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懸點了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想給淡姜買個戒指，又不知道女孩子喜歡什麼樣子的，想請于小姐幫我選選。」
于江江摸了摸段沉的頭，故意揶揄他：「可憐見兒，沒爸的孩子。」
于江江盯著那些大包小包，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收了點棘手的東西。
「無所謂。」段沉聳了聳肩。
于江江是個熱心腸，其實她已經累得倒地就要睡著。但沈懸提出這個請求，她還是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兩人坐地鐵又轉公交，到了沈懸家所在的城中村。環境確實挺亂的，務工人員多，卻沒個正經的規劃，屬於三不管的區域。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如此，貧窮和外來者多的區域容易滋生犯罪，早前于江江就聽說過很多起著附近的搶劫、強/奸和殺人事件。對這地方還挺發憷的。
「……就那會兒在你家那位叔叔，長挺年輕那個，」于江江說：「他跟著你的車到我家來了，東西我給收下了。你不要我就自己吃掉了。」
ｈtｔｐs://ｍ.hｅｔubｏoｋ•ｃｏm.cｏｍ那男人卻像是了了一樁心事一樣，一直開心地點頭。
他這一走，不知道有生之年和段沉還能不能再見了。
于江江沉默地接過那些塑料袋，謝謝都沒說。
「你自己留著吃吧。」
段沉就喜歡見他那副明明在意的要死，卻要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沈懸憨實地摸了摸頭：「淡姜晚上還有開會，她要畢業了，論文還是什麼，總開會的。」
「別鬧了。」段沉竟有些無力。
于江江想想就忍不住嘆息。
剛一走出小區，于江江就看到了段沉的爸爸蹲坐在她小區門口，她嚇得差點尖叫了出來。
那男人低了低頭，將手上的東西放在地上，然後細心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以示鄭重地向于江江伸出手：「你好，我叫徐決。」
看著他離開那有些蒼涼的背影。于江江覺得欷歔不已。
段沉看上去很平靜，但那種流浪狗的眼神還是藏都藏不住，他扯著嘴角有www.hetubook.com.com點苦澀地一笑：「你不懂。」
段沉送于江江回家。于江江下了車，進了小區，想到家裡沒有礦泉水，又順路出去買。
于江江回過頭，發現是沈懸有些意外，「怎麼還在這？淡姜呢？」
踩著半泥濘的石板路，于江江一直跟緊沈懸，小巷子連個燈都沒有，幸好天還沒黑透，不然真是連路都看不見了。
「噢？」
「我確實不懂你這二十幾年來的心情。我只是覺得父子緣這種東西，有今生沒來世，問個明白也賺了，不是嗎？」
為了不影響正常的營業，公司只劃了三分之一的大廳給活動，人多，又擠，整個呈現大食堂情景。為了讓有些不方便的人坐，于江江一直趴在牆上或者檯子上做記錄。整個忙得像個陀螺，團團轉。
于江江也是過來人，自然明白，點了點頭，詫異地問：「那你還在這是？等我？」
于江江帶著心事去上班。從入職以來，這應該是最忙碌的一天。集體婚禮的一百對新人，
hｅtｕboｏｋ•ｃｏm•cｏm分批過來錄視頻和開會。
段沉很警惕地打斷：「我沒有爸。」
于江江想了想，點了點頭。
他手上拎著好多袋東西，塑料袋碰撞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明明是打扮土到不行，氣質卻還是很清朗，于江江一時無法把他和「窮鄉村老師」聯繫在一起。
「于小姐？」沈懸臉上帶著靦腆而木訥的笑容。
「是你爸吧？」于江江若有所思：「長得就有點像，個頭也像。」
于江江也嚴肅了表情：「去和他談談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說清楚了總比這麼糊裡糊塗的好。」
「有些問題不可能問明白的。」段沉輕嘆了一口氣，如是說，「我生下來就沒爸，突然冒出來才奇怪。」
「真好。」夜燈昏暗，不知道是于江江眼花還是怎麼，她居然覺得段沉的爸爸有點眼眶泛淚。他小心翼翼將帶來的一堆特產遞給於江江：「這些東西希望你能替他收下。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後……怕是也沒有機會來了……」
于江江能看出段沉眼裡ｈｔtｐs://m.hｅtuｂｏok.com•cｏｍ又期待又害怕的那種情緒。她沒有再追問和逼迫。有些事當事人和旁觀者的看法肯定是不一樣的。
「你敢！」段沉拉住了正欲起身的于江江。見她後背開始抖，段沉才發現被她耍了。
于江江伸手與他交握：「我是于江江。」
想必段沉並沒有那麼排斥他吧？不然他不會特意回來想要去找他。可人都是如此，近鄉情怯，越是想見他，見了卻越是有打不開的心結。
一整天折騰下來，于江江覺得自己快要散架了。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于江江整個腦子已經完全放空了。渾身疲憊地拎著包出了公司。還沒走到車站，就被在此等了好幾個小時的沈懸叫住。
兩人準備進金店，一直很拘束的沈懸才想起他用來比量尺寸參照物忘了帶。他滿臉歉意地對於江江說：「于小姐，你能不能等等我？我這就回去拿。」
「謝謝你。」那男人一直不住地感謝：「謝謝你于小姐。」
那男人見於江江驚恐的樣子，面露尷尬，「小姑娘，你別怕。」他試圖安撫于江江和*圖*書的情緒，聲調溫和而富有磁性，「我坐計程車跟著段沉過來的。」
段沉很意外一貫迷迷糊糊的于江江居然這麼火眼金睛，瞪著眼睛有點難以置信，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過了一會兒才回答：「生理上算是吧。」
段沉沉默了一會兒，「噢。」
他解釋著他的冒失，也誠懇地道歉：「我知道我的方法有點不對，但我也沒有辦法了。」
「你是段沉的女朋友吧？」
于江江想想卓陽區也有這個金店的分店，提出一起去拿，去卓陽區買也一樣。
不管曾發生過什麼，不管過往有什麼糾結、誤會，時間總能把所有醜惡的東西轉化成一種哀涼的過往，讓人不記得痛與怨，只是記得那其中深深的遺憾。
「噢，那我去把特產拿上來了，你不要送給我好了。」
于江江並不討厭這個男人，但作為段沉身邊的人，不違逆他才是她該做的，她有點為難地說：「我也幫不了你，段沉脾氣很犟。」
晚上給段沉打了個電話，起先扯犢子扯了一會兒，末了，于江江試探性地說：「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