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久別重逢
第一節

當時,是誰玩笑道:「倘有此一日,我親自為你千里一騎,倒不知,能否換阿漫你開懷一笑?」
昭雲吃驚抬頭,有些不能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她怔怔望著一直以來痴心以待的男子,無憂哥哥竟然願意幫她?她沒有聽錯嗎?
九皇子率先上岸,笑道:「陳公公走得這麼急,一定是父皇害怕七哥反悔了吧?七哥,為了你的婚事,父皇這回可是把全京城尚未出閣的小姐全都召來了,如果七哥現在改變主意,父皇又要白忙活一場。」
九皇子頓覺后心一涼,縮了縮脖子,立刻扭頭換上討好的笑,朝宗政無憂道:「那個……我還是先走了。七哥,璃月,你們那麼久沒見,好好敘敘舊!」
提起這事,九皇子很鬱悶,當日還以為七哥那箱荔枝是特地帶回來給他的,他興高采烈的去了,結果翻遍整座離王府,連個荔枝殼都沒見著。
九皇子大步朝她走來,一邊走一邊不斷回頭看仍負手佇立在船頭的男子,像一個多日來百思不得其解之人急切想知道答案般的表情,對漫夭問道:「誒,璃月,七哥親自帶回來的一箱荔枝,是不是送去給你了?」
九皇子笑得燦爛,連連擺手道:「你看你,生疏了吧!殿下這種稱呼是給別人叫的,璃月你以後就跟七哥一樣,叫我老九就行了。」
九皇子打了個寒噤,連忙道:「我走,馬上走。就是那個,昭雲以後怎麼辦?住哪兒?她肯定不能回國公府了。」
陳公公不敢多言,自是領命去了www•hetubook•com.com
二人皆是沉默。
漫夭嘲弄道:「我知道離王權勢滔天,行事無忌,從來都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
船頭上負手而立的男子望著她們緊緊相握的手,眼睛眯了一下,如果沒記錯,這個女子跟昭雲不過才見過三次面,除了剛才說的話多一些,前兩次加起來也才幾句而已,可她對昭雲卻如此真摯,這樣一個情感真摯的女子為什麼獨獨不能對他寬容一些?腦海中不斷閃現一年前的那間密室里,女子毫不留戀地扭頭離去的背影,是那麼的決絕,不留餘地。那是十幾年來,他唯一一次對真心還有希翼,唯一一次覺得他也許還能擁有幸福。他鼓起勇氣說出那句話,那句本不適合他的話,卻終歸沒能挽留住她離開的腳步。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宗政無憂也會為一個女人而心灰意冷。
「不行不行。」九皇子忙擺手,他是看不慣那姓肖的小子這樣欺負昭雲,在背後偷偷說七哥的閑話,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但也沒想過七哥居然就這麼把昭雲塞給了他。他可不想府中突然多出一個女人,雖然昭雲也是個美人,但總是不方便的,他不喜歡,可又不能讓昭雲再回逍遙侯府,怎麼辦呢?九皇子眼珠溜溜地轉了幾圈,忽而一亮,朝漫夭湊過去,討好道:「璃月,我們是不是朋友?」
「有什麼妥不妥的,你又不是外人。哎,璃月,跟你商量個事兒,你在西郊的攏月別院……能不能暫時和-圖-書先借給昭雲住住?你看啊,她休了那個姓肖的小子,住我府上會引來閑話,我是不在乎,但這對她不好。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你就幫幫忙嘛!」九皇子擠眉弄眼,一臉你不幫忙就不夠朋友的表情。
她復而又道:「但我還是要感謝離王,七日前的救命之恩。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
他倒是很會套近乎。漫夭笑道:「這恐怕不妥。」
空氣中靜默無聲。湖中有白蓮倒映,高雅聖潔,一副不沾人間煙火的姿態。
漫夭不知道先前她和昭雲的對話,他究竟聽到多少,但憑剛才九皇子透露的西郊別院一事,已足夠令她心生警惕。良久,還是漫夭先開口道:「容樂身為和親公主,一直安守本分,自認為不會對離王以及臨天國構成任何威脅,不知離王何以如此費神調查於我?」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說,她只是想不明白一向對任何人都漠不關心的男子為何至今還要調查她的一切?連西郊別院都知道,那她這一年來的一舉一動大概也都盡在他掌握。這種意識,令她很不舒服。
九皇子怒道:「姓肖的太過分了,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燕國公是不在了,可那小子也不想想,昭雲從小是誰帶大的?七哥,你說是吧?」
九皇子自知失言,在漫夭犀利的目光下,在宗政無憂一記冷眼殺到的瞬間,他充分的展現出專屬於他的無賴本質,一拍腦門,彷彿想起什麼要緊事一般地大聲叫道:「啊!遭了!我竟然忘了和*圖*書一件這麼重要的事……七哥、璃月,我先走了,一會兒觀荷殿見。」話沒落音,人已經很不負責任的溜之大吉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將昭雲一併給扯走。
「啊?」九皇子叫了起來,「住我府里啊?」
攏月茶園在表面上已經不屬於她的產業,西郊別院是用來與新開的幾家茶園管事議事之地,一般人並不知曉那別院為她所有,除非他們一直在監視或者調查她。
九皇子頓住,一把捋起昭雲的衣袖,看到昭雲手臂上到處都是青紫瘀痕,不禁叫道:「姓肖那小子打你了?」
漫夭連忙提醒道:「她手上有傷。」
昭雲哽咽,回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了一股力量。一邊哭一邊笑。
昭雲縮回手,不吭聲。
漫夭卻是心間一凜,面無表情道:「你怎知那個別院是我的?」
漫夭聞言,紅唇染上幾許薄涼。心想宗政無憂不是不能碰女人么?難不成那一夜糾纏,他連這毛病也給治好了?那他可真是一計多成。心間一澀,她扭頭就想走開,卻被九皇子叫住。
再次望向立在船頭的男子,他清冽沉寂,冷漠非常,似乎知道九皇子問了她什麼,他本就冷冽的眼光又沉了幾分。
這眼神,這口氣,傻子也知道他這是想打她的主意。漫夭警戒道:「九殿下有話不妨直說。」
客套的話語,道盡了彼此之間的距離,一句「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令宗政無憂面色一沉,眼底瞬間結了一層冰霜。
敘舊?她和他,還有舊可續么?漫夭嘲弄的想www.hetubook.com.com,這邊,九皇子已經拉了昭雲的手,想帶昭雲一起走,卻聽昭雲痛呼出聲。
自由真好。漫夭忽然有些羡慕。
那時候,他眼光溫柔,能溺斃芳心,為的是讓她心甘情願奉上自己的身子,可如今,他又是為了什麼?
漫夭一怔,打那日聽傅籌說臨天皇的賞賜里並無荔枝時,她就猜到是宗政無憂給她的,但沒想到那箱荔枝竟是他親自帶回京城!一瞬間,她心神有些恍惚,不記得多久以前,在那個名為漫香閣的園子里,她曾說,所有的水果之中,她最喜歡的是荔枝,只可惜這個世界很難見到新鮮的。她還說了一個與荔枝有關的帝王與貴妃的故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宗政無憂朝她望過來,眼光幽深寂遠,複雜糾纏,口氣卻是冷淡道:「你不必以容樂之名自稱,處處強調你的身份。本王知道你是啟雲國的公主,衛國大將軍的夫人,倘若本王真有什麼心思,這些都不在本王的計算之內。」
九皇子喜笑顏開,「昭雲,還不快謝謝七哥。」
九皇子嘿嘿一笑,揚眉道:「我是為七哥你著想。姓肖的那小子太不長眼睛了。」九皇子說完跑去宗政無憂身邊拽了拽他的衣袖,朝昭雲努嘴,宗政無憂看了眼垂著頭泫然欲泣的昭雲,濃眉幾不可見的皺了皺,淡淡道:「明日叫人寫封休書送去逍遙侯府。」
「你不願意?」宗政無憂不咸不淡道:「那就讓她回逍遙侯府好了。」
「我……真的可以嗎?」淚水再次湧出眼眶和*圖*書,昭雲低聲喃喃。真的可以擺脫那個禽獸不如的男人?
宗政無憂看了眼陳公公,面無表情道:「本王既承諾一年之後回京選妃,自然是要辦的。你們先去罷。」
夜色漸深,天際浮雲聚散不定。這個優雅而僻靜的園子里,就剩下漫夭和那個面容沉寂神色冷漠的男子。
這話若是放在從前,宗政無憂也就坦然受了,如今從她嘴裏說出來,他只倍覺諷刺。
漫夭心裏也很震驚,女子休夫,在這個男權至上的年代可謂驚世駭俗,也只有宗政無憂這樣的人才能說出這種話,也只有他才能替昭雲辦到。看著昭雲淚水漣漣的眼,眼中的不敢置信是早已對生活失去信心的表情,她忍不住去握了握昭雲的手,由心微笑道:「昭雲,恭喜你,自由了。」
「七哥,七哥?」
不知不覺沉浸在回憶中的宗政無憂猛地回神,眉心深深鎖起,不悅問道:「你還不走?」
宗政無憂淡淡道:「你府中不是很空?」
宗政無憂斜了他一眼,眼光如夜裡的湖水般冰涼,似是在說:「想幫她你就直說,拐彎抹角。」
他還是那麼狂妄,目中無人。
他看著她的眼睛,從前淡然明澈的美眸似是被蒙上了寂寂煙塵,如一汪死水,不起波瀾。明明就在眼前,咫尺之遙,卻如同隔了天涯海角,往日的種種糾纏,在她心裏,終究是什麼都沒留下么?他在心裏問著,想到她之前對昭雲說的那句話,便有如芒刺在心,痛不止息。不由冷笑道:「事到如今,你以為,你對本王……還有利用價值?」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