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整個廚房裡,靜得只有火焰的聲音。奇怪的寂靜和炙熱相互交織。正如我和李懟懟之間的關係。
媽媽在電話里絮絮叨叨的說著,打算在排骨湯里燉點什麼,爸爸的腿是怎麼摔的,以及不去上班的爸爸在家裡比她更能念叨。
「就喝口水也行。」
他冷漠的態度令我憤怒,但奔著這事兒確實是我臨時提要求的原因,我按捺住情緒,繼續提議:「那不耽誤你的時間,我讓李陪陪陪著我……」
「安安靜靜的坐八個小時,你大概會少活十八年。」
我聽著這些念叨,覺得有點心酸,仔細一想,也是好久沒有回家去看父母了。
掛了電話,我心情有點沉重。
十點!
「是這樣的。」我連忙解釋,「我爸把腿摔了,躺在家裡行動不便,我又好久沒有回家了,我想回家看他一下。我知道我們有約定在前,但這確實是突發|情況,所以為了我的安全和你的承諾,我誠邀你和我一起回家看看爸媽。」
李懟懟穿好了鞋,將門拉開一個縫,隨即回頭甩了我一個冷漠的眼神:「我去問問,誰敢跟你去。」
看完一部劇的我只好去疊被子。
「你陪我回家見父母吧。」
「我……」
過了四天這樣的日子,在第五天的時候,我實在忍無可忍,憤而反抗,怒視李懟懟:
「我要在沙發上看書,你把自己被子疊了。」
剛打完一局遊戲的我只好去鏟屎。
李懟懟的臉越聽越黑,最後把火一關,勺子扔進鍋里就往外面走。
我宛如相聲演員一般說完這段話,期待的看著李懟懟,等待他的回應。
「李懟懟。」我呼喚他的www.hetubook•com•com名字,他卻頭也不回的盯著鍋說:「站遠點,別礙事。」
李陪陪在外面聽了這句話,笑容僵在臉上,顯得有些猝不及防,李懟懟推了一下金邊眼鏡,眯著眼,微妙的看著我。
「你也好久沒回來了,我知道你怕我和你爸念叨你,這次我們保證不念叨你,你定個時間吧,看哪天回來看看你爸,我也好提前買點菜,你不是喜歡喝排骨湯嗎?你在外面肯定不會自己燉湯喝的,媽媽給你燉點湯補補。」
而這樣導致我和李懟懟睡覺的時間其實是差不多的,我因為睡覺時間推遲了一個小時,起來的時間也推遲了一個小時,到下午一點左右才醒,李懟懟比我睡得久一些,下午兩點也起了,然後我們就相顧無言的待在屋子裡,一直到晚上十點!
「黑狗拉屎了,去鏟。」
「不行。」
好吧我也不知道他平時在家裡獃著的習慣是什麼,但我知道了他的愛好,他的愛好是使喚我,使喚我,使喚我!
但是……
中間隔著八個小時!跟上班時間一樣長了!而且我和他都還是清醒狀態!我不可能連著畫八小時的畫,而且這也不是我的習慣,我的習慣是深夜工作。
「你這兩天回家來看看吧,你爸爸先前出門摔了一跤,腿骨折了。」
與李懟懟同居之後, 我抱著「這個人是要救我命」的念頭,打算好好的和他相處著, 但是!但是!他對我的態度, 彷彿是救了我全家千八百條命啊!
這一瞬間,我都感覺電話里的媽媽走到了我的身邊。
「不行。」
「好。」
和-圖-書然後我聽到了一個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女聲說:「啊……這個願望嗎,好啊。」
我又看了眼李懟懟的背影。想了想,說:「媽,那你等我安排下時間,等安排好了我和你說。」
他鐵面無私的拒絕了我,又轉過身去,從旁邊抽了一雙筷子,然後以精湛的筷子功,將鍋里的碗夾了出來。
他才出門上班!
但是這樣過了五天之後,李懟懟忽然間就沒有那麼忙了。
「我最想帶的就是你啊!」我脫口而出,李懟懟竟然沒有反駁,於是我接著和他梳理我的邏輯:「帶你又方便又省事兒還是最有保障的,但你不是覺得耽誤了你的時間嗎!那我只有帶別人……」
「就耽誤一會會兒,就一會會兒,我保證我回去看看他們,和他們吃個晚飯就行。」
「該吃晚飯了,想想吃什麼。」
「嗯,媽媽。」
我跟著追了出去,看見李懟懟開始穿鞋要出門,我茫然:「我們事情還沒商量完呢,你要去哪兒?」
十天,我想, 這是我忍受李懟懟的極限了。
我們的時間完美錯過, 每天應付他一頓飯的時間, 這個耐心我還是有的。
李懟懟也不可能玩八個小時的電腦,這也不是他的習慣,他的習慣是……
我一愣:「啊?怎麼摔了,嚴重嗎?」
沸騰的開水霎時涼了,悶悶的冒了兩個泡,只有鍋下的大火還不知發生了什麼,拚命的,呼呼的燒著,熬煮著鍋里的水餃和碗。
「我和你商量個事。」
「耽誤我的時間。」
我再接再厲:「還帶上衛無常,衛無常不是跟你一樣厲害嗎?再帶上小狼,再把美美帶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總好了吧,讓他們四個陪我回家,東南西北圍著,總不能出事吧。」
「醫生說沒什麼事,好好靜養就好,就是你知道你爸,年紀大了,一回家修養,每天手裡沒事,就喜歡念叨你,該是想你了。」
一開始還好,他比較忙, 每天夕陽落下就出門上班,早上要到朝陽初升的時候才回來,而朝陽初升的時候, 正是我剛睡下三小時,睡夢正沉。
其實,有時候父母的退步比他們的殷殷期盼更讓我難受。得有多小心翼翼,才會說這樣的話。
我站在李懟懟身後。
「我沒事,不忙。待會兒我給你電話。」
李懟懟不為所動,只翻攪著鍋里的餃子,此時,水已經重新沸騰了起來,餃子也在鍋里快速的翻滾著,一如現在的我和李懟懟的關係。
我回頭瞅了眼在廚房裡研究食物的李懟懟。
我一拍桌子,屁股一抬,剛要站起來,桌上手機響了起來,上面大寫的「媽媽」兩個字,我瞥了眼李懟懟:「母上電話。你自己去廚房看吃的吧。」
「為什麼?」
我中午十二點起床, 李懟懟已經趟進了他的棺材里。下午我在屋子裡活動,李懟懟一直在沉睡,到夕陽西下,他醒了,我倆頂多一起吃個飯, 他收拾收拾, 很快就出去上班了。接下來的漫漫長夜就是我一人的天下。
「頸椎病讓我清醒,肩周炎使我快樂,我願意活在當下,想太多才死得早。」
此時此刻,後知後覺的我,感覺到空氣,安靜得令人窒息……
我看著李懟懟走進廚房,一聲嘆息,接起了電話。
我慌了:「你這樣問不是威https://www.hetubook.com.com脅嗎!那誰還敢跟我去!」李懟懟拉開了門,我無比憤怒,「李懟懟你太過分了!」
李懟懟正燒了一鍋水,他站在鍋邊,一手拿著勺子,一手端著一碗冰凍水餃,看樣子,是打算等水再沸騰一些,把水餃倒進去煮。
「咚」的一聲,在我的腹稿脫口而出后的下一刻,李懟懟手裡的冰凍餃子帶著碗,一起掉進了鍋里。
「好啊。」
而我剛才……好像……許願了。
「不行。」
很難得,李懟懟拿著書,沉默了的看了我半晌,大概是對我這樣自暴自棄的是喪人沒有話說了。但李懟懟到底是李懟懟,就算沒有反駁的話,他還是能理所應當的提出他的要求:「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
白皙的皮膚,金色大|波浪的頭髮,女神的身材與容貌,我愣了半晌,陡然反應過來,這是……我們這棟樓的wifi女神金花。
讓我沉重的,不是父母的愛,而是我即將面對的李懟懟的狂風驟雨。
「哦好,那你先安排吧。」電話里媽媽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又說,「你要是實在忙,不回來也可以,其實我和你爸現在也理解你,你爸就是這兩天念叨得多了些,等他腿養好了,能走動了,自己就好了。」
他坐在沙發上,手裡握著書。
聲音出奇的好聽,語調莫名的溫柔,然後我看見一個身影從樓上慢慢走下,站到了李懟懟家的門口。
李懟懟放下書,站了起來,走過我的身邊的時候,還是說了一句:「站起來接電話。」
李懟懟沒有管鍋里的東西,他拿著勺子,有些僵硬的轉過頭,終於看了我一眼:「你說什麼?」
而在李懟懟拉和*圖*書開門的一瞬間,李陪陪竟然出現在了門口,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相比我和李懟懟的神情,她一臉的喜悅,彷彿遇見了天大的好事。
正在和嘰嘰醬聊天的我沒空理他,他就走到我桌子邊敲敲我的桌子,直到我的目光轉到了他身上,他才說:「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
李懟懟冷漠的轉頭看我:「你還想帶誰?」
她看見李懟懟拉開了門,目光越過李懟懟的肩膀看見了我,說了一句:「正好!」她對我揮揮手,「小信小信你有什麼願望啊?」
他握著勺子的手彷彿收緊了一瞬,我有一種莫名的直覺,我覺得這一刻,他是想拿這個勺子敲死我的。
「你就不能讓我安安靜靜的坐上八個小時嗎?或者你安安靜靜的坐八小時。」
我現在的情緒出離的憤怒,指著李懟懟的背影大喊:「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想讓李懟懟這個混蛋變成豬!」
我一咬牙,默念,人在屋檐下……
「小信啊。」
我也想起來了,聽說她一年365天,只會蘇醒一天,其他時間都在沉睡,我還想起來了,再她蘇醒的這一天里,她會滿足別人的一個願望,從不讓人失望。
我在內心裡糾結掙扎了許久,終於斟字酌句的在內心打好了腹稿,湊出了一句話。然後我鼓起勇氣,站起身來,英勇就義一般,走向廚房。
他凌晨四點回來,這時我剛在沙發上睡下,他回來折騰洗漱, 房間那麼小,客廳望過去就是浴室,我自然也是睡不著的,在沙發上躺著玩手機到凌晨五點,他洗漱完了,進屋關門睡覺,我也才能好好睡覺。
而女神說……
「不許出門。」他依舊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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