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永遠有多遠
第三節

他不說話,喬夕顏也不敢貿然說話,一直可憐兮兮地低著頭,死死地抓著自己的手指。
「討厭!」
「討厭!」
徐岩一時間也有點慌了手腳,有點後悔自己說的那些重話:「怎麼了?還沒說你什麼呢,你哭什麼?」
電影結束的時候,電影院的燈突然亮了起來,喬夕顏眼睛受不了亮光,刺|激之下終於迷迷糊糊地醒了。她懵懵地看了看周圍,人都走空了,只剩屏幕上還在滾動演員表之類的片尾。
徐岩呵呵笑了,將電影宣傳單遞給她:「導演和出品方送給情侶的小禮物。好在我們等到了最後一刻。」
「他搶了我的包還要搶我的戒指……」
「我真的不明白,我是被詛咒了還是怎麼了?每次想和你好好約個會,看個電影,就一定會出狀況。交通和我作對,跳橋的和我作對,搶劫的和我作對,我招誰惹誰了了?前頭二十幾年,我連男人手都沒挨過,老天幹嗎這麼對我啊!」喬夕顏哭得泣不成聲,五官皺成一團,可徐岩卻覺得此刻的她是那麼可愛。
熒幕閃爍著,那幾個字只閃爍了幾秒,就被一顆紅心取代。喬夕顏的瞌睡也完全被驚醒了。說不出此刻的感受,只覺得好像有風灌進心裏去了。那樣的滿足。
他回到家,又繼續等待,最後在望穿秋水中,終於等來她的電話,她的聲音在哆嗦,很顯然是在害怕他發脾氣。他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直涌到頭頂。他很想罵她,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
她說:「要是最後等來的不是驚喜,是驚嚇呢?」
徐岩這人吧www.hetubook.com.com,不善說什麼情話,但是一說起來就是要命的那種。一句話把喬夕顏甜得爆米花都吃不下了。
「和你在一起,哪一刻不是驚嚇?放心吧!我的心臟很堅強。」
喬夕顏的眼淚終於被徐岩的話給勾了下來。她眼淚嘩嘩地流,可是嘴角卻又控制不住地勾起了笑容。
他說:「什麼時候看電影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看。」
就在喬夕顏詫異的那一刻。電影屏幕上的字幕結束了。寬屏幕布上,白色的背景,幾個鮮紅的字寫著:
喬夕顏看著電影宣傳單上的截屏圖片,心底的感動並沒有因此打折扣,反倒慶幸徐岩是這麼細心的男人。他們才沒有錯過這樣的驚喜。
喬夕顏又被弄到局子里去了。理由是,和人鬥毆。
「老婆,咱回家了。」
「別賴了,回家了。」
「嗯?」
「喬夕顏,」徐岩繾綣地喚了一聲喬夕顏的名字,「人的一生真的好長,不走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會不會有驚喜,就像今天一樣。」他微微一笑,鄭重其事地說,「喬夕顏,你願意和我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嗎?」
和上次一樣,喬夕顏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小心翼翼地看著徐岩,眼神看上去有點可憐。
喬夕顏抬起頭,雙眼通紅,鼻子也皺得紅彤彤的,滿臉都是淚痕。什麼都不用說也能看出來,她此刻是真的很傷心。這是徐岩第一次看見她如此脆弱的模樣,不由有點手足無措。雙手僵了半天,最後落在喬夕顏的雙肩上,溫暖的手將徐岩身上的體溫傳遞給喬夕顏,原www.hetubook•com•com本是想安慰,卻不想喬夕顏哭得更凶了。她大張著嘴,嚎啕大哭,那模樣真的一點也不美,就跟個孩子一樣,嚎得聲嘶力竭。
午夜場的電影,上映著成本不高的文藝愛情片,偌大的電影院里只有稀稀拉拉兩三對年輕的情侶在看,當然,他們的注意力也不在電影上。屏幕明明滅滅的光線讓空曠座椅的輪廓時隱時現。徐岩一直努力想讓自己專註于電影,可是身後、座前那肆無忌憚忘我深情擁吻的情侶還是讓徐岩有點尷尬,眼神總忍不住往旁了看,這行為完全是下意識的。
徐岩的手微微有點發抖,他小心地去執起喬夕顏的手,輕輕觸碰著她紅腫得像胡蘿蔔一樣的無名指,心疼地吻了吻,繾綣而溫柔地「責怪」她:
喬夕顏的聲音由於激動變得有點顫抖:「你花錢弄的嗎?」
「別哭了,怎麼這麼傻?戒指丟了重新買就是了,說好過一輩子就是一輩子,有沒有戒指都一樣。」
ILOVEYOU。
徐岩像對待孩子一樣,對喬夕顏張開雙臂。那一刻,彷彿四季繁花都盛開了,彷彿一切溫暖美好都重生了,直暖到喬夕顏心坎里。喬夕顏也不知道為什麼。眼眶就不知不覺地濕了。
那警察無語地說:「她倒是沒事,就是和他打架的男人被她傷得不輕。」
喬夕顏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
徐岩一聽她沒事,一顆心都放了下去。電影自然也是看不成了。徐岩開著車趕緊去了派出所。
徐岩不說話,挑了挑眉,勾著嘴角笑說:「不太www.hetubook.com.com想。」
「什麼時候結束過?怎麼是重新開始?應該是升華新境界才對。一聽就知道你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徐岩把喬夕顏從座位上抱了起來,勾著她的腰,輕柔地附在她耳邊說,「你體育老師有沒有順便教你英語?」
徐岩嘆了口氣,實在是忍不住,開口訓斥道:「你和搶劫的打什麼?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是血肉之軀,不是鋼筋水泥灌的!別人偷你的搶你的給人家不就行了?錢財都是身外之外,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和這些亡命之徒衝突!你要是有什麼,我……」他頓了頓,皺著眉說,「我和岳父岳母怎麼辦?」
喬夕顏哭得聲音都沙啞了,還在喃喃自語:「我只是不想讓你生氣……」
喬夕顏被人搶劫,激烈反抗后,把搶劫的犯人給打了個半死,后被路過的人看到,報了警,那搶劫的人在看到警察后反咬了喬夕顏一口,說是和她發生口角打了一架,纏著她要醫藥費。喬夕顏自然是不依,兩人各執一詞,審了快一個小時那搶劫犯才說了實話。
他以為,這種心情一輩子體驗一次就足夠了,卻不想,看個電影就是這麼命運多舛好事多磨。喬夕顏又遲到了,不過這次她並沒有讓他等太久,因為在約定的時間過去半小時后,他接到了警察的電話。
徐岩被這峰迴路轉的狗血情節哽得話都說不出來。他知道喬夕顏執拗,不按常理出牌,他對她做過的很多跳脫的事情不能理解,可是這一刻,他還是被她所說的一切感動了。
只是這種蜜裡調油的狀態並沒有持續很久。大概是www.hetubook.com.com溫度太適宜,又大概是折騰了一天太累,更或者是,徐岩的肩膀讓她太安心,電影開場沒多久,喬夕顏就睡著了,睡得很深很熟。
「他搶我的包就算了,可是他搶我的戒指。」喬夕顏緊緊地捏著紅腫的手指,抽噎著說,「你說過的,這戒指是要戴一輩子的,一輩子還沒過完呢!我怎麼能弄丟呢?我要是把戒指弄丟了,你肯定會生我氣的。」
問清情況后,徐岩辦好了手續,把喬夕顏領了出來。兩人熟門熟路地從警察局走出來,還是站在上次說話的水泥台階上,徐岩看著這熟悉的場景,心底一萬個荒謬。
就年齡來說,徐岩和喬夕顏都過了瘋狂的年齡,看午夜場電影,兩人都是第一次。感情這東西要沸騰起來,什麼事都能驅使人去做。當喬夕顏哭得稀里嘩啦的時候,徐岩心都被哭化了,那一刻,他腦海里只有一個瘋狂又衝動的念頭。於是,他把她帶來看午夜場。
這一生,他想過許多種可能,他構想的種種平靜的生活都沒有實現,娶了喬夕顏,好像每天都生活在心驚肉跳里。可是他從來沒有覺得這樣幸福。
她甚至連命都不顧,只是為了保護他給她買的一枚戒指。還要說什麼呢?他什麼都不想再說。這一刻,他的心被喬夕顏失控的哭聲溺斃,不是煩躁的溺斃,是幸福得溺斃。
他低頭看了喬夕顏一眼,她盤好的頭髮全都散了,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全是青紫,臉上也有紅紅的指痕,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還有不知道在哪沾染的泥印。徐岩看著她那個樣子,也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麼了,有點心疼也有點憤hetubook.com•com怒。心底油然而生的,是養了叛逆女兒的父親的心情。想罵卻又有點捨不得,不罵又有點不甘心。總之一句話,恨鐵不成鋼。
「不走?」徐岩哭笑不得地看著她說,「你還真是,給你一張床你能睡到世界滅亡啊!」
他緊張地問警察:「喬夕顏沒事吧?」
親愛的,如果這一刻你還在,我想對你說:
只要她好好的,讓他怎麼做都可以。
徐岩雙手環胸,注視著喬夕顏的頭頂,等待著喬夕顏的懺悔。
她說:「徐岩,我們能重新開始嗎?從這一刻起,重新開始,用全新的方式生活,好嗎?」
「喬夕顏這輩子都是徐岩的妻子,就算世界滅亡也不會改變。喬夕顏,這樣的保證,你覺得夠不夠?」
喬夕顏靠著徐岩的身體,不解地仰著頭:「什麼?」
原來,愛到了骨子裡,就會變成一種心甘情願。
她仰著頭,用水光朦朧的眼睛看著徐岩,看著他微笑的嘴角,挑高的眉梢,和那一雙,和海一樣神秘又包容的眼睛。
卻不想,半天喬夕顏都沒有說話,既不頂撞,也不內疚,徐岩有點詫異。再過了一會兒,徐岩發現喬夕顏的肩膀在微微顫抖,他這才驚奇地發現,一貫天不怕地不怕的喬夕顏居然哭了。
得知她安好,他荒謬地發現,五個小時的等待居然不算什麼,最初的憤怒,焦急,擔憂都在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化為烏有。
「什麼?」
徐岩的心在此刻柔軟得不可思議,不管下一秒山崩地裂還是世界滅亡,他只想好好地牽著喬夕顏的手,再也不要放開。
就算再累,再疲憊,再無奈,也甘之如飴的心情,是喬夕顏賜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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