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大鐵門開了一道縫,沙發上兩人齊刷刷回頭。
丁羡把電話按了,從沙發上下來,跟過去,趴在桌上,一隻手去抬周斯越的下巴,逼迫他的視線跟自己相對,另一隻手伸出三根手指,發誓狀,「我發誓,我絕對沒喜歡過他。」
後來,也不知怎麼就變了味兒,在他意識到自己大概可能喜歡上這丫頭的時候,心裏也掙扎過糾結過。
「還笑得出來。」
「跟你媽媽又吵架了?需要讓你舅舅去談嗎?……我能理解你,我很理解你,我也特別理解你,我周末過去找你,好嗎?」
丁羡搖頭,不作聲。
疼得他太陽穴直抽抽,「嘶——」了聲, 想拿手撣開她。
轟隆隆一聲,響徹天鳴,倉庫頂上開著一個小窗,被外頭的狂風暴雨襲擊得瘋狂亂扇,丁羡驚醒,屋內燈還敞著,壁上的掛鐘指針指向兩點。
屋內,燈光暈黃。
他捏著煙,低頭,自嘲的笑笑。
男人回頭睨她,不動聲色轉回頭,走到那張大桌前,拉開凳子,坐下,隨手撈了一個線路板開始接,「沒有。」
雨中熱吻的後果,大概就是,感冒。
周斯越回頭,看她。
陸懷征穿好衣服,看了兩人一眼,「看來我回來的不是時候?」
陸懷征從衣櫃里隨便抽了件乾淨褲子,又去拎了雙鞋,「得嘞,我回家,你倆繼續,千萬別因為我壞了興緻。」一邊說還一邊給他倆帶上門。
她一直把蘇柏從當作最尊敬的長輩,起先只是因為舅舅的緣故匆匆見過兩面,蘇柏從說話幽默風趣,跟一般長輩不一樣,並沒有拿她當小孩看,總是很認真的聆聽她每一個想法,還會教她做人的道理。
倏然,轟隆隆響過一個悶雷,電閃雷鳴之間,一道白色的閃電將這天地劈成兩半。
丁羡此刻正坐在沙發上,手裡端著一杯薑湯,正打量這地下室,沒一會兒,一條白色的浴巾飛過來,直接罩在她腦袋上,「擦乾。」
周斯越沒動也沒躲,結結實實受了這一掌,白皙的臉頰很快起了手指印,他表情始終冷淡,「打完了?爽了嗎?」
丁羡忽然開口邀請道。
丁羡終於忍不住哭了,仰仰頭,又把眼淚憋回去。想來,自己這一年間,發生的種種,咬牙拼勁兒撐著最後一口氣幾度瀕臨絕望時,只要一想到他曾經跟她說,丁羡,你跟著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然後是冬令營,孔莎迪生日那天,本來沒打算去。
他忍不住又把煙叼回嘴裏,吸了兩口,側對著他靠在石柱上眯著眼,吞雲吐霧地聽他打電話。
他深吸一口,把煙取下來夾在指尖,煙霧彌散,目光隨意掃了眼。
邢露菲:「那就再去別地兒逛逛唄,現在才八點不到呢。」
他是典型的桃花眼,笑起來的時候眼尾會往上勾,莫名痞。
丁羡以為是徐莎莎等人,頭也沒轉,問目光轉過去的周斯越:「誰啊。」
冰涼柔軟的手按著他的,周斯越淡聲:「鬆手。」
對以後這個詞,還是充滿期待的,高興得屁顛顛跑到床上,躺下,一聲高亮清脆的:「晚安!」
丁羡拉住他,將人拽回來,踮腳傾身往前去親他,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整個人直接掛在他身上。
如今再看,似乎又胖回來了,白了些,臉也圓回來了。
話都給她說完了,他還能說什麼。
剛下過雨,路面淅瀝,腳背鑽進了幾滴泥水。
嵇航說:「要不讓你師姐先回去,我陪你去取。」
高中那會兒,蔣沉喜歡跟宋子琪討論誰誰誰漂亮,他大hetubook.com.com多時候保持沉默,就有一次,說到丁羡,蔣沉說:「其實那丫頭拾掇拾掇還能行,臉再胖點兒,再白點兒了,絕對比尤可可好看。」
他當時只掃了蔣沉一眼,心裏隱約有些不爽,「誰都行,別聊她。」
沙發頭頂是一盞陳舊的白熾燈, 外圈圍了一張報紙, 因為這塊待的時間不多,那燈泡自搬進來之初就沒換過,如今只剩下些許暗淡微光,從頂上灑下來,卻格外溫馨。
此刻的周斯越,像一隻受傷的猛虎,雖然還喘氣兒,但明顯攻擊力下降。
周斯越下意識看過去。
幾人剛到門口,司機就已經將車停到了路口,蘇柏從跟邢露菲幾人道別,最後看了眼丁羡,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我最近會在北京留幾天,有事情打我電話。」
她把腦袋撥出來,一邊擦頭髮,一邊掃視,確切地說,更像是一間倉庫,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機器零件,沒有房間,除了廁所有個小隔間洗澡的地方,其餘全部是開放式的,床就擺在沙發後頭,還是兩張,客廳中央擺了張大桌子,上面堆滿了線路板和一些機器人的成品以及半成品,旁邊擺著一個插滿了煙頭的煙灰缸。
而恰好,那個男人還愛慕她,誰他媽受的了這口氣。
邢露菲覺得奇怪,走過來, 戳了戳周斯越的後背, 「你們倆堵這兒幹嘛?」
周斯越拒絕。
「我睡哪兒?」
忽然,放在矮几上丁羡的手機「嗯嗯嗯——」的震起來。
兩人的臉在黑暗中亮了一瞬,無比清晰。
留門內兩人怔愣地互相凝視著對方近在咫尺的臉。
丁羡小時候很可愛,臉圓圓的,身上還有點小肉,皮膚也白白的,上高中那會兒不知道是晒黑了還是怎麼,整個人暗了兩個度,而且又瘦,沒什麼美感。
周斯越垂眼睨著她,沒作聲,淡笑著又從煙盒裡取了一支叼在嘴裏。
「……」
屋內靜謐,丁羡側躺在床上,聽見了,手枕著腦袋,唇角微微勾了勾,安然閉眼。
他說話嗆人,表情譏諷,攻擊性明顯。
丁羡哦了聲。
開了台電腦窩在沙發上寫程序,約是寫到瓶頸了,靠在沙發上,仰著頭,一隻手撐著太陽穴,在理思路,一會兒又身體往前弓,敞著推,雙手交疊搭在膝蓋上,低頭沉思。
她熱烈而瘋狂地在雨中吻他。
一米八往上,寸長黑髮,T恤板鞋,輪廓在黑暗中生顯冷硬教人生畏。
路牌燈發出微弱的光。
都是徒勞。
三年,他沒有改變她。
隔五米遠,丁羡跟蘇柏從走在最後。
邢露菲從聲音從後面傳過來,兩人跟觸電似的鬆了手,別開目光, 心思百轉, 根本沒聽見她的問話。
「一下都不要。」
「周斯越, 你今天回學校, 還是回那邊?」
女人哪是水做的,明明是水泥做的,捏圓揉扁,一會兒一個樣兒,還不帶重複的。
周斯越回頭掃一眼,繼續低頭按線路板:「以後你就知道了。」
當初也只道是照顧同桌兒。
一切都不對了。
「他沒說什麼,我有眼睛,自己會看,行了,別再跟著我了,還是說你現在已經可以遊刃有餘地在兩個男人之間周旋?」
周斯越則緩緩往外跨了一步, 插兜立著,大理石燈光的投影下, 男孩兒的背影格外修長, 臉色慘白,耳根邊上泛著微弱的紅。
丁羡邊親他邊軟著嗓子低聲說了一句,「這是你欠我的,高三那次得還我。」
少年忽然笑了,一聲極低的:和圖書「傻不傻。」
邢露菲又問了一遍:「問你呢,今晚回學校么?」
一條漫長又拖沓的隊伍就這麼緩慢地校門口走去。
倉庫的老鐵門忽然發出沉重的聲響,進來一道身影,理著板寸頭的男孩兒,見裡頭燈沒關,看也沒看,關上門,一邊脫被大雨淋透的衣服,赤|裸著上身回頭說:「你今天沒回去」
後來,據陸懷征回憶說,那塊浴巾要換成紅的,像極了洞房花燭夜的新娘等著新郎去掀蓋頭。
席間,周斯越出去抽支煙的功夫,蘇柏從恰好出來接了個電話。
邢露菲倒也識趣, 看了眼嵇航道:「不用了,幾步路,我們自己走回去就行,時間還早,要不讓小師妹帶您到附近的近春園逛一逛。」
「你等會兒。」
「嗯。」
看得他有一瞬的恍惚,總覺得時空交錯。
「啪——」清脆的巴掌聲。
有那麼一瞬間,丁羡忽然明白他的沉默,似乎在背後看到了他身上所背負的壓力。
那會兒是真沒吃醋,翻牆下去的時候心裏還在想呢,這丫頭為什麼要打扮這麼簡陋,不過得了個貼面禮他也認了,儘管翻牆回去的時候一時失手,還差點兒從牆上滾下去,右手挫傷,那陣寫字都彆扭,還被楊衛濤逮著罵。
漸漸的,她把蘇柏從當作朋友一般,很多不敢跟大人說的想法統統告訴蘇柏從,還得到了他的鼓勵,這一年,如果不是蘇柏從,她或許連堅持都堅持不下來。
「那張床不能睡么?」
暗黃的小屏幕上亮著「蘇柏從」三字。
往外推的手,忽然停住,在半空中僵了半瞬,然後緩緩圈住她的腰。
喜歡就喜歡了,只想把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下,誰也碰不得,傷不得。
丁羡把煙擰了,丟在地上,又泄憤似的踩了兩腳,像是個病毒似的,一腳踢老遠。
那會兒葉教授帶他去參加一個機械展,赤馬是主辦方,展覽結束,蘇柏從留葉教授一起吃飯,那會兒,兩人在飯桌上見過一面兒。
忽然想起室友曾經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周斯越雙手抄進兜里,撇開眼,道:「可以啊,一年沒見,保時捷都坐上了。」
周斯越真就停住了,沒回頭,雙手抄進兜里,低頭:「說。」
沒人回答。
周斯越忽然又抬頭,對上她灼熱的視線,剛欲開口,被丁羡攔腰截斷,她率先表明立場:「你放心,我知道你沒談戀愛的打算,我不會纏著你的,我只是不希望我們兩個的關係那麼僵而已,就算當不了情侶,做好朋友也行,跟高中一樣。」
手忽然被人掙開,邢露菲狐疑地看向丁羡。
被丁羡眼疾手快按住。
又被丁羡一把奪下,「砰——」一下,一拳狠狠砸在他胸膛上,男人的身板跟鋼鐵一般硬,讓她條件反射地疼呼出了聲,剛要破口大罵,一抬頭,看見周斯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丁羡驚醒,忙跨出去,乖乖站在酒店門口的石柱邊上等。
一年沒見,他以為她應該在巴黎學畫畫的,可沒想到她復讀來了清華,更沒想到,她變了很多。
周斯越想抽回下巴,被她捏得死死的,皺了下眉,「知道了。」
「啪嗒——」
理順了,丁羡也困了,看著滿桌的線路板,又看看這個沉迷線路板的男人,她打了個哈欠。
下一秒,直接被人奪下來。
劉曉峰什麼想法,他也知道。
周斯越轉身便走,不想再看見她。
丁羡回神,啊了聲,忙罷手說:「下午逛過了,師姐,我跟你們一起回去就行。」
……
邢露https://m•hetubook.com•com菲嘟嚷:「說什麼呢!」隨後,又去挽丁羡的胳膊,說:「走,小師妹,咱們回寢室。」
周斯越租的地下室在清華南門的附近,元放曾經給她發過地址,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應該就在前面。
蘇柏從不知是故意裝作不記得他了,還是真不記得他了,他沒開口,周斯越也不提。他向來不喜歡跟人攀親帶故,但不代表他不懂,兩人眼神一勾匯,心裏就清楚的很,蘇柏從絕對記得他。
周斯越看著她,沒作聲,丁羡狐疑,放下雞蛋,目光瞥過去,怔愣一瞬,沒理,繼續給他敷臉。
他原本打算滅了煙離開的。
丁羡沒躲,整個人暴露在空氣中,也完全不避諱自己的跟蹤,而是就那麼赤|裸裸地盯著他,周斯越整個人愣住,夾著煙的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一隻手緩緩從縫裡進來,跟動畫片里似的,連面都沒露,一下就抽走了門口的雨傘,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關上門。
「周斯越,你上床來睡吧。」
再回來時,手裡捏著個雞蛋來回倒騰,邊倒著邊在他身旁坐下:「我給你敷敷,不然明天上課就好看了。」
「你混蛋!!」
丁羡確實不好再說話,微微低了頭,還是蘇柏從看了眼丁羡,替她解圍:「我也得回酒店了,十點還有個視頻會議,我跟你們一起回去等司機。」
其實他去年在上海見過一次蘇柏從。
所以那陣在她桌上發現劉曉峰的筆記才會那麼生氣,跑去跟蔣沉打了一中午的籃球,回來又見她跟個傻子似的樂呵呵跟人玩,差點兒沒給他氣吐血。
「好。」
蘇柏從發話,邢露菲也不再多說,拉著微醉的嵇航,另一隻手去拖周斯越的胳膊,「走吧。」
丁羡側跪在沙發上,一邊給他滾雞蛋,一邊鼓著張嘴對著他的臉吹氣,那小心翼翼的表情就像是在修補一件精美的工藝品。
被周斯越微微掙脫,一言不發地插兜走到最前面。
「沙發。」嘣,邊說著,小鐵鉗夾斷了其中一根。
丁羡俏皮一笑,對嵇航道:「不用,就這點兒路,而且,我也沒喝酒,師兄,你先送師姐回去吧,我自己去就成。」
西裝革履的男人聲音溫柔又無奈。
半晌,回過神,自嘲一笑,把煙重新叼進嘴裏。
周斯越整個人僵住,皺著眉,溫熱的身體任由她勾著,雙手抬起捏住她的腰,欲要將人從懷裡扯出來。
隨後,又下起了毛毛細雨。
丁羡終於憋不住了,看著他道:「你頹廢給誰看?誰他媽會心疼你?抽煙酗酒,跟人合租地下室,幹嘛?玩叛逆?要全世界的人看著你過得不好,你指望他們會難過還是會自責?」
周斯越挑眉,低頭把兩個線路板放在一起對比,勾了下唇說:「我要趕你走,就不會帶你回來了。」
「啪嗒——」
他以前不抽煙,丁羡是知道的,男生喜歡玩叛逆,抽煙是其中一種,蔣沉和宋子琪曾經背著老師在廁所抽過煙,也被慫恿過幾次,周斯越跟著在廁所抽過一次,那滋味嗆鼻,也沒什麼快|感,又浪費時間,就沒再碰。
她可以理解他的頹廢,他的冷漠,畢竟曾經那麼驕傲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裏的人,忽然一下子被人拉到谷底,經歷失敗和挫折,她可以原諒,但是他懷疑她的心,他們三年的感情,丁羡覺得悲慟,心跟被針扎一般疼,明明不是這樣的,他不知道她這一年是怎麼過的,她總是想到他,她還去找過幾次張啞巴。
連張啞巴都說,你沒回來過和-圖-書
「不要。」
九月底的天氣似乎總透著一種要冷不冷,穿長袖熱,穿短袖冷,丁羡邊走邊暗惱自己今天出門時沒好好打扮,剛才在吃飯的時候,周斯越連正眼都沒瞧過她幾眼。
「你站住!」
丁羡其實很明白,這時候的周斯越處於自我否定邊緣,無論她做什麼說什麼,在他看來都極其敏感,時隔一年,她不曾明白他究竟經歷過什麼,這其中也許交雜了對她的誤會。
邢露菲拉著嵇航,怨念地看了眼周斯越頎長的背影,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頭。
周斯越這才聽見, 低頭垂眸, 睨了她一眼,緩緩搖頭。
這條似乎是小路,沒什麼光,而且越走越長,越走越暗,越往裡走,越看不到盡頭,她有點後悔,甚至有點想哭。
再苦再累都不是問題,前方的路再黑再長她都能走下去,可這一下,把她所有的堅持都擊垮了。
以前每當這時候,丁羡就很想撲上去親一口,但今晚她已經氣瘋了,現在只覺得這人怕是真學壞了,跟人合租地下室,還抽煙酗酒,將頹廢演繹得淋漓盡致。
丁羡直接用手掰過他的臉,「聽話。」剛好捏住了發紅的地方,周斯越倒抽一口冷氣,低聲悶哼了一聲。
半路接到一張圖片,是孔莎迪給發的,她穿著件裙子跟劉曉峰走一起。
丁羡這才滿意鬆手,手肘撐在桌上,托腮看他呵呵樂:「那你以後別趕我走了。」
「你睡哪?」
周斯越靠在沙發上, 被迫微仰著臉, 垂著眼去睨她。
半夜的時候,雷又大了。
周斯越撣開她,站起來,「接電話吧。」
邢露菲一跺腳,跟嵇航不滿地嘀咕:「他怎麼總這樣,別人對他的好都看不見么,幹嘛總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周斯越還沒睡。
……
丁羡指了指旁邊疊得乾淨的床被,說。
一句好朋友就把他倆的定位給明確了。
丁羡氣急敗壞地仰頭看著他。
「砰——」大鐵門應聲關上。
不該是這樣的,明明不是這樣的。
小姑娘已經躺平了,被子蓋了一半,露出一雙小巧瑩白的腳丫子在床上晃啊晃,得意的不行。
周斯越:「左邊那張。」
被丁羡牢牢按住, 「能消腫,你忍忍。」
好在吭吭哧哧幾滴淚的時候,終於在盡頭處看到一家不太起眼的小超市,親人吶——
周斯越鬆了手,人往後靠,隨手撈起邊上的機器人來回撥弄,沒搭理她。
丁羡心裏一喜,加快腳步,想跟人問問這附近有沒有出租的地下室,腳步還沒起呢,超市裡有人走出來,站在門口,沒急著離開,丁羡眯眼,就著微弱的光,努力辨認那人的身形。
兩人拗不過,嵇航不放心又叮囑一句:「那你千萬注意安全。」
丁羡抽下浴巾,臉都憋紅了,拿手扇著風,鼓著嘴喘氣,轉頭看了他兩秒,發現白皙的臉上還有三個明顯鮮紅的手指印,忽然想起,剛回來時煮上的蛋,騰地從沙發上跳下來。
黑色的保時捷揚長而去,一溜煙兒就拐出了街口,幾人回神,周斯越已經走了,昏黃路燈下,他背影修長又孤單,明明走得沒多快,但幾下就穿過了幾盞路燈,邢露菲衝著那頭哎了聲,「你這就走了」
不是周斯越是誰?
而可悲的是,當他發現這個變化似乎是因為她身邊另一個比他成熟的男人,這才是他真正介懷的。
丁羡撥開雞蛋,「滾兩下就好了。」
周斯越皺眉,想說腫就腫。
確切地說,更像一個工作室。
「管上癮了?你誰啊你。」
「周斯越,你是m•hetubook.com.com在吃醋么?」
屋外,雨聲忽而驟大,似乎下起了暴雨,雨珠砸在窗戶上噼里啪啦直響,屋內,流著黃色的光暈,一片寧靜,丁羡跪在沙發上,低著頭,專心致志用雞蛋滾著他的傷處,周斯越則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
「師姐,我忽然想到我有東西落在飯點了,我得回去拿,要不,你們先走吧。」
心又疼了一下。
周斯越仔細回想她在高中時的模樣,五官更小,更淡,皮膚似乎比現在黑點,臉上沒什麼肉,整個人瘦骨嶙峋的。
小姑娘捧著他的臉, 柔柔地一聲:「乖。」
她就又渾身充滿了力量,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全部用來學習。
丁羡忽然喊。
被罩住頭的丁羡不敢動,周斯越確定這丫頭什麼都看不見之後,才去看門口的陸懷征,隨手從沙發邊上撈了件T恤,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他的就直接丟過去,「把衣服穿上。」
晚風一吹,嵇航的酒清醒了一半,看了眼邢露菲,笑了笑:「你不一樣么?」
那個男人只用了一年,就改變了她。
行啊,一年不見,都知道以退為進了。
周斯越也沒急著離開,手裡捏著包煙,嫻熟地撕開包裝紙,輕輕在手掌上一磕,取了支煙,咬在嘴裏,低頭點煙,背脊因為彎曲而微微弓起,后脖子脊椎線明顯,露出那截皮膚在燈光下尤其白。
周斯越笑。
丁羡一愣,「蘇柏從是不是跟你們說了什麼?」
姑娘眉眼細長,眼尾勾著一條淡淡的弧線,睫毛輕短,小鵝蛋臉,很文氣。
他掃了她一眼, 放下手,靠在沙發上,任由她滾。
剛把煙取下來去撣的時候,聽到蘇柏從喊了一句:「羡羡,你先別哭,我回去給你電話好嗎?」
丁羡循聲回頭,滿眼都是堅硬的胸肌和背肌,剛要尖叫,被反應極快地周斯越拿浴巾罩住。
隨後,蘇柏從結完賬, 穿上西裝從裡頭出來, 看了眼丁羡, 對邢露菲幾人道:「要不我讓司機把車開過來?」
她需要做的是,陪在他身邊,就跟當初他陪在她身邊一樣。
丁羡點頭,蘇柏從這才放心地看了眾人一眼,坐進車裡,揉揉太陽穴,吩咐司機開車。
總有一天,會把過去那一年給補回來。
他又不傻,那姑娘心裏那點兒小九九,他能不明白么?她跟孔莎迪說過什麼,讓宋子琪去一套就全交代了。
周斯越看了眼丁羡,沒說話。
「兩下。」
周斯越隨便沖了下就出來了,頭髮也沒擦,套了件黑色T恤和運動褲就出來了,人往沙發上一坐,半個身子懶洋洋地陷進去,俯身去撈矮几上的煙盒。
丁羡回頭,他已消失在轉彎口,徹底看不見了。
好歹她沒發現,不然真他媽的跌份。
約莫是靠太近, 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對方, 呼吸交纏,似還能聽見對方的輕喘聲,又差點兒要親上去了, 周斯越一側臉, 抽回,人在沙發上坐正, 下一秒, 又被丁羡掰回去,不耐地剛要皺眉,一個熱乎乎、彈性十足的東西就貼上來了, 剛好壓在紅腫位置。
「回去吧,別再來找我了。」
母親說過,丁阿姨來退婚時說過,丁羡要去巴黎學畫畫,聽說是個科技公司一姓蘇的大老闆跟她舅舅幫她聯繫的,那蘇老闆很看得上丁羡。
丁羡愣在原地。
這麼多年朋友,周斯越什麼性格的人陸懷征十分清楚,合租這麼久,從沒見過他往家裡帶女人,都以為他快改吃素了,這大半夜的,他要不走,還是兄弟么?
丁羡揚唇,欣喜若狂,總算不再抗拒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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