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沈安平只著單衣坐在床邊,他表情冷峻,嘴唇緊緊的繃著。自成年後他就沒有這般狼狽過,此刻,他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他要拿生命保護的人。
她緊緊的揪著沈安平的衣領:「我們不能這樣你知道么?我們必須分開。我要我的媽媽,我要我的家。」
「我不……」顧平安話還沒說完,沈安平已經強勢的堵上她的唇,奪去了她的呼吸。他粗魯的拽著她的衣服,她的頭髮因為掙扎全部散開,雜亂的糾纏在白色的枕頭上,黑與白的強烈對比使得畫面看上去觸目驚心。
他指端的火星一點點將煙吞滅,灰燼斷裂,一點一點散在煙灰缸里。那一抹消失前的煙雲讓他和她彷彿置身於雲霧之中,飄渺而虛遠。
她眼中頓生哀色,這輩子她還能遇到這麼了解她的人么?
沈安平急切的像要把她碾碎一般,他猛的一拽,顧平安睡衣的扣子七零八落。僅剩一兩顆還搖搖欲墜的在衣服上。她沒有穿內衣,沈安平滿帶怒氣的手掌附上她胸前的柔軟,她激烈的扭動著身體,卻使沈安平的侵略更加強烈。他狠狠的蹂躪著她的嘴唇,那簡直已經不是吻,顧平安連牙齒都撞的疼了,她大腦嗡的一團亂,天花板上的粉紅氣球還一無所知的靜然,畫面那樣和諧而美麗,而它們的主人卻像一隻野獸和顧平安廝扯著。
如果可以,她真想和他躲到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去。不管現實,也不管誰生誰死,誰都和她無關才好。
她仰起頭,讓眼淚迴流,苦澀入喉,「沈安平,你會永遠愛我嗎?」
可是現實永遠是那麼殘酷,不容她猶疑,不容她貪念,甚至,不容她告別……
顧平安還是哭:「誰來理解?誰來理解?」她失控的抓著沈安平的肩膀,用力的搖晃:「你說啊!你說!」
就在要擦槍走火的一刻,沈安平突然握住了在他身上四處點火的小手。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氣,眸中的深沉也逐漸沉澱。他親吻著她軟弱無骨的小手,問她:「怎麼了?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了?」
他的心,微微的痛了。他不矯情,在工作上感情上他一直是個強勢的人,也許是成長環境的關係,父親從小到大對他的態度都很生硬,父親是軍人,只有黑和白,永遠不懂灰色地帶。所以對待他的態度一貫的強硬,棍棒夾帶,在光鮮的光環下,優渥的物質享受下,他其實一直比平常家的孩子受的教育還要嚴苛。
陌生的慾望主宰了他們。顧平安全身失控的痙攣著顫抖著,她聲音微弱,意識也逐漸迷失,卻依舊咬牙切齒:「和圖書沈安平,別叫我恨你!」
他對自己的要求一直是極高的。他努力成為最優秀的,得到了每一樣他想要的,包括父親吝惜予人的讚賞。惟獨她顧平安,他似乎怎麼努力都夠不著,即便拿繩子綁在身邊也會逃走。
可是她不能。時光蒼老的太快了,只一轉眼,她就連補救的機會都失去了。她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後悔。如果她能更懂事一些,更珍惜一些,她不會像現在這般遺憾。和他的二十幾年,她第一次覺得時間竟然不夠用了。
「我還以為,我還可以再堅持的。」她抽泣的聲音越來越大,「沈安平,我以為我們可以輕易分開的,我以為我也不是那麼愛你的。可是為什麼,我的心這麼痛……」
只一句話就把顧平安心裏所有的酸澀,難過,不舍全部勾了出來。溫熱的眼淚迫在眉睫,顧平安急切的吻上了他的眉梢,嘴裏還念叨的囁嚅著:「我在,我在這裏,沈安平,我愛你。」她細緻的吻著沈安平的每一寸肌膚,急切的解他的扣子,脫他的外衣,她的動作撩起了沈安平最原始的慾望。一連一個星期的想念在那一刻轟然爆發,沈安平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他好像從來沒有真正的愛過誰,除了顧平安。在沒有顧平安的時候他也曾看見自己身邊的兄弟可笑的談愛情,他們這樣背景的人總是難遇到自己和心意的人。和自己的一個世界的總是牽涉這樣那樣的利益牽扯,感情不再純粹。不是一個世界的卻又隨著時間久了,由於各種原因發生各種摩擦,最後鬧得神傷心死。他總是慶幸,顧平安在他似水不漏的保護下保存著那樣單純的心性。他總是感激她的任性和驕縱,正是誰也受不了才好,那她就只能是他的了。
顧平安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她已經做出了選擇不是么?
而沈安平的回應,是驀然失聲。他緊抱她的動作也突然僵住。他自是沒有想到他不遠萬里趕回來,竟是迎來她這樣的話。
「……」
沈安平眼中的神采倏然消失,轉而換上濃濃的慍怒,他強行扭過顧平安的臉,強迫她與他四目相對。他深不見底的眼中充滿了不可違抗的堅決,只聽他一字一頓的說:「我不管誰要死誰要活,我只要你,你懂不懂?我就是這麼自私,所以你別想離開我!你懂么?」
她是他的愛人、親人、女兒、母親。她願扮演他生命里一切對他重要的角色。
顧平安明明還能感受到他的欲/望,可他卻強制自己停了下來。他濕熱的吻落在她的hetubook.com.com手背,循著血管直通她的心臟,心跳突然就亂了節奏,一下一下,似乎要跳出心房一般。
顧平安看似毫無波動的語調讓空氣都變得壓抑靜然。沈安平和顧平安都各自佔了房間的一方位置。厚重的窗帘也攔不住窗外燦爛溫暖的陽光,而人的心,在這璀璨的陽光下無所遁形。
這一次,顧平安沒有掙扎也沒有反抗。任由自己沉淪在他臂彎的溫暖里。
顧平安心口發酸。她的精神幾乎一直保持著緊繃的狀態。正因為這樣的緊張,她才疲憊的睡了過去。一夜無夢,卻怎麼都不知醒。像被強大的自我催眠控制,她只想沉浸在這樣安然的氛圍里,不用醒。
她哭泣的聲音像一把把尖刀,全數插在他的心上。他不知所措,甚至不敢靠近她。
「莫非是我的親生姐姐。她和我一天生日,一樣血型,我早該想到的。異卵雙胞胎,跟電視里播的一樣。」她冷冷的笑了,自嘲道:「我的媽媽,哦不,我和她的媽媽,她得了癌症,她快死了,她死前的願望就是我們一家團聚。而莫非,因為我和你的關係,不願意!你明白了么沈安平?我們必須分手!」
可是即便是這樣還是不可以,他留不住了,他保存了她這份單純,卻沒想到在她這顆單純心裏他自己排在了最末位。這種無助的感覺讓他有些無措,可他還是垂死掙扎。
她不知道沈安平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甚至沒有通知她去接機。二十幾年的時光,他們之間默契到不需要語言。
這個女人是一把雙刃刀,不管靠近她那一面都是撕裂的疼。
好半天,他才被顧平安的聲音從一片死寂的喚醒。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空蕩的房間只余粗重的呼吸,沈安平停息的那一刻,他終於聽見了顧平安低微的抽泣。像是有一股電流突然通過,他的大腦突然清明。他倏然抱緊了她虛軟的身子,一句一句的說著:「對不起,平安,對不起,是我錯了……」
「平安,沒有什麼是解決不了的,他們總會理解的。」
「平安,你快回來!你媽暈倒了!」
「我想相信,可是我知道,怎麼做都沒有用。因為比起你,我更不能失去我的家人。」顧平安無助的偎在他懷裡,她的眼淚洇濕了他胸口的衣服。濕熱透過意料貼合在他胸前,和心房一牆之隔。微燙的感覺讓他微微震顫。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沈安平,我們兩個心裏都有結,勉強下去也不會有幸福。」
顧平安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飄在天花板上的三個粉紅色氣https://www.hetubook•com•com球,白色的天花板襯的那粉色繽紛奪目,三個氣球上用銀色熒光筆寫著三個單詞:I MISS YOU。
人在失去理智的時候總是很容易被憤怒控制,顧平安的話像一劑強烈的催化劑,使得沈安平的動作更加粗暴,他冷冷的說:「我早該知道我是太縱容你了,你就是欠收拾。」
……
所以她想,長痛不如短痛。
顧平安恨恨的咬著沈安平的嘴唇,血腥氣頓時充斥著她的口腔,她直想作嘔。沈安平吃痛的離開她的嘴唇,眼底的狠意卻更深了幾分。他不再克制自己,人生第一次,他想把身下這個不懂珍惜,任意揮霍他感情的女人撕成碎片,而更深一些的,是他對自己的恨,無數次的尋找,無數次的替代,他卻怎麼都忘不了這個女人,他恨恨的瞪著她,不過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為什麼她就那麼強勢的佔據著他全部的心?他恨自己那不知變通的心,恨!恨!恨!
手機鈴聲驟然打破了他們之間僅剩的和諧。顧平安茫然的接起來,電話里只有顧爸爸焦急的聲音,一貫沉穩的爸爸聲音不住的顫抖,顧平安的手都在發抖,只聽電話里爸爸急切的吼著:
他深深的將自己埋進顧平安的身體里,貪戀著那一分一秒的溫暖,她柔膩的肌膚是那樣乾淨而美好,美好到他想不顧一切的把她摧毀。
沈安平只覺得顧平安瑟瑟發抖的肩頭是那麼瘦削,好像一陣風吹就會不見了。
顧平安還是嚶嚶的哭著,聲音逐漸變小,最後嘶啞的連哭泣都沒了聲音。她哀哀的抱緊了沈安平,整個人依靠著他提供的溫暖。
心痛,連呼吸都變得勉強。
「平安,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聽見,不管是什麼理由,你現在在我身邊了不是么?我感謝莫非,如果不是因為她你不會這麼快走到我身邊來,你覺得我會放你走么?」他頓了一會兒,又自問自答:「我不會放你走的,平安。」
他不該再心軟,他反覆的告訴自己。
「沈安平。莫非吃了很多安眠藥。她媽媽去世了,你要結婚,她受不了了,所以她吃了很多安眠藥你知道么?」
顧平安嚶嚶的哭著。她的頭深深的埋在臂彎里。
他的聲音流連而繾綣,每一字都鏗鏘有力。他永遠都知道說什麼樣的話能勢如破竹的直擊她的心底。
沈安平皺了皺眉,但還是耐心極佳的吻了她一下:「傻瓜,怎麼這麼愛問這個問題?」他抱緊了她,在她耳邊輕聲的說:「聽著,顧平安,多的我無法保證,這輩子我肯定只愛你一個。」
也許,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都累了,誰也不想去想下一刻會怎樣,因為這一刻的溫暖任誰也無法放手。
他還沒有回答,她卻一反常態的平靜。繼續說著:「那天我對莫非說的話,你都是聽見了吧?可是你卻要假裝沒聽見。你什麼都不問我,什麼也不說,你對自己對我,也沒有信心不是么?」
她突然就笑了。做這事兒的傻瓜都快三十歲了,可他卻像每一個陷入愛情的傻子,實踐著愣頭青們的浪漫。這樣的套路明明是那樣老土,她卻覺得那感動是那樣綿長深遠,以至於她的心這一刻是那樣溫暖。疲憊的沈安平衣服也沒有換就躺在她身邊,隔著被子緊緊的抱著她。他的動作不大,長長的手臂隨意的搭在她的肚子上,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就像氧氣一般,她每一寸都貪婪的吸入肺里,他有條不紊的呼吸輕柔的拂掃在她耳廓,痒痒的,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她心間輕撓,讓她此刻柔軟沉靜的像一灘水。
「沈安平。」顧平安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她疲憊抬頭,哭紅的雙眼看上去是那麼楚楚可憐。
任她怎麼醜化這一切,沈安平都毫不鬆口。他緊緊抱著她,有力的反駁:「勉強下去有沒有幸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勉強,一定不會有幸福。」
她想,真正的愛情,即使沒有結果,也應該令人懷念。
他熄滅了香煙,一步一步走向她,將孱弱到不堪一擊的她鎖進懷裡。她一貫瘦,節食的時候更像是不要命一樣。可他從來不覺得她不健康。而現在,她是那樣瘦,抱在懷裡都覺得硌手。不用問他也知道,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她到底經歷了怎樣複雜的心路。
所以她說:「沈安平,我們不要訂婚了好不好?」
「……」
沈安平落寞一笑,那笑容中充滿了苦澀。顧平安的心疼的痙攣。悲傷排山倒海的襲來,她幾難招架。眼底的濕意驀然湧起。她無聲的抽泣。良久,她像是迷上眼淚的滋味,怎麼都停不下來。
沈安平沒有回來之前她一直對自己催眠,沈安平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別的男人有的優點他都有,但別的男人有的缺點他也一樣不少。
這麼痛,心像被一隻手緊緊的抓著,連呼吸都被奪去了。
沒來由的,她喉間哽咽。她突然覺得似乎高估了自己。她怎麼都下不了決心離開他了。
「不!」顧平安尖銳的叫著:「你解決不好!莫非自殺了你知道嗎!我媽媽得了癌症你知道嗎!你能解決好么!你怎麼解決!」
她無數次拍著胸口安慰自己,還好,沒事,不要怕。
沈安平還是不管不顧,他用力的www•hetubook.com•com將自己埋進她仍舊乾澀的身體里,瘋狂的欲/望控制了他,一切感官的快/感變得強烈。他逐漸感受到她的迎合。仍在尖端的他俯身對她說:「說你不會離開我。」
他們像倚靠著彼此存活的獸,誰也不知離了對方會怎樣。這麼多年,即使他們之間再怎麼彆扭也不曾像現在這樣,這麼強烈的感受著將要離失的割肉之苦。
沈安平摸著顧平安的頭頂安慰:「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有什麼我都解決好的。」
他猛一低頭,兇狠的蝕咬在她光/裸滑膩的脖頸上,那溫暖有序的心跳讓他嗜血的想要一口將她撕碎。
沈安平心臟驀地一緊,他倏然抱緊了顧平安,阻止她繼續說下去。而她卻不依不饒,硬是要把一切醜陋都捅破。
可是要成全她嗎?沈安平做不到。
沈安平沉默的吸了一口煙,煙草刺|激的味道在他肺里流轉,最後融匯。他只覺得迷茫,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好像怎樣都是不對的。
「我做不到怎麼辦?平安,我沒法成全你。」他發了瘋的擁緊她,體內的疼痛感又蠢蠢欲動了。
她是那麼貪戀著他身上溫暖的味道;她是那麼想要繼續平靜的生活,有他,有她;她還是想要每時每刻和他在一起,枕著他的手臂入睡,醒來時第一眼看見他,第二眼看見陽光;她想在每一個午後親吻他下巴上生出的青青胡茬;她想像孩子一樣永遠不用長大,永遠掛在他的脖頸上撒嬌;她想自私的獨佔他的寵溺,他的疼愛和他毫無底線的縱容。
她輕輕的翻身,將被子分了一半給沈安平。他身上有僕仆的風塵和微微的涼意,顧平安貪戀的用臉頰摩挲著他線條分明的下顎,動作不大,但睡眠並不深的沈安平還是醒了。他將顧平安摟在懷裡,用下巴溫柔的蹭著顧平安的頭頂,似是鬆了一口氣的說:「還好你還在。」
空氣里還彌留著方才的瘋狂,可是陷入瘋狂的兩個人卻不約而同的醒了。
他狠狠的傷害她,也狠狠的傷害了自己。
沈安平皺眉,看著她失控,歇斯底里,他更加痛恨自己竟是毫無辦法,他輕聲掙扎的說:「沒有試過你怎麼知道一定不可以,相信我,我把那麼多不可以變成了可以,不缺這一件。」
她迷迷糊糊的抓緊了他的雙臂,瑟瑟搖曳像一支迷失在汪洋大海的小舟。她眼前只有一片慘白,一片霧蒙,她緊緊的咬著牙關,不讓羞恥的快樂將她吞滅,她一字一頓恨恨的說:「沈安平,我會離開你!我們一定會分開!」
「成全我吧,這輩子我只想做一次孝女。」
真的能如媽媽說的,男人多的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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