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愛上我？難不成是對我這殘花敗柳之身有所念想？」程端五努力冷酷地笑著，卻有種異樣的風情萬種，她伸手開始解自己的風衣腰帶，動作極慢，一顰一笑都是那麼撩人。她的姿態慵懶而嫵媚，幾乎讓陸應欽難以自持。
程端五的動作還在繼續，她白若蔥根的手指一顆一顆地解著風衣的紐扣，卡其色布料下面凝脂一般的肌膚漸漸顯山露水，陸應欽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彷彿有一根無形的繩索狠狠地拉扯，程端五的動作表情話語都像無形的巴掌，直搧得陸應欽無地自容。
她不想承認，可她不得不承認，陸應欽對待程端五的態度早已不是一個「恨」字那麼簡單。
直到，門內的人，走了出來。
今天席上陸應欽那赤|裸得毫不遮掩的目光任俞佳佳再大度再自欺也無法無視。陸應欽對待程端五近乎詭異的態度終於徹底讓她亂了陣腳。
是，像所有的人說的，她程端五就是犯賤。可是叫她怎麼辦呢？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把心剜掉。她愛累了，恨怨了，也活夠了。可是除了堅持，她還能做什麼？
「啪——」盛怒之下，陸應欽幾乎沒有控制力道的一巴掌狠狠地摑到程端五的臉上。程端五被他打得搖搖欲墜，整個人往地上傾倒。
可她呢？她錯得一塌糊塗，錯得一敗塗地，僅僅是因為愛他嗎？
程端五被斥得胸口一緊。她只覺得自己幾乎要站不穩了。她深深地喘息，努力調節自己的呼吸，讓腦子裡那些荒唐的想法快些消散。
他心煩意亂地自口袋裡取出香煙，卻在身上摸索半天沒有找到火機。他憤懣地把煙丟在地hetubook.com.com
上，用腳使勁踩著，直到煙支粉碎他才停手。他懊惱地撩著額發，那姿勢從俞佳佳看來既熟悉又陌生。
那洞悉的目光竟然讓他有些動搖。他搖搖欲墜地自問：陸應欽，你怎麼了？你愛上她了嗎？
俞佳佳一直把俞東送上車才陡然發現，早就先出去的陸應欽和程端五一起不見了。她無法勸服自己不亂想。
如她所說，對她有慾望於他是一種侮辱。他不能，絕對不能。
愛情，有時候真真是最最殘忍的刀，絞得人血肉迷糊，卻還執迷不悔。
全身像被人用涼水從頭淋到尾，俞佳佳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般無助過。
「想陪陸先生的女人該是有很多吧？」程端五一字一頓地說著，這情景，這話語，都讓陸應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陸應欽突然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程端五，他開始懷疑，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程端五么？
她直直地盯著他，黑眸凜然，纖瘦的身子傲然佇立，她沒有說話，只是屏息等待著他的答案。
她怨恨，怨恨自己是這樣沒出息，到了這番天地，她還是無法全然狠下心來，陸應欽這個人，她愛得模糊，恨得也模糊。
他狠狠地瞪了程端五一眼，咬牙切齒地甩下一句，「程端五！你好樣的！」便拂袖而去。
從前他哪是這樣的人，雖冷漠，卻是個十足的斯文人，每每與她出去，她見了乞丐、流浪漢，都會掏錢包給錢。他那樣厭惡她，卻總還是會等著，甚至看著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會流露出憐憫之色。後來他變成那樣喜怒無常的暴戾之人，和她的強迫也脫不開關
www.hetubook.com.com係。
陸應欽一瞬不瞬地盯著程端五嫣紅的薄唇，看著它一張一合，「陸先生有情緒，我豈有不從的道理？只是希望陸先生能放了我，對我這麼低賤的女人產生慾望，怕是連陸先生自己也覺得侮辱吧？」
她明明是笑著，明明表情是那樣動人而嫵媚，可是她的眼底卻冷如寒冰。
他一刻也不想停留，他一刻也不想再看見她。
就在程端五搖搖晃晃就要倒地時，陸應欽卻又一把將她扯了起來。程端五幾乎本能一般蜷縮著抱著自己的雙肩，下意識想要自我保護的動作。可她又怎麼敵得過陸應欽的力氣？她太瘦了，頸項白皙細長，陸應欽的手掐在她的脖頸上。他幾乎毫不費力就能扭斷她的脖子。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只要一扯上這個女人，一切理智都不見了，他面對她的時候總是無法自控，無法自持。他難以置信，即使被她那樣羞辱諷刺，他卻還是那樣地想要得到她。
陸應欽離去很久程端五都沒有動，陸應欽在的時候她一直忍住沒有哭。可是這一刻，在四周漆黑的這一刻，她的眼淚終於無法克制地落了下來。
雖然陸應欽不愛她，但她對陸應欽的逆鱗所在還是十分了解。她滿臉玉石俱焚的表情，凜然地抬起頭，用陸應欽無法接受的方式羞辱自己，也羞辱他。
陸應欽英挺的劍眉緊蹙，他緊緊地禁錮著程端五，卻不知自己能說些什麼。
他憤怒地將程端五狠狠一甩，衣不蔽體的程端五驟然摔到地上，狼狽不堪。她輕輕地抬頭，直直地盯著陸應欽，她對他冷冷地笑。
陸應欽從來沒和_圖_書有在程端五臉上看過這樣冷然又陌生的表情。她的眉她的眼在經年歲月的磨礪下日趨美麗，可她從前勃勃的生機、肆意的笑容卻再也不見。
「放肆！」陸應欽身體里的火苗終於狠狠地竄了起來。他怒目而視，瞪著程端五，幾乎要將她撕成碎片！
那笑讓陸應欽覺得刺眼，他想上去把她的小臉撕爛。可他看著程端五毫無反抗能力地倒在那裡卻又莫名的有些不忍心。
灼燙的眼淚滑過臉頰，滑過陸應欽打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程端五不是個聰明的女人，過去她擁有一切，卻只會傻乎乎地運用一切程家賜予的權利禁錮陸應欽。陸應欽厭惡她、恨她，她都認了，可是如今她一無所有，她用血淚換來一句「面對現實」，這樣，還不夠么？
良久他才冷嗤：「程端五，少白日做夢。」
他眼中儘是嗜血的寒光，「程端五，我警告你，少惹我！不要以為激將我有用，對付你，我連小拇指都用不到。跟我斗，你根本不夠格！」
此刻陸應欽的眼睛超乎尋常的透徹，黑眸黑沉，眼白明亮。那眼睛里，竟是赤|裸得近乎令人驚悚的悔意。
程端五問他：「陸應欽，你為什麼要和他比？你愛上我了么？」
他錯了嗎？他沒有錯啊，他只是不愛她。
她不怨不恨，她只是後悔，後悔自己那顆不爭氣的心，為何至今還對他留有殘存的情愛？
俞佳佳穿著高跟鞋，踏在地上的聲音並不算小，可陸應欽卻完全沒有聽見一般。
像很多年前一樣，明明是被迫和她一起去看電影，卻在黑暗的影院里沉淪，放縱自己呆呆傻傻地一和-圖-書直看著她的側臉，看著她如痴如醉地看著電影，眉眼宇睫都是那麼沉靜好看。她滿臉淚痕突然扭過頭來看著他，他恍然醒悟，立刻尷尬而冷漠地轉過頭去。
陸應欽只覺得胸口一窒，陣陣寒氣從背脊心往上升，全身都冷得無法適從。
他害怕，害怕下一秒他會無法自控地上去擁抱她。
她沒頭蒼蠅一般四處尋找，最後是在下電梯拐角的緊急出口看見陸應欽的身影。
好像就是從那時起，他總是不知不覺就對她流露出點滴的溫柔，他憤懣于自己的失控，所以更加兇狠冷漠地對她，生怕她發現了他羞恥的「秘密」。
他緊緊地箍著程端五纖瘦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直到程端五疼得無法忍耐呻|吟出聲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失控。他驟然驚醒，放開了孱弱得不堪一擊的程端五。程端五像團泥一般緊靠著牆壁，和他一拳之隔。
她臉上一整片紅紅的掌印和她脖子上一條勒出的印記在她白皙如玉的皮膚上格外醒目。他攥握著自己的手心隱隱有些後悔，他很少與人動手，更何談和女人動手。這些都是他從來沒有做過的事。
她無聲地站在門口，直到門內的哭聲停止。
她臉上疼，可再疼沒有她的心疼，像剜肉一般，她疼得連呼吸都不會了。
她過去深深愛著的人，他對她只有冷酷折磨和諷刺。他的一切溫柔，都給了別人。
難道這樣，也不可以？
如今她終究醒了，她的理智終於戰勝了她的心智，她不再渴求愛情，她只求現世安穩，只想找個平凡的男人度日。
程端五絲毫無愧的表情竟然讓陸應欽有了無地自容萬分難堪的感覺。他陡然陰沉地瞪著程端五
和-圖-書，緊抿薄唇，寒光四射的目光中迸射出強烈的怒氣。
他狠狠地摔著緊急出口的木門，本來準備疾步離開的他卻不知怎的，突然停下了腳步。他緊緊地皺著眉頭，渾身上下都是戾氣。俞佳佳有些好奇，她站的角落有一個裝飾的大瓷瓶剛好擋住她的身影，她站著沒動，屏息看著陸應欽。
到底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自己會做出那些讓人不解的行為。這麼多年他都沒有想出答案，只知道離她遠些，他才能保持正常和冷靜。可是一旦她出現，他便又回到過去，他覺得對自己有些束手無策。
她認識的陸應欽，幾乎從來不會有這樣倉皇不知措的表情。他站了一會兒，最後狠啐一口才大步流星地離開。
是程端五。
彷彿時空錯位，那個充滿複雜情緒的早晨彷彿情景重現。程端五的臉孔和那日一言不發的少女臉孔重疊。
那是一具能讓男人眼前一亮的胴體，陸應欽身子微微一動，他幾乎要被眼前這香艷到極致的美景吸引，可程端五狠狠地諷刺還在繼續，活生生將陸應欽從那迷濛的狀態里敲醒。她幾乎漫不經心地說：「陸先生把我扯進來不就是為了這個么？請您快點，做完了我們兩不相欠。」
陸應欽面色狠厲，眸中有濃濃的殺意，可程端五卻是毫無懼意。她的動作還在繼續，突然，她雙手一扯，遮住她身體的屏障陡然展開。
他離開良久，俞佳佳才敢走向那扇她好奇已久的門。還未真正靠近，她已經聽見門內女人小聲嗚咽的聲音。她心裏咯噔一跳。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
愛一個人，到底要卑微到什麼地步才懂回頭？程端五總是反反覆復自問，卻求不得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