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我搖搖頭。迷惘地注視著窗外,還沒能迅速接受這一切的突變。陸榮光漸漸靠近,他說:「我是認真的。」然後停頓了一會兒:「我想和你結婚。」
我驟然停下腳步,鞋跟在大理石上輕微一劃,聲音卻很是尖銳。我緊緊握著拳:
陸榮光輕嘆一口氣:「我知道。」他與我對視了兩秒:「如果你放棄了,至少能絕了他的想法。那麼也許一切會順利起來也說不定。」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還在疼,這明明不是我的本來意志不是么?方才我還在問他,我們能不能回到從前。
而現在,他該如何想我?
他一臉的譏諷讓我的心一陣陣刺痛,我偏過頭去:「那又如何?我們根本不是……」
他定定地看著我,雙眼逐漸猩紅,像是失了心智的瘋子,狠狠地咬著牙道:「直到今天,我才終於明白,我自己有多麼傻。」
明明是第一次和他跳舞,卻好像多年的舞伴,默契地讓人髮指,即使沒有眼神的對視,我也總能揣測出他舞步的走向。他帶領著我在舞池中舞動。我的火紅禮服裙裾飛揚,像一隻赴死的赤蝶,壯烈地、華麗地綻放。珍珠白的婚鞋前後左右的輾轉,靈巧地跳躍,旋轉。
「江海洋,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惡意地一停頓,手上的力道瞬間散去。我整個人失了重心地向後倒去。耳邊是江海洋冰冷的聲音。
我往後一退,避開他的手,轉而對他勉強地一笑,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那笑容該是多麼慘淡。
他隨即自嘲的一和圖書笑,轉而是更為陰冷的諷刺。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著:「于季禮,我到今天才知道,你給我的所謂『愛情』,是多麼的……」
「沒事,反正也沒可能了,怎樣都無所謂不是么?」
江海洋似是對我的恐懼視而不見,只是自顧自地說著:「從前我就該發現的。你是怎樣的人。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怎麼樣?于季禮,把我玩弄于股掌的感覺肯定不錯吧?把我的心都剜走,然後放在地上狠狠地踩。這感覺還不錯吧?」
說完,我終於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明明我們對愛情都是完美主義者。為什麼要欺騙自己去將就?」然後稍作停頓:「你明知道,這樣做,我們都不會開心。」
我可以清晰的看見他頭頂發間的漩渦。我愣在原地,一時失了反應。
第二曲音樂響起,大家都與舞伴滑入舞池。一派安然。
會場的燈光漸漸暗下去,五光十色的彩燈讓現場進入一種曖昧的朦朧之中。
台下立刻一片喝彩聲。耳邊聲潮如雷,我大腦一片茫然的白。只是獃獃地看著台上的江海洋一臉笑容的慢慢從台上下來,一步一步向我走近。明明只有幾分鐘,卻放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他說:「我年紀大了,所以開場舞就交給我們的小江同志,我想大家也是贊同的吧?」
他曜石一般的眼瞳驟然一縮,手上力道更重,他伏在我的勁窩,呼吸全數流轉在我頸間,全身不自覺打了個戰慄。他輕慢地帶著我hetubook•com.com舞動,喃喃地說:「急什麼呢?跳完這支舞再走。」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轉過身去,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說:「愛又怎樣?不愛又怎樣?與其大家都痛苦,不如讓兩個人幸福。」
我驟然明了過來。
「專心!」

他不著痕迹地把我拉近再拉近。我們之間幾乎一隙不留,這樣的親密讓我雙頰如燒。
可惜,命運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由不得我隨意篡改……
還沒等我說完,江海洋突然手上一緊,我吃痛地一聲低呼,立刻狠狠地瞪著他。他卻毫不在意地「咯咯」笑了起來。
我一抬頭,看見一個有些面善的男人。這個男人方才與他打過招呼,他見我形單影隻的站在一旁,以為我是找不到江海洋,立馬熱情地要替我帶路。
完成任務的我正欲離開,不想江海洋的大掌炙如燒紅的烙鐵,緊緊縛住我的腰,我整個人在他懷中動彈不得。
我混沌地回過頭。他的表情十分認真,我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為什麼?你不愛她了嗎?」
重新踏入會場,我有些不適地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微微有些失望地垂下頭去。
「于小姐?」
晚宴在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講中開始,盛裝的主持人笑靨如花地串詞,最後隨著幾個投資人站上高台,整個晚宴進入□。當他們手握金剪刀剪斷一長串的紅色綢花,全場驟然掌聲如雷。
身後不知是誰突然撞了我一下,在我耳邊叫嚷著:和*圖*書「快去啊!」
明麗的照明讓我有些失魂。我傻傻地想,也許,我並沒有離開,也許,一切都只是夢一場……
我一言不發地站回他的身邊,那個今天給我設定的位置里。
江海洋一手扶在我腰際,一手與我五指交握。我忐忑地捏著他的肩頭,幾乎把他的禮服捏出痕迹來。
我們完美地演繹了開場的華爾茲,全場掌聲如雷。我幾乎要溺死在這偽裝的和諧中。茫然地微笑著。
總負責人是政府的高官。他著裝十分低調,一站到話筒邊現場便立刻熱辣了起來。他俯身,說著一些官方的話語。最後,他突然狡黠地一笑,毫不穩重的樣子與他的年齡很不協調,眼周的皺紋深陷,卻不讓覺得討厭。
「于季禮,到今天我才明白,你給我的所謂『愛情』,是多麼的——賤。」
我不怪陸榮光,因為他對愛情與我一樣,太過追求完美,以為情事該是如詩的。可惜,每個人都還是要經歷一段疼痛的青春,渲染了過去,吞噬了現在,那麼,為什麼還要讓它毀滅未來?
他陰冷的一笑,嘴角輕揚,邪魅魍魎,像地獄而來的魔鬼。
我不敢置信,只是凄絕地笑著。
我一個趔趄險些跌進江海洋的懷裡,他手一招立刻把我接住並且借力一把將我帶入舞池。
他就那麼來到我的眼前,翩翩風度,晴朗飄逸。他一隻手曲在腹前,一隻手伸向我,九十度彎腰。
我心底一片苦澀,漸漸湧上喉間。胸腔里凝滯著一口氣,讓我幾乎寸步難行。我轉身凝視著他,和圖書緩緩地說:「就算我們結婚,他們也不一定能在一起。」
陸榮光的面容隱在光線的背面,一寸一寸吞噬在黑暗中,最後形成一幅靜默的畫面。
一種不祥地預感讓我開始掙扎,只是我的力量和他相比如同以卵擊石,我怎麼掙也掙不開。我克制地壓低聲音:「江海洋,放手。」
江海洋俯身,附在我的耳際,咬著我的耳垂:「不要怕,只一個舞而已,你馬上就可以脫離我了。」
「聽說,讓自己不痛的方法,是讓別人更痛,原來,真的是這樣。看見你痛我就覺得自己沒那麼痛了。」
「……」
陸榮光,說到底,你比我還不懂得自愛。
我全身一僵,驚愕地抬起頭:「什麼意思?」
他拉著我穿過擁擠的人群。饒是到場的皆是修養極高的人,都自發地替我讓道。我看見我火紅的裙角時而起伏,我的高跟鞋隨著腳步發出有節奏的嗒嗒聲音,細碎的光線在地板上繪製出一幅一幅寫意的畫面。我竟看得有些恍神,當我再度抬首,江海洋已然在我眼前。圍在一圈談笑風生的闊少中間。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呢喃而出的,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也許,我只是說給自己聽的。
心在急劇的跳動,全身都在顫抖,不知道是在生氣還是悲傷。我壓住胸腔里一陣一陣的疼痛,凄厲地一笑,說道:「我一早就放棄了,你不必用這種方式犧牲。」
他很快又回到剛才的話題中。氣息溫和卻又略顯疏離的與人交談。偶然與我對視,也是笑的意味深長。
原來如和_圖_書此,原來如此。
「不怎麼樣。我又能怎麼樣?」他意興闌珊地一偏頭,視線正落在舞池邊喝著悶酒的陸榮光身上:「這麼急著和他走?」他嗤嗤一笑,滿臉鄙夷地對我說:「于季禮,你這次又押錯寶了,榮光現在什麼都拿不到呢,而且他也不可能為了你和家裡鬧翻的。」
我不再多作停留,毫不留戀地離去,挺直脊樑,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落寞。我仰起頭,讓那些突如其來迫在眉睫的眼淚默默流回眼眶。
他說:「于季禮,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會相愛?也許我們結婚才是最合適的。」
原來,他不是要做我的救命稻草,而是想要把我一起拉向地獄。
明明是漫不經心的語調,卻讓我覺得全身都冷得發抖。
他離開時,是棄之敝屣的眼神。我明明想辯解的,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無話可說。一切都是我的錯,怎麼辯解都是錯錯錯!
那人替我敲了敲他的肩。他驀然回頭,臉上公式化的笑容在見著我的那一秒陡然僵住。只一瞬,便立刻恢復常態。他言笑晏晏地拍拍那人的後背表示感謝,然後又把我拉近他身邊。對我的突然出現和剛才的去向閉口不談。
剛踏出幾步,身後突然傳來陸榮光的聲音。
他的話讓我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我有些恐懼的一個踉蹌:「江海洋,你想幹什麼?」
陸榮光及時扶住我,他眉頭微皺,目送著那離去的背影,轉過頭來問道:「你沒事吧?」
陸榮光有些擔憂地看了我一眼:「你臉色不大好,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