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對岸，明亮的燈光在水中投下倒影。有長風吹過，那樣輕輕地一動，就碎開了。燈紅酒綠，這是在美國永遠也看不到的景色。

「因為我嗎？」他問。

陳爍停下，他說：「惜惜，我要結婚了。」

她一個人等日出，看黃昏，數過流星，也試過在深夜買醉。她站在澎湃的海邊，風吹亂了頭髮，回過頭，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再後來，姜河打電話給何惜惜，她在電話里像個小姑娘一樣哭得一塌糊塗，還結結巴巴哽咽地和_圖_書說：「惜惜，他回來了，惜惜，他回來找我了。」

這十年來的每一天對她而言都實在是太漫長了，她甚至覺得自己從未有過一刻真正的幸福。

有小孩騎在父親的肩膀上，高聲歡呼著「駕」。

「大概是吧，」她笑著說，「陳爍，你能想象我們二十年後的樣子嗎？或者我們五十歲的時候？又或者你一無所有，不再風度翩翩，不再年輕英俊？」

陳爍來學校找她，他沒有開車，夏日的夜晚炎熱https://www.hetubook.com.com，兩個人就沿著河邊隨意地走著。不長不短的一段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陳爍愣怔地看著眼前的何惜惜，她哭得是那樣傷心。他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全是不忍與遺憾，可又有什麼辦法呢，他也只能輕聲說：「抱歉。」

這麼多年。

她眼睜睜看著那隻飛蛾迎著黑暗中唯一的火光撲去，燃燒了翅膀，灼瞎了雙眼，然後生命一點一點化為灰燼。

「嗯。」她也跟著笑起來，「我ｈtｔps://ｗwｗ.ｈetubｏoｋ.ｃom•cｏｍ也是這樣覺得的。」

他低聲笑：「到那個時候，你就不要再喜歡我了吧。」

直到你白髮蒼蒼、步履蹣跚的那一日。

「陳爍，」何惜惜抬起頭，凝視他的眼睛，這麼多年，這竟然是陳爍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態。她幾近崩潰，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像是要將自愛上他以來所吞咽下去的淚水悉數落下。她捂住嘴巴，卻止不住嗚咽。她說：「是我不愛你了，陳爍，是我不愛你了。」

過了好久，何惜惜才覺得自己身上和-圖-書的力氣被一點一點地抽干。她支撐不住，慢慢蹲下身去。

何惜惜點點頭，說：「哦。」

她的愛情，止於唇齒，掩于歲月。

何惜惜對著電腦，也忍不住感動到哭。她努力微笑著說：「恭喜你，當初說好了，我們三個人中間，至少要有一個人幸福。」

可它又太短，短到一眨眼，夢就醒了。

不是沒有羡慕過姜河，這麼多年以來，她身邊始終有一個顧辛烈，所以她其實從未嘗過一無所有的滋味。

何惜惜最後一次見到陳爍，是在好幾年後的八月的hetubook.com.com最後一天。正好是她遇見陳爍的第十年，沒有多一天，也沒有少一天。

姜河抱著電話不肯放手，最後何惜惜無奈地說：「好啦好啦，等今年暑假，我來美國看你們。」

我愛你，直到不能再愛的那一日。

在那一刻，她竟然有一種嫁女兒的複雜的感情。掛斷電話后，何惜惜想了想，給陳爍發了一條簡訊，她問：陳爍，你睡了嗎？

「沒什麼，」她說，「只是覺得有些難過。」

過了一會兒，他回過來一通電話，聲音迷糊，大概是沒睡醒，他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