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從來都沒變
第一節

徐岩一個人站在走廊的窗前,看著窗外的院子,醫院里很安靜,院內不讓停車,只有三兩病人和醫護人員走來走去,滿園都是蓊鬱的樹,遮攔了徐岩的視線,也遮擋了清冷的路燈。
他突然理解了喬夕顏之前感受。有時候視覺和聽覺的刺|激會讓人徹底失去理智,尤其是當我們面對在意的人和事的時候。
徐岩滿意地拍了拍手:「快去,你只有五分鐘。」
她聽到他蹩腳地安慰:「這孩子和我們沒緣分,以後還會有的。別想了,好好養身體就行了。」
她一直都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最特效的良藥,是徐岩的一句「我愛你」。
「我爸?」
他咄咄的警告反倒激得喬夕顏情緒更加不穩定。
「……」
喬夕顏赧然,臉上掛不住了,一把拍掉他的手,抓住解了一半的衣服,瓮聲瓮氣地說:「我自己會穿。」
喬夕顏怎麼都不敢相信,她一直以來都渴望從徐岩口中聽到這句話,可是此刻,她怎麼都無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她無法若無其事地當做沒聽見,也無法就這麼欣然笑納。她跌跌撞撞地抓起了被子,痛苦地皺著眉頭看著他:「你的愛怎麼這麼變幻莫測?你怎麼能愛這和*圖*書麼多人?徐岩,我有時候真的很想剖開你的心看看裏面到底有誰!」
她一躍從床上坐起,順手抄起枕頭砸過去,幾乎歇斯底里地嚷著:「我不想過了!你為什麼不願意離婚?為什麼要讓我們都這麼累?」
他突然對命運生出一種無力感,就好像一隻蟲蟻,被猝不及防滴落下來的松香困住,明知是徒勞還是拚命掙扎,直至生命耗盡。千萬年後,人們在凝結的琥珀中看到了保存下來的生命最終的樣子,殘忍的美態,栩栩如生,可是誰又知道這背後,蟲蟻的悲涼?
「喬夕顏!」徐岩臉色漸漸沉鬱,一雙深沉如海的眼眸此刻彷彿化作汪洋大海上的探照燈,讓所到之處所有的黑暗都無所遁形,「警告你,挑戰我的耐性不會有好下場!」
徐家兩老一次都沒有來,雖然徐岩沒有和她解釋什麼,但她心裡有數,肯定是網上那些風言風語傳到他們耳朵里去了。
「我很清醒。」喬夕顏眨了眨眼,很是平常地說,「我猜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我被人偷|拍了,我們倆大概是真的走不下去了,趁這個理由,分開正好。」
這句話就這麼說了出來,在最不該的時hetubook.com.com候。彷彿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回憶的大門,以往的每一天的畫面都順序倒帶了一遍,喬夕顏愣住了,徐岩也愣住了。四目相投,兩個人都有點獃獃的。
她說她在他身上得不到安全感,而他何嘗不是一樣?對這段婚姻,他有苦難言,他竭儘可能地給她安全感,但他卻無數次泄氣地發現,他給的比起她想要的,還差得很遠很遠。
他突然迷茫了,對愛情對婚姻都很迷茫。他和陳漫曾有過刻骨銘心,最初的愛情戛然而止,因為年輕,他愈合了,並且開始了新的生活。和喬夕顏,他抱著一份求安穩的心態和她結合,他喜歡她的機靈她的熱血她的可愛。結婚最初,媽媽曾告訴他,喬家圖他家的權力,他也只是一笑置之,願意和一個忙到一面不見的男人結婚,目的又能多單純呢?可是當他和她相處下來,他卻發現,她雖然隨時隨刻都在家裡,什麼東西都放在家裡,卻好像總有個無形的行李就在客廳、房間,她是個隨時隨地都可能會走的房客,而他才是絞盡腦汁想把她留下來的那個人。
徐岩深吸了幾口氣,正準備離開,手機收到一條E-MAIL,岳蘇妍發過https://m.hetubook.com.com來的。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還是感覺到了震動,那些親昵的,曖昧的姿勢深深地刺痛了他的雙眼。他明知道這裏面肯定有誤會,可他還是忍不住生氣難受。佔有慾,是人類的劣根性。
「別說胡話。」
喬夕顏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什麼都不想面對。人閉著眼睛的時候,聽覺總是格外敏感,他平穩的鼻息她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更何況他那一聲疲憊的輕嘆。
「爸媽那裡。」
他從小到大,不管什麼事總是儘力做到最好,學習,工作,家庭。和陳漫,兩個人在工作和生活中接觸的太多,彼此性格的缺陷都暴露了出來,最後兩個人都累了,可算不歡而散;和喬夕顏,吸取了上一次的經驗,他盡了最大的努力給她最好的,可是他們之間問題依然接踵而至,絲毫不遜於和陳漫。
在醫院住了二十幾天,算是盡責地坐了個小月子,期間喬爸來看過幾次,他們都瞞著喬媽,喬媽身體不好,經不起這樣的刺|激。
「我們真的要去嗎?」
「那我們離婚好了。」
徐岩抓過她的衣服,當著保姆的面直接開始解她的病號服,手速很快,動作熟練:和*圖*書「膽小鬼,你別想逃,快點給我起來,穿好衣服,扮演好你的角色!」
「你生氣了對嗎?」
「……」喬夕顏還想說什麼,問什麼,可是她突然什麼都說不出了。身體里那些失控,難過,矯情,彷彿在突然的一瞬間全數消失。
醫生走後,徐岩什麼話都沒說,蹲下身子,把她摔在地上已經七零八落的手機撿了起來,將碎片扔進垃圾簍,然後尋了椅子坐在她床邊。
「我和你媽起衝突怎麼辦?」
「嗯。」
病房裡突然安靜了下來,空氣里那些劍拔弩張變得懨懨的,喬夕顏連表情都還保持著方才失控的樣子。好像突然被時光按下了暫停鍵,一切都停頓了。
從醫院回家,沙發都還沒坐熱,他就催她換衣服梳頭髮,做好一切,等她緩過神來,他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她覺得有點沮喪,手肘撐在窗台上,車窗外的夜色正闌珊,馬路上車燈如河,如練帶一般靜靜蜿蜒。徐岩開車的時候非常全神貫注,目光凝聚,眉峰微蹙。能讓乘客感到百分百的安全感。一路上老是遇到紅燈,走一會兒停一會兒,喬夕顏趁紅燈當口和徐岩說話。
「你什麼都別說,讓著我媽。」
「你覺得正常男人會不生氣嗎?」m•hetubook.com.com
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保姆過來收拾她的東西,徐岩要接她出院。
「我愛你,喬夕顏。」
有些話第一次總是無法啟齒,可是說出來以後反倒輕鬆了,徐岩看著喬夕顏,平和而篤定地說:「不必剖開,你照鏡子就知道了。」
徐岩的眸子里明顯燃起了一簇小火苗,他耐著性子說:「這件事要從長計議,你別想太多了。」
喬夕顏說:「去幹嗎?裝可憐求饒嗎?」她揶揄一笑,「我這個樣子去正好,都不用化妝了。」
真矯情,原來她和全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一樣。
徐岩出去半個多小時才回,他把喬夕顏的主治醫生帶進來了,也沒說什麼重要的話,無非是安慰幾句,囑咐幾句。電視劇里看的多了,竟然一點陌生感都沒有。
「嗯。」
喬夕顏皺眉:「那我呢?」
「回哪裡?」
喬夕顏覺得此刻不論說什麼都很刺痛,她驟然睜開眼睛,和徐岩對視:「我和你才是最沒緣分的。」
喬夕顏腳上趿拉著拖鞋坐在床沿上。徐岩催她:「快點去穿衣服,晚上還要回家一趟。」
「只是回去吃頓飯,爸爸今天也過去。」
喬夕顏臉色驟然冷下去:「我不想去,我不想去說這些,這種事我不想解釋,愛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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