，我去拿。」說著，放下一個小紙杯：「窗口沒醋了，我后廚倒的。」

在林西的「威脅」之下，龍濤炳還是出來作證了。

龍老師因為這件事對單曉失望透頂，取消了她這門學科的成績。

龍濤炳氣急敗壞摔門出來。

林西一籌莫展地從教學樓出來，肚子也有點餓了，她沒有回寢室，而是改道去了食堂。

「嗯？」

林西突然這麼嚎了一句，把龍濤炳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