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他趴在床上。
路燈下,無數小飛兜兜轉轉,雖寂靜無聲卻也熱鬧。
她挂號拿葯跑上跑下,只是不和這個人說話。
她擰了濕毛巾為他冷敷。
「什麼問題?」他揚起唇角,聲音溫柔的不像話。
姜允諾心說,我這還是壓著火呢。
坐上出租,言兮蘿說,「市醫院。」
「這裏。」他拉著她的手走進去。
阿姨也不多話,利落的關門,上鎖。
渾身滾燙,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他兩手一撐有些費力的站了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慢慢的滲透滴落,模糊了視線,伸手抹了一把額頭,濕漉漉的。
沒有回答,只聽見均勻的呼吸聲。
「還好。」他仔細的看著她。
「H大,謝謝。」他堅持。
言兮蘿沒想到她會唱這一出,一時釘在原地跟也不是走也不是。
這個新發現,讓姜允諾再次沮喪不已。對這個人,她已經戴上有色眼鏡,怎麼看怎麼好,一個微小的動作都能教她怦然心動,細細體味。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很卑微,被動劣勢,卻也束手無策。
她不知道這無名之火從何而來?是作為姐姐,還是其他?
雙人床,各佔一側。
如果可以,可以永遠這樣,死也甘心了。
「我的錢只夠開一間房。」他抽出銀行卡,身份https://m.hetubook.com.com證,她的護照。那個小本本在她看來已經有些陌生了,一直悄悄地躺在他的錢包里。
許可看見姜允諾的時候,暈黃的燈光從半空中灑下,她安靜的坐在那兒,柔順的髮絲束在耳後,目如點漆,嘴唇是溫柔的桔黃色。
無人接聽。
「用我的手機。」她趕緊掏出電話,下一秒又有所驚覺,手硬生生地頓在了兩人之間,彷彿內心深處的隱秘已被人窺探了去,她忐忑不安的看了許可一眼。
可笑之極。
他的神色並無異常,接過手機熟練的按下一串號碼。
大半夜的還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到底有四顆星,她不由摸了摸錢包。
他抬起手,卻發現掌中的血漬,這才想起,自己現在的模樣,必然是很難看的。
「哦,那可得謝謝你了,」姜允諾點點頭,「他從小就特調皮,我老早就想收拾他了。我以前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怎麼和你在一起就變這樣了?你看看,還真他媽的挫,」她沒好氣地捏捏許可青紫的下巴,接著又嘟噥了一句,「至少十四歲之前沒這麼被人打過……晚了回家不方便,你去學校招待所吧,沒錢我這兒有。」
他看見那個傻瓜還在畫室里,孤零零的。
姜姐姐,姐姐和*圖*書…… 令人反感的稱謂,自從知道她是許可的姐姐,言兮蘿就開始這麼喊她,喊得很親熱。姜允諾每次聽了,都有老半天的不自在。
是啊,男人的想法,一天一個變。
畫室在被遺棄的曾經的數學系教學樓中,黑壓壓的一幢破舊平房,人煙稀少。
她很不習慣,就好像他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
四十分鐘的路程居然花去一個半小時。
看了一會兒,有些倦了,她抱著膝蓋坐在門口的花壇邊,頭靠在手臂上。
姜允諾想了想,仍是搖頭。
他突然覺得額角刺痛,現在才覺得痛。
「去醫院吧。」她試圖忽略他的視線,率先走了出去。
許可掀開眼皮,看看窗外,他們的車還在大橋中間不上不下。
燈光像雨絲一樣。
司機拍了一下方向盤罵罵咧咧,「這個點還堵車,修這麼多橋有屁用,早知道就不做過江生意……」
再撥。
雷遠的號碼是多少來著?只記得前面四位,他問言兮蘿,「你有沒有雷遠的手機號碼?」
或者說,她很不習慣,她對他這種過分的依賴。
許可跟在後面,一言不發。
她要裝作不在乎。
言兮蘿愣了一下,「陪許可去醫院啊,怎麼說他也是因為我才會這樣的。」
他沒去找她,不接她的電話,也不再寢室https://m•hetubook.com.com
里……
司機把面紙盒遞給言兮蘿,「給他擦擦,別把車弄髒了。」打了方向盤直奔H大。
「沒事,我去打個電話。」
言兮蘿看看手機,「呀,沒電了,有是有的。」
直到兩人上了車,到了醫院,他一直都沒吭氣。好像在和她比耐性,討厭的男人。
言兮蘿攙住他的胳膊,「許可,上醫院看看吧。」
姜允諾背著書包在宿舍樓下晃悠。
姜允諾不知道該去哪,慢慢地走,一會兒就來到學校大門口。
走出醫院,他才說,「在附近找地方住,累了。」簡明扼要,累倒不想多說一個字。
「沒事,」他試探著往前挪了幾步,幸好保安來的快,還動得了,「幾點?」他問。
樓前黑暗一片,卿卿我我的小情侶們早已不見蹤影。
她會害怕嗎?
「快十點了。」言兮蘿看了看手錶。
她撥開他額前的短髮,在他的眉骨上吻了一下。
可是……不知道他怎麼想。
她想敲自己的腦袋。
他戴著戒指。
心裏五味雜陳。
依舊是忙音。
司機扭頭看了他一眼,「究竟去哪兒?」
計程車緩慢行駛著,不時慣性的向後停輟。
她只是,鼓起勇氣賭了一把。賭他在此時此刻,偏向自己多一些。
值班室的阿姨大力拍了拍鐵門,「你到hetubook.com.com
底進不進來?」
他大步邁了過去,也沐浴其中。
她想抱他。
走出小巷,藉著燈光,言兮蘿才看見他額角上的斑斑血跡,「不行,得趕緊去醫院。」
言兮蘿走過來和她打招呼,「姜姐姐,你怎麼在這兒?」
兩人進了房間,洗漱完畢,他只在腰間圍了條浴巾。
他的衣物隨意散落在靠椅上,她拿去浴室打算洗掉。五六隻小塑料袋便嘩啦啦的掉落出來,她彎腰緩緩拾起。塑料袋上印著燙金小字,如同酒店裡香皂牙膏的包裝宣傳。娛樂城還訂做避孕套么?她笑了笑,強壓住心裏的煩亂,從他的長褲口袋裡掏出皮夾,把自己的護照拿了出來。
他看上去很糟糕。
許可的樣子應該是很落魄的,神色也疲倦,衣服還臟,好歹剛才在醫院里洗凈了手和臉。就算如此,隨意的一個肢體語言,都透著無所顧忌理所當然的氣勢,很溫和的一種傲氣,不霸道更不失禮貌。無關外表,財富,年齡,也許只是一種心態。
大橋上,車子走走停停。
她起身下床,來到窗前,這個城市彷彿沒有夜晚,燈紅酒綠,車水馬龍,室內的寂靜恍然與世隔絕。
「你……要不要緊?」言兮蘿慌慌張張的跑過去。
談何容易。
在他爽約之後,他卻什麼也不說,他不說,她也不問。
他閉著hetubook.com.com眼舒服的哼了一聲。
她站起身,有些吃驚的看著他。
巷口一片桔黃色的燈光,似乎有個報亭,他一步步朝著那邊走過去。
他累,是為別人,關她什麼事?偏偏她就這麼聽話,忙不迭的四處張望著找旅館。
她睡不著,翻身面對他,握住他擱在枕畔的手。
許可坐在那兒,醫生給處理腦門上的傷口,創面有多半個五角硬幣的大小,從眼旁劃到太陽穴的位置。醫生搖搖頭,「這可得破相了,不過幸好沒落在眼睛上,如果有頭痛,噁心的癥狀,就要做進一步的檢查,先好好休息,觀察觀察。」
姜允諾笑著看向許可,「我有問題想請教我們家許可弟弟。」她瞄向他滲著血絲的額角,瘀青的下頜,落下血跡和灰塵的衣擺。
許可很是疲倦,頭仰在靠座上,「回學校。」
「很痛吧。」她問。
姜允諾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側臉,避開言兮蘿的目光,嘴裏蹦出一句,「……雷遠說你們高中英語老師是少男殺手是不是真的?」她這句話說得飛快,沒有停頓的間隙,少了輕重音的區別。
許可不說話,她就有點沉不住氣。
姜允諾忽然轉身問言兮蘿,「你去哪兒?」
背部滿是青紫的瘀痕,觸目驚心,她不由低呼一聲,伸手去摸,滾燙一片。
他似乎睡著了,好像是,又好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