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疼不起的愛情
第二節

洗過澡,喬夕顏睡不著覺,在家裡翻箱倒櫃找了根煙,坐在陽台上沉默地抽著。
如果不是徐岩提出「離婚」二字,喬夕顏不會知道,原來眼前這個男人對她來說,是這麼重要。離婚這個字眼,她只是想一想都會覺得心痛。
徐岩慢慢地回頭看她一眼,眼神那樣遙遠冷徹:「行了,睡覺吧。我明天六點的飛機,我很累。」
人都是自私的,一直付出,一直得不到回應,神也會累的。
其實只有幾天而已,喬夕顏卻覺得,他好像走了好久一樣。
「不是這一件事,太多太多,從我們結婚到現在,你由著性子做了多少讓人沒辦法接受的事?你自己恐怕都不記得吧?」徐岩看著她,「你是我老婆,所以我讓著你,哄著你,把你當孩子,可是喬夕顏,你怎麼能真的把你自己當孩子?你想想,你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是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該做該說的嗎?」
徐岩靜靜地看著她,半晌才說:「何必呢?說幾遍都是一樣。」
喬夕顏的心一點一點地下墜,嗓子里像塞了一塊石頭一般難受,鼻子酸得快無法呼吸了。
「我給了你一年多的時間,你不僅沒有改,反而變本加厲。喬夕顏,我沒有那麼多耐心了。」
她無法想象,也不敢相信,難道一切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每一次他很累地結束工作,他也會希望喬夕顏像個賢惠的妻子給他做點吃的,或者給他捶捶背,可是每每這時候,他一推開書房,看到的,是另一個眼和-圖-書底青黑一臉缺覺的臉。
此刻,他的心也和他的胃一樣,瘋狂地抽痛,向他這個不愛惜的主人抗議。
「然後呢?」
喬夕顏瘦了,臉頰微微地陷下去,鎖骨更加突出,一雙手一伸出來,上面都是明顯的青筋。這段時間她大約也累了,一直以來肆意妄為被人捧著的女人,一遇到點事就飛速地成熟,這種成長是會讓人心疼的。她臉色不好,只剩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還剩點神采。他不曾見過這樣的喬夕顏,軟弱,無助,像被人拋棄的流浪狗。她用那樣的姿態向他服軟,在她拉著他衣服的那一刻,他差一點點就心軟了。可是他最終還是沒有回應她的示好。
之後徐岩每天還是會來醫院,對喬媽很是孝敬,還偷偷給喬爸製造機會。當著喬夕顏爸媽的面,他還是從前的樣子,待她溫柔又有耐心。只是病房門一關上,他就彷彿陌生人一樣離開。
「我們之間有什麼不合適的?你就因為這一件事判我死刑?」喬夕顏眉頭皺了起來,她倔強地說,「徐岩,我不服。」
「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好,但是我願意改。」
每一次他很累地回家,也會希望喬夕顏給他留一盞燈,他也會自私地想要她等等他,可她就像個沒心沒肺的小孩,到點就睡著了,當他打開房裡的燈,看著她熟睡中那孩子氣的臉龐,他告訴自己,這樣也挺好的,看她幸福,他會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是徐岩最常用的一個行李箱,此刻正www.hetubook•com•com收拾得滿滿的,靠在牆邊。
「我不想離婚。」
她有多少年沒有碰過煙她自己也不記得,只是煙草吸入肺里那種寂寞又悲傷的感覺,一如既往的熟悉。
他一直以來都想過很平淡的生活,不想做故事里轟轟烈烈的主角。和陳漫是第一次談戀愛,他以為可以到永遠,所以他用心地珍惜她,呵護她。可是最終,他失敗了。第二次,他選擇了和喬夕顏結婚,沒有那麼多激|情了,但他還是用他的方式疼她,寵她,可是他仍然失敗了。他不知道人生到底要遇到多少人才會真正遇到想要的那一個。他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也許,在還沒有遇到那個人的時候,他已經心死在路上了。
她閉上眼睛,空曠的房子讓她置身其中愈發顯得可憐,她摁熄了煙,抱緊了自己的雙臂,將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團。
恍惚中她覺得自己像被扔在黑暗森林里一隻脆弱的麋鹿,隨時隨地都可能成為猛獸的晚餐。害怕,那麼害怕,卻始終找不到安全的地方,只能不停地奔跑,奔跑,跑到肺里最後一絲空氣也消弭。
洗完澡,徐岩到客房休息。良久,他才聽到主卧的關門聲。彈簧鎖不輕不重的「咔噠」聲在空空曠的房子里久久回蕩,徐岩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喬夕顏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角,她惶恐害怕,卻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是無助地看著徐岩,良久才說:「我媽媽現在這樣……她真的經不起打擊了,我不能答應www.hetubook.com.com你離婚。」
兩個平常的字簡直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他抗拒她的姿態是那麼明顯,饒是她沒臉沒皮也能感受得出來。
她知道她說的這一切都只是借口,但是只要能先拖延著,什麼方法她都願意用。
她輕輕地將水杯放在徐岩面前,徐岩瞟了一眼,疏離地道謝:「謝謝。」
他是個可怕的男人,在一起的時候,把身邊的女人寵得無法無天人神共憤,當那個女人已經雲里霧裡找不著北的時候,他卻又決絕地離開。
喬夕顏尷尬地站了一會兒才想起該去給他倒杯茶,趕緊轉身進了廚房,給他倒了一杯帶著微微冰涼的礦泉水。
「我們談談好嗎?」喬夕顏絞著手指,鼓起勇氣說。
喬夕顏一直不懂婚姻的意義。從前的她就像大海中自由遊動的一尾魚,半推半就地進了婚姻這張網,從網洞中看著一如從前的那片海,以為一切都是一樣的,直到這張網被收起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已經無處掙扎,越掙越緊,連呼吸都成了奢侈。
徐岩定定地看著她,抿著唇,微微揚眉說:「喬夕顏,你似乎完全搞錯了。我不是欲擒故縱也不是在使激將法。我覺得我們倆不合適,分開比較好。」
徐岩沒有抬頭看她,換了拖鞋進了門,隨意地坐在沙發上,疲憊地用手指捻著眉心。
那種強烈的陌生感真的不知道是從何而來。推開家門,空氣似乎都有些不通暢,明明是很整潔的家,卻讓喬夕顏有種空氣中灰塵過度的不適感。她隨手把m.hetubook.com.com東西放在沙發上,正準備去倒杯茶,卻不小心絆倒一個行李箱。
喬夕顏顯然沒想到徐岩會說出這麼嚴重的話,喉間不覺乾澀,她無助地看著沙發上那道熟悉又修長的身影,緊緊地抓著自己的睡裙,聲音小小地說:「我會改的,你說的一切我都會改的。」
媽媽的身體恢復得不錯,醫生宣布再住兩天就能出院。喬夕顏欣喜的同時又感到惶恐。媽媽出院,意味著她必須面對和徐岩的所有問題。
像女人想找個知冷暖的男人一樣,他也想找個會心疼他的女人。
徐岩看著她的眼神很是複雜,他想了一會兒,才開口說:「我不會告訴媽媽,這件事是我們的事。」
喬夕顏疲憊地開門。屋內一團黑,玄關處她匆匆脫下的拖鞋還不規整地擺在原處。沒有人「不經意」地走出來揶揄她一句,「徐太太,你回的真早啊!」也沒有人給她放好洗澡水,催她洗了快去睡。
喬夕顏心裏咯噔一跳,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不合適」這三個字喬夕顏曾從徐岩口中聽說過,就在當初她問他為什麼和陳漫分手的時候,他也是如是回答她的。
他們之間已經很久沒有交談。這樣的平靜,讓喬夕顏的不安感越來越重。
喬夕顏捂著眼睛,良久才稍微平靜。
徐岩沉默了一會兒:「談什麼?」
時鐘嗒嗒嗒的機械聲音,吵得徐岩頭有些痛,大概是心情不好,抑或是白天空腹喝了點酒,此刻,胃痛得痙攣。徐岩捂著胃部,臉色灰白,再也不復從前的堅毅從容。
他一hetubook•com.com直有胃病,是創業最初應酬太多熬出來的,他後來不喝酒,是因為他喝酒容易胃出血,他從來沒有和喬夕顏說過這些,說了也沒什麼用。喬夕顏什麼都做不了,看到她哭,他比她還要難過。想起那次他從醫院出來,接到她的電話,她急急地問他為什麼還不回家。他笑了,略顯苦澀。
就像當初對陳漫一樣。不過才幾個月的時間,曾經高高在上的喬夕顏,也一如陳漫那樣,卑微而可憐的,在心裏期盼著徐岩的回顧。
「……」
凌晨,家裡的大門被打開。喬夕顏聽見聲音,一時欣喜若狂,連拖鞋都忘了穿,跑到大門口,看見是徐岩回來,心裏激動不已,彷彿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說,可是到了嘴邊,卻只剩一句:「回來了?」
徐岩倏然從沙發上起來,向浴室走去。喬夕顏跟在他後面,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說:「徐岩,別這樣。」
說完,他不再留戀,轉身離開。那一晚,徐岩再也沒有出現。
坐了一整天,晚上爸爸過來,一方面她想給他們一點時間好好談談,一方面她自己也需要回家一趟了。喬夕顏收拾了東西,把徐岩帶過來的換洗衣物裝好,自己一個人回了家。
喬夕顏還是難以置信,又問:「你到底在說什麼?」
徐岩果然是徐岩,不會輕易地下決定,可是一旦下了決定,也不會輕易更改。
她就是這麼一個像孩子一樣的女人,一邊是沒心沒肺的可愛,另一邊是沒心沒肺的殘忍。可是他就是喜歡,他喜歡她這麼簡單,所以他總是想回家。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