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沉訕訕一笑，乾乾地說：「何必傷了和氣？我對你怎麼樣你還不知道嗎？」

段曼雲顯然是氣極了。她的個性就是如此，絕對不會直接罵人或者發脾氣，一般是冷嘲熱諷。最最生氣的時候就不說話了。

段沉挑了挑眉，臉上也沒什麼表情：「是什麼事？」

「你這麼詆毀老闆，真的不怕扣工資嗎？」

四面鐵皮泛著閃亮的金屬色澤，明亮得像鏡子一樣，于江江不怕抬頭，就怕會和陸予視線相碰。才把陸予發的郵件都給刪了，這會兒她心虛得狠。對陸予有種奇怪的負罪感。

段沉哈哈大笑。錢樂怡看了他兩眼，用很同情地語氣說：「看你笑得這麼開心，我真不好意思告訴你，你媽今天給你來過倆電話。」

段沉眨了眨眼睛，很平靜地看著遠方，緩緩地問：「在你眼裡，什麼值一文呢？」

陸予輕輕敲了一下於江江的頭，用玩笑的口氣責怪她：「我喊你那麼多聲，你是真沒聽見，還是裝沒聽見。」

他想了想，很平和地回答：「她其實也給了我更多時間準備。就像彈簧一樣，壓得越低，反倒能彈得更高。」

錢樂怡白了他一眼，做出一個噁心的表情，說：「把你這一套留在那小姑娘身上吧。」

Amanda一開了話頭，響應者甚眾。在大家喜悅的笑聲中，段沉爽快地答應了請客。在一片歡呼聲中，段沉被簇擁著一起離開了公司。

陸予輕輕笑了兩聲，伸手握著于江江的肩膀，忍笑問她：「你最近是怎麼和_圖_書了？抬頭看我都不敢了？」

「你那麼愛你自己，你捨得死嗎？」

陸予的呼吸聲此刻就在於江江頭頂不遠處，那種輕微而規律的聲音讓她心痒痒的，想抬頭看看，卻又不敢。

以前于江江曾看過一篇文章。說寵女人的男人其實居心叵測。把女人寵得驕縱乖張無人能忍，也就沒人能搶走了。當時于江江還覺得這文章完全扯犢子。

于江江進了站台。她剛跨進電梯，就聽到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下意識地抬頭，那人已經在電梯門關閉的最後一刻走了進來。

其實喜歡一個人但是那人不喜歡你，比被一個人喜歡但是你不喜歡那人要輕鬆一些。人對自己的付出有掌控的能力，可是對別人的付出卻無力阻止。負罪感和愧疚感讓人難受。想想這七年其實陸予也挺不容易的，時時承受這種來自於她的壓力，真佩服他怎麼還能和她如常談笑。

走在人群最後，她看了一眼時間，問段沉：「你不去接那小丫頭？」

她不該在這個時候放棄，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放棄。

如今想想，還真是這麼個理。怪不得自從認識了段沉，她身邊再沒有新的追求者了。

說到底是段沉把她給慣壞了。每次一下班他就屁顛屁顛跑過來，任於江江言語攻擊還任勞任怨當車夫外加買單。

會議結束。負責風投的那個美國人是華爾街金融界的名人。他拍著段沉的肩膀說：「幹得很漂亮，我非常期待你的項目。」

錢樂怡還在他的公https://m.hetubook.com.com司，只是她不再幫人分手。錢樂怡並不懂工程上的東西，但她卻是非常有名的理財高手。把他們的預算和收支出平衡做得漂亮得像教科書。是段沉非常得力的助手。

送走了負責人。團隊里一夥帶著夢想的年輕人顯然對這個結局很是滿意也很得意。按照合同，一周后第一筆資金會進入公司的賬戶。他們也能一展抱負，真正運用所學的東西做一番事業了。

對段沉這樣的回答，那人顯然很滿意，他一臉春風一般的笑容，很和氣地說：「我期待你彈得更高，這才能說明我很有眼光。」

錢樂怡聳了聳肩說：「不知道，但聽口氣挺生氣的，是要出命案的節奏。」

段曼雲怒不可遏，深吸了一口氣，呼吸聲明顯比之前沉重一些：「不要以為拉到了風投有多了不起。你是不是以為你已經成功了？段沉，你那些什麼plan在我眼裡，不值一文。」

「你說呢？」段曼雲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你怎麼沒和我的車一起被砸個稀爛呢？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和那死丫頭胡鬧，還弄髒了我的品牌？」

「……」段曼雲沒想到叛逆的兒子居然沒有再頂嘴，而是認真地問出了一個問題，一時有些怔忡。良久，她說：「從你認識那個丫頭開始，你自己說說你都在做什麼？你打著我的名號做得那些無聊事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告訴你段沉，你想談戀愛我管不住你，但是你要搞清楚，你是個男人，你ｗｗｗ•hetｕbooｋ•cｏm•ｃom的心思要放在事業上，成天圍著個女人轉，算什麼東西？」她說著還不解氣，又說：「你眼光真是不敢恭維，以前那什麼恩恩的，什麼玩意兒，在我面前頭都不敢抬，現在這個更不像樣，完全一灘爛泥扶不上牆。」

于江江覺得鼻子酸酸的。有點委屈，也有點恨自己。一直以來她什麼都做不好，對什麼都無能為力。起先還有幾分暴脾氣，聽不得逆耳的話，我行我素覺得自己什麼都對。如今才明白，在職場，沒有無緣無故的批評，只有能力不足和死性不改。也許爸媽對她是了解的。她並不適合離開江北獨自在外闖蕩。她這種得過且過能力平平的人也許就只適合一份安穩到死的工作。不費什麼腦筋，不會情緒用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即可。

段沉正準備說話，手機就響了。兩人同時下意識看了段沉手機屏幕一眼，錢樂怡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說曹操曹操就到，我先去車裡了，你自求多福。」

「你會擔心這個？」段沉不屑地嗤了一聲：「你背後那麼多公關公司，一個小模特，能髒了你的品牌？再說那輛車，你真記得那是你的車嗎？你報上你的名字，那小人敢不賠？找茬就直說，拐彎抹角沒意思。」

段沉看了一眼錢樂怡婀娜離開的背影，嘴角抽了抽。平靜了兩秒，接通了電話。

段沉可不敢得罪這菩薩，對管錢他可不在行。別看錢樂怡看著挺不靠譜，其實她才能深不可測，多給點錢她，她大概能成為比hetｕｂoｏk.ｃoｍ.ｃoｍ爾蓋茨。

段沉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說：「謝謝，我會做到最好。」

她還是那個越挫越勇不知所謂的于江江。來都來了。不混個名堂出來。怎麼好意思回去見江東父老？

「段總，你是不是該請客啊？」團隊里唯一的女性工程師，Amanda開玩笑說。她從MIT（麻省理工）回來，起先想加入段沉的團隊，被段沉拒絕。他不喜歡和女人共事，也許是偏見吧，他對女人的工作能力並不放心。被拒絕的Amanda絲毫不放棄，以優秀的專業素質征服了段沉，最終被段沉收入隊伍。

那人原本準備走了，想了想又回頭和他說：「對你的事情我也有一些耳聞。我的好友也都覺得你是很有才華的年輕人。」他微笑著，頓了頓又說：「Man是個強勢的女人。作為合作夥伴，她無懈可擊。但作為母親，她並不算慈祥。我很欣慰你能成為今天的樣子，而不是碌碌無為地為家族守業。」

「你是不是要把我氣死你才甘心？」

開完會，東摸摸西弄弄，等於江江從公司出來，已經晚上近十點。

六點半，段沉剛結束了一個會議。

錢樂怡也不生氣，以很平和的口氣回敬：「段總這麼恐嚇我，不怕我隨時辭職炒了你嗎？」

輕吸了一口氣。專註精神，認真地記下經歷和各位主管的每一個要求和未來工作的重點。會議結束，于江江洋洋洒洒記了三頁多。

風險投資的負責人從美國過來參与了會議。段沉的團隊做了非常漂亮的策劃，完全征ｈttｐs://ｍ.hetｕboｏｋ•ｃom.ｃoｍ服了負責人，當場就把後續合同也都簽了下來。

段沉意味深長地看了錢樂怡一眼：「你還真覺得我是那種圍著女人打轉的男人？」

于江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陸予。這電梯是為殘疾人修建的，方便用輪椅不能使用扶手電筒梯的人。一貫人煙稀少。于江江為了趕時間才鑽進來。這會兒電梯里只有他們兩個人，真是好不尷尬。

這麼想著，又覺得十足的不甘心。于江江抓了抓自己的原子筆，努力把腦海里那些負面情緒全部趕走。

錢樂怡嫵媚地一笑，以非常勾魂攝魄的眼神看著段沉說：「是就是，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你就是那種『從此君王不早朝』的人，妥妥的。」

給段沉打了電話，奇怪也沒人接，于江江有些失落地一個人坐地鐵回家。其實她是個挺怕寂寞的人，明明飢腸轆轆，因為沒人陪，也沒心情在外面吃了。

段曼雲還在碎碎念，雖然語氣難聽，但作為母親的那種口吻還是很明顯。只是段沉並沒有再關注她說什麼，因為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集中在了別的事情上，他緊緊皺起了眉頭，截取了其中的一句話，嚴肅地追問：「你找過喬恩恩？」

段沉沒想到這人會這麼直接提到段曼雲，一時也愣了一下。但轉念一想，以段曼雲的影響力，政商名流認識她並不算什麼稀奇。在美國，她拚命巴結的，也就是那些上流社會的人了。只是他有些沒想到的是，在他眼裡靠男人上位的女人，在別人眼裡居然還挺雷厲風行。

「有什麼事嗎？」段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