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向鄒妙求婚了，可是她拒絕了，她說我不愛她。」
「又沉默了，搞不明白你，一個人在這自虐，是有誰會心疼是不是？」
那天完成了一個大案的公訴，同事們全都放鬆了精神，嘰嘰喳喳地聊成一處。領導們也是體貼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江海洋將一切看在眼裡，卻沒有絲毫異樣，只是輕輕一笑，不緊不慢地說：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主任辦公室的。走廊涼涼的穿堂風吹得我思緒凌亂，我隱隱有些不安，總覺得會有事發生。
我痴痴地望著他，電視里那些一閃而過的鏡頭和眼前真實的人真的不一樣。因為現在這樣的感覺，真的太不真實。我幾乎都要懷疑是自己在做夢。
我咬了咬牙，狠下心說：「江海洋……很晚了，回去吧。」
說完修長的手臂一展將我攬入懷中。
他微微弓著背，放鬆地靠在一輛黑色的轎車上，手上夾著一支煙，微弱零星的火光還在裊裊地升騰著青煙。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主任一臉笑意，似乎是算準了我會拒絕。他篤定地說：「機會很多，大家都有，這次讓你去，我肯定是有打算的。」
「閃開。」看也沒有看鄒妙一眼。
主任還是笑了笑：「前不久高院的羅官向我打聽你，說是江公子在問。」他曖昧地瞧了我一眼，慧黠地一笑：「于季禮啊，我不反對年輕人談戀愛，不過這些公子哥要慎重啊！」
……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掐掉手中的煙：「明明說要戒了的，可是又忍不住抽上了。」
鄒妙的動作尷尬地滯在原處。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沒有。」
陸榮光的胸膛很寬闊，總讓我不自覺想到那人，那人也曾經這般溫柔地擁著我，彷彿我就是他的生命。
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他。只是拚命咬著嘴唇強忍著將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我不知道那天我到底哭了多久，只覺得力氣彷彿都被抽光。
他頓了一下，慢慢地靠近我。突然將我攬進懷中。平穩的呼吸掃在我的耳畔。鬢髮微微撩動，這種遙遠又親切的親昵讓我有些意亂情迷。我感覺我的心臟快要麻 痹。呼吸全數被他的氣息奪去。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沒有一絲溫度，沒有一絲起伏。像晴日的冰雹，一下一下砸在和*圖*書我的心上。我胸腔里鈍重地疼。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和他……」他輕嘆一口氣：「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吧。」
陸榮光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你現在是以什麼樣的立場說這句話？」
陸榮光對江海洋突如其來一句話沒有露出太多驚訝的表情，只是莞爾一笑：
我第一次對回憶投降，無力地伏在陸榮光的肩頭：
像一幅畫卷。又像一部電影。光影斑駁。樹葉罅隙漏下稀稀疏疏地光，映在他的臉上，表情陰晴不定。
夜涼如水。我從被子里坐起，無助地面對一室靜謐的黑暗。緊緊地抱著膝蓋，將腦袋埋進手臂里。
我終於還是停下了腳步。低著頭轉過身去，抓緊了陸榮光濕冷的衣襟：
……
「何必呢？」耳邊還是那個固執地聲音。
「走吧。」
「我……」反駁的話還沒出口，就聽見同事在喊：「于季禮，主任有請。」
我沒想到她會一下就踩到我的痛腳，一時語塞。
他目光灼灼，似笑而非。
一直在一旁旁觀的陸榮光終於站不住了。他上前不著痕迹地拂去江海洋的手，淡笑道：
「我不知道你們有怎樣的過去，但是你懲罰現在的自己，這樣對么？」
新任的主任想要把我作為苗子培養，這次政府的學習活動想要我去，但是我深知自己的資歷是不夠的，但是又不好明確地拒絕：
江海洋明明是在對他說話，卻從頭到尾都不看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盯著我，眼神鋒利得像刀刃，像要在我身上刻下什麼一般。片刻后，他長臂一伸，修長的手指攫住我的下頜，我立刻感覺到下頜處一陣生疼。
「這就是你要見的人？陸榮光！這樣有意思么？」我壓低了聲音，卻仍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我咄咄地瞪著陸榮光，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上去扇他一耳光。
我的眼眶脹脹地，我不敢再看他，趕緊垂下頭去。
意氣的離開，只揣著一千元錢。租房要交三押一，錢都交給了房東還是不夠。善良的房東最後還是讓我們入住了。
程西蔚微抬眼眸，漫不經心地睨了我一眼：「精神不錯嘛，還敢說到我頭上，說明沒什麼事嘛。」
說的輕言細語，像一陣暖風掃在心頭。而話的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慄。
檢察院進行了一次和-圖-書人事調動，領導班子全換成了陌生臉孔。新任的領導姓劉，很是和善有禮，剛一上任就逐個拉過去談話，也算是接洽成功。
江海洋抬起頭，從前那雙燦若星子的眼眸此刻充滿了無力和疲憊，他幽幽地開口，聲音空靈，像空山新雨後的回聲，飄渺到幾難琢磨：
不遠處有個人影讓我莫名的有些熟悉，走近了才發現是江海洋。
「你不要管我好不好？」
晚上堵車堵了近三個小時才回到家，車上遇到一個蹣跚的老人，把位置讓了出去。穿著高跟鞋一路站了回來。那老人很是健談，一路上拉著我嘮嗑，也還不算太累。
恐懼莫名的爬了上來。我踉蹌地退了一步。卻不想被江海洋更緊地攫住腰身。他拉近我，冷冽地一笑：
「主任，我的資歷還太淺了，其他的同事會有想法吧？」
我的腳步有些不穩，幾乎是跌進他的懷抱。麻木地倚靠著他。像將要溺死的人只是本能地抓住求生的浮木。
我心咯噔一跳。忐忑地回頭：「領導，你說什麼？不太明白。」
我每天都站在那雜亂的陽台上，傻傻佇立著等待他回家的身影。
良久，耳邊聽見陸榮光有些泄氣的聲音：
真該死，我到現在才發現，我竟然還清晰地記得過去的每一天，每一個溫暖的晨曦，每一個浪漫的午後。我還深深地迷戀他安然入睡的模樣。迷戀他像孩子一般狡黠的笑容。
「不知道你到底和陸公子發生了什麼事，那天之後整個人就怪怪的，你最近故意把自己弄那麼忙做什麼？」
江海洋似是剛發現我的存在。表情片刻的怔楞了一下。
他微微低頭，在我耳畔說：
他身上熟悉的清朗氣息久違地充盈著我的鼻息。
鄒妙一臉不忍地走過來，我本能地一退。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知道你和江海洋。從頭到尾，我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可悲。」陸榮光遠遠地往鄒妙消失的方向望去，淡淡地苦笑：
他下意識地低下頭，看了一眼我腳上的高跟鞋，喃喃地說：
「陸榮光，我是不是永遠也走不出地獄？」
「事實證明，我比你的情況更糟，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注意過有我這個人吧？」
水晶吊燈的光芒細碎而明亮，映在他的眸光中一閃一閃，那些久遠生疏的感情清淺而飄渺。早已m.hetubook.com.com尋不見。
……
也是這樣有些疲憊，卻又無比雀躍著。
「為什麼？」陸榮光戲謔地笑，一直直視著鄒妙的眼睛，還是那麼弔兒郎當的模樣。
我心頭一沉。手死死地拽成拳，指甲幾乎要掐進皮肉里去。只能被動地等著他說下去。
「程小姐，我覺得你吧，就不能坐樓下的接待。」
我雙唇仍在顫抖：「你讓我靜一靜好么？」
心臟一下一下的收縮著，呼吸都覺得難過。那些會讓人疼的回憶又一次涌了上來。江海洋受傷的表情讓我刺痛。
……
我最終卻還是沒有等到他口中的「以後」。
嘴角溢出一絲笑意，像是自嘲，又像是真的歡欣。
眼見情勢不對，鄒妙忙上來阻攔：
「我也不想管，但是我把你帶出來，我要負責把你帶回去。」
「可惜啊。」他冷笑著嘆了一口氣，眼睛里滿是陰冷，嘴角卻涌動著詭異的笑意：
那張牙舞爪地夢魘幾乎要讓我無法呼吸，那些紛繁的往事一幕幕地湧上腦中。
頭頂上是這舊區年歲最老的一棵梧桐。四個孩子才能合抱住。枝葉直伸到路的那一頭。
我痛苦的捂住腦袋，強忍著淚水。
「秘書說我這幾天做事總是心不在焉。開會說錯了好幾次話。莫名其妙對鄒妙發了幾次脾氣。」他靜靜地闡述著，口氣溫存：「腦子裡全部都是你。忍不住一直想你。」
冷冷地雨又下了起來，在朦朦朧朧的路燈映照下，細細密密銀絲如織，晦暗的光線讓我的眼睛一陣陣刺痛。濕冷的夜風刮在臉上，眼前水霧一片。冰涼的雨打在我□在外的手臂、脖頸上。
臨出去前，主任嘮嗑了一句私人話題：「于季禮，你和輕工家的江公子是怎麼認識的？」
他的靠近讓我全身的血液都開始逆流，意識像霧氣一般氤氤氳氳最後消散成絲絲縷縷。
江海洋的話像悅耳的咒語，讓我的心又開始不由自主的鬆懈。我明知道背後是怎樣萬劫不復的情形，卻還是收不回來。
「這幾年我常常在想，你在哪裡，在做什麼，會不會想我。可是我又不敢去打聽你的消息。因為我害怕，害怕你對我一點情都沒有了。那時候你走的時候，肯定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過的吧？」
「于季禮，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吧？」
我的心口www.hetubook.com.com一陣發酸，那本就千瘡百孔的心，又一次支離破碎。
那人依然在距離我不到三步的地方，不靠近，也不遠離。
「哦？」他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拉長聲音：「何出此言呢？」
下車的時候才發現天全黑了。一連幾天的陰天讓空氣都潮潮的。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在幽靜的巷道里久久的回蕩。路燈昏黃，樹影沙沙，不禁讓我聯想到一些不好的東西。我抱緊手臂加快了腳步。
……
真正如古語所述，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昨日瞧來甜蜜的過往，今日都成為傷人的刀。
那天我一直半夢半醒，幾次從夢魘中驚醒。
時光斗轉，過去那個呵護我的江海洋，如今變成這般絕情的境狀。
「肩膀借我一下。」
我收拾好文件，往文件夾中一放，便徹底閑了下來，我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不懷好意地揶揄道：
江海洋冷冷地看著陸榮光，只是甩下一句話：「你會後悔的。」便陰沉著面孔拂袖而去。
我仰起頭，呆怔的看著一片黑幕的蒼穹。廣博無際，像粉飾著祥和的陷阱，誘惑著人踏腳進去，最後掉進深淵。
那時候我們住的老式房子樓下也有幾棵這樣的樹，每逢春夏都能聞植物特有的馨香。沁人心脾。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陸榮光，他信守諾言地再也沒有在我眼前出現。
他伸手過來握我的手。我重重地甩開。
「具體的，你應該問于小姐。」說完，她便優雅地轉身離去。留下一抹淡淡的香氣。
「榮光，你先帶于小姐離開吧。海洋現在估計有點暴躁。」
耳邊是淅淅瀝瀝的水聲，腦中一片嗡鳴，心卻像一片荒蕪的沙漠。
「海洋，這是幹什麼？放手啊。」明明是嗔著江海洋，卻還是笑意盎然，讓人不忍忤逆。
那時候我們有多麼窮？
「呵呵。」他輕輕地笑，卻讓人聽不出一點快樂。滿滿的都是無奈和掙扎。
我的臉被強行抬起，被逼得直視他的眼睛，他陰鷙的眼神讓我不自覺打了個冷戰。
我不自覺地走到他身邊。
我思忖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
程西蔚坐在我對面，一直專註地修著她瑩白如玉的指甲。海藻一般的長發被高高挽起。那身莊重的檢察院制服穿在她身上說不出的耐看，讓人不自覺往歪了想。
「還說沒有。」程www.hetubook.com.com西蔚收起指甲刀，往我的桌上一放。金屬的指甲刀和桌面接觸，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我無意識的一怔。
卻不想，被回憶困住的，不只我一人。
那時候，我是真的想要把那個孩子生下來。我知道，他會多麼期待那個孩子的降臨，他一定會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爸爸，他會很愛我，也會很愛孩子。如果我告訴他，我想就算讓他背叛全世界他也會留在我身邊。
「榮光，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已經說了，她和你不合適。」
那天我們頭挨頭睡在床上，頂上是泛黃的天花板，江海洋緊緊地擁著我，在我耳邊說著：「將來一切都會好的，有我在你身邊，什麼苦都不讓你受。」
「海洋，對一位女士如此，似乎不是一個紳士該做的吧？」
「呵。」江海洋冷笑一聲，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他抬眼對身邊的陸榮光說：「這個女人很美吧？」明明是疑問句，卻用了陳述的語氣，他懶洋洋的掃了我一眼，嗤笑道：「明明不是那麼好不是么？卻讓人總想要據為己有。」
在他眼神的絞殺下我幾乎要潰不成軍。我無力地閉上眼睛，試圖逃避。
我想推開他卻怎麼也掙不開。他緊緊拽著我的手，向他衣服中牽引。當我的指腹觸到那溫熱結實的肌 膚時，我全身都如觸電一般顫了一下。
我心底驟然開始發酸。我以為他對我只有恨，什麼都忘記。
誰能告訴我，萬丈紅塵之外，是否還有出路？
而江海洋，除了偶爾在電視報紙上看見，也是不再蒙面。
他牽引著我的手停在他左胸口的一處凹凸不平的傷疤上。那處傷疤在他平滑的肌 膚上顯得很是突兀。我心裏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記得你以前從來不愛穿高跟的鞋，說是打腳，每次一穿就會起水泡。」
不料江海洋的手還是紋絲不動。他只是冷冷地斥了一聲：
「它最想你的時候，我拿煙燙了它一下，然後它就變得很聽話了。我告訴它，要是再想你，我就把它剜出來。」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自私地只想自己，讓他陷入萬劫不復。
「她的心是冰的。」
疼痛的滋味，只有真正的疼過，才能知道，才會欲罷不能，念念不忘。
他大概是聽見了我的呢喃，無聲地抬起手臂，輕撫著我的背脊，像安慰一個摔跤的孩子。
秉著呼吸抬起頭，正對上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