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從來都沒變
第三節

喬夕顏點了最常見的普洱,等待上茶的空檔,她仔細地觀察著杜維鈞。誠然,他近來過得也不算好,清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有點空無。
「我現在很能理解你媽媽,雖然我這次沒能做成媽媽,但是媽媽保護孩子的心都是一樣的,你媽,徐媽,都是如此。放心吧,我一點事都沒有,我現在挺好的,事情總會過去的。」她撩了撩頭髮,笑得很隨性,「怎麼辦,我現在好狼狽。我一直想走女神路線,結果走成了女神經病路線。」
喬爸的冷嘲一聲:「鬧這麼大,那麼多人知道,隨便誰都能說給你媽聽!」
他們的見面時間很短,喬夕顏連茶都沒有喝完就沒了興緻。杜維鈞買完單,兩人各自朝不同的方向離開。
這個比喻讓喬夕顏感同身受,一時竟是百感交集,淚流滿面。
杜維鈞約喬夕顏見面,喬夕顏猶豫了一下還是赴約了。他約她喝茶,並且很盡責地到家裡接她。
喬夕顏有點泄氣,這次的事算是把徐家兩老都惹到了,尤其是一貫站在她這邊的徐父,這次怕是也傷了心了。
「……」
做別人的老婆,別人家的媳婦,要學的事情太多了,任重道遠啊!
「不好意思,給你引來了麻煩。」杜維鈞開口道歉。
喬夕顏久久地凝視著照片里的人,心緒久久無法平靜。
喬夕顏並沒有走太遠,她站在車站旁,看著杜維和*圖*書鈞的車隱沒在傍晚下班的車流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杜維鈞緊抿著嘴唇,看著喬夕顏的眼中充滿了歉意:「都是我的問題,我應該第一時間出來澄清。」
外人說陳漫果決驕傲非常理智,可是今天喬夕顏在這裏,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陳漫。
「200X年,愛琴海,和寶貝的足跡。」
喬夕顏坐在徐岩辦公的椅子上,看完了陳漫的六本斷斷續續的日記,看完了學生時代徐岩意氣風發寫給陳漫的幾封愛意濃濃的情信,最後,她打開了那個精緻的小盒子,裏面靜靜地躺著一枚戒指,那是徐岩曾經求婚的證據。
杜維鈞抬眼看了她一眼:「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完全不知情,我媽說我姥姥病危,我趕回家,然後就出不來了。」
還沒回家,爸爸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嚴肅的口氣,喬夕顏一聽就知道沒好事:「你快回來,你那些事傳你媽媽耳朵里了,你媽媽暈倒了,剛剛才醒,她要見你。」
裏面不僅有個精緻的小盒子,還有幾封已經發黃的信件,外加六本軟皮封面的本子。都保存得很好,甚至連一點點摺痕都沒有,不難看出,保存這些東西的人是多麼細緻和小心翼翼。
夕陽如火,在天空中盡情地燃燒,整座城市像被包圍在一個巨大的橙色火團里,色彩反差很大。
喬媽的臉色不好,眼裡也沒什麼光https://m.hetubook.com.com彩,臉頰瘦得凹陷進去,嘴唇發白,一看到喬夕顏回來,眼眶立刻紅了。
兩人點的茶這時候也上來了。天色慢慢暗了一些,包廂內的吊燈突地亮了起來,落在雅緻的茶碗里,彷彿水中的一輪皓月。喬夕顏晃蕩著茶碗,輕輕抿了一口茶,隨即平靜地說:「不必解釋了,該相信我的都會相信,不相信解釋了也沒用。就像我們上次一樣。」喬夕顏笑了笑,「你也別太擔心了,各人自有各人福緣,我現在想得挺開的。再說了,你去解釋,是我喝醉了你幫幫我,這話給我婆婆知道了她只會更生氣。」
喬夕顏爽快地答應了,回了家拿了徐岩的備用鑰匙,開車去了公司。
喬夕顏也不知道是怎麼就鬼使神差地把抽屜完全打開了。
她不知道自己想怎麼樣,那些時光是真正存在的,她沒辦法把這一切從徐岩的腦中抹去,可她也沒辦法把這一切從自己的腦中抹去。
「需要我和你婆家解釋一下嗎?」杜維鈞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聽說我媽給徐家打電話了,她並不了解情況,完全誤會了。」
喬夕顏握著手機的手有點抖,她突然有些后怕地問:「誰告訴她的,怎麼會這樣?」
杜維鈞從喬夕顏臉上看到了以往熟悉的表情,也不覺笑了笑:「網上那些照片,我都找人聯繫了,該刪的都刪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徐家那邊我也會請酒店方面出面去解釋。對不起,我的能力只有這樣。」
「趕緊給我回來,好好給你媽媽解釋!」
原來這個男人不是一天就這樣的,他也曾熱情,也曾愛憎分明,曾幼稚曾傷人,曾在一個女人面前有血有肉像個真正的人。
喬夕顏無法想象他們是在怎樣的心情下拍攝的這張照片,但是不難得知,當時,他們曾非常相愛,相愛到徐岩這樣木訥的人,會寫下「寶貝」這麼親昵的字眼。
徐岩的辦公室喬夕顏來的不多,地方也不算熟悉,岳蘇妍忙得焦頭爛額的,一邊接電話,一邊處理文件,沒空招呼喬夕顏,指了指辦公室,又給她比了個「二」的手勢,好像是要她去第二個抽屜給她拿。
「我……」
他們約的茶室離喬夕顏家並不遠,杜維鈞認識老闆,給了他們一間很安全又很清靜的包廂。包廂的牆壁上掛著幾幅當代名家的丹青水墨,一看就是愛畫之人,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藤編的吊椅,桌几,桌上用以裝飾的文房四寶,每一個細節都顯示出店內獨特的情調。光線微暗,鏤空的窗戶將外面的陽光全然引入,將古樸的裝飾裝點得更具歲月感,讓人有一種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
喬夕顏在外面逛了一會兒,還沒到家就接到岳蘇妍的電話,她急著要從徐岩辦公室的抽屜里拿什麼文件和_圖_書,徐岩出差在外,鑰匙被他帶走了,備用鑰匙又在家裡,岳蘇妍不得已,只能求助於她。
大概是再也不會見面的人,一直以來也沒有什麼曖昧,卻莫名其妙地引來了一場軒然大|波,讓自己身陷囹圄。結了婚的女人不比未婚,很多很多道德和規則都約束著已婚的女人,女人結了婚就要比從前更加謹言慎行,要顧及婆家娘家兩邊的臉面,一個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喬夕顏最錯的,是一直拿自己當外人,一直我行我素唯我獨尊。
她走了,解除了婚約,完全抽離醫械界,準備從頭深造。她把和徐岩的一切都送了回來,她說這十年的愛與恨,就像她身體里惡性的淋巴結,明明是有害的,可是割除的時候還是疼得要命。
她對喬夕顏伸手,溫和地招她過去:「顏顏,過來,到媽媽這裏來。」
喬夕顏笑了笑:「是我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把我帶酒店去,我就要在外面過夜了。」
喬夕顏平靜的心突然不安地跳動起來。良久的猶豫后,她的指節撫上細緻紋理的本子,猶豫再三,她打開了其中的一本。
扉頁里貼著一張合照,兩張年輕而飛揚的面孔,相依偎在美如畫卷的愛琴海岸,男的俊朗英氣,女的溫婉甜美,彷彿天生一對。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排她很熟悉的字跡。
喬夕顏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她心裏堵得要命,嫉妒,難受,卻又可以理解,理解和_圖_書過後又是更加的難受。
徐岩的辦公桌是對稱式的,兩邊都有第二個抽屜,她只能一個個試,她先打開了左邊的,抽屜里的東西很多,但是並不亂,喬夕顏翻翻找找,沒有找到岳蘇妍說的文件,正準備關上,卻是突然被抽屜角落裡的一個精緻的小盒子吸引了視線。
在最後一本日記的最後,陳漫給徐岩寫了一封幾千字的訣別信。
她該高興的呀,陳漫終於離開了她的生活,可她和徐岩的那十年那麼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讓她如鯁在喉。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從前她寫的那麼多書,調查的那麼多案例現在突然全都成了空白,難怪總有人說,愛情讓女人智商為零,她覺得自己現在不止是零,簡直是負數。
拿出文件,喬夕顏把所有的東西全都放回原位,鎖上抽屜,沒事人一樣離開公司,對每一個人強顏歡笑。
「沒關係。我本來也不是什麼白蓮花,扣什麼帽子真的無所謂。」只要徐岩相信她,她真的無所謂。
她從旁觀者漸漸地融入了陳漫的世界,看到了陳漫的淪陷,陳漫的深愛,陳漫的掙扎,和陳漫的絕望……
快一個月不見的杜維鈞在事情白熱化的時候突然消失,他再出現的時候,網上的風波已經平息得差不多了。那位雷令風行的秦部長比喬夕顏想象中更能幹更有手段。
喬夕顏笑了笑,心中不禁叫好,果然是女強人,對兒子也是自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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