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一聲驚呼，不遠處的樹上掉下來個人，右手抓著那隻玉杯，滿臉憤怒地望著他：「你故意的！」
明明當初你自己說越小越好，指著人家十來歲的小丫頭「就和那個差不多」，如今十二歲的還嫌小？劉白鬱悶：「屬下愚鈍，公子的意思……多大才好？」
程曉琳也知道什麼時候該適可而止，忙展顏一笑，隨他進門：「想來不關劉總管的事，必是他們不用心的緣故，表哥何必當真。」一面說，一面將手中盒子放到几上：「想著表哥在家時愛吃酥酪，我們南邊卻極少有賣的，因此特地叫他們做了些，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桃花眼微眯，公子轉向窗外，看來我還是喜歡女人的，那丫頭已經夠資格做女人了。
小丫頭還記著呢，金還來有點寒，下一刻又轉為得意，當然沒有，這回本教主可是去辦正事的。
這句詢問聽在劉白耳朵里，自動理解成對他辦事效率的不滿，於是慌忙轉身就走，邊走邊擦汗：「沒有沒有，屬下這就去。」
令他非常不舒服的是，小丫頭居然會丟開堂堂教主，跑去陪一隻兔子！
啞仆嚇一跳，忙點頭比劃，是不是叫他們下山買兔子？
邱靈靈「啊」了聲，慌忙搖頭，倒也面不紅心不跳，只是目光飄忽不定，透著幾分心虛。
邱靈靈覺得有理，側臉笑起來，像只漂亮的小狐狸：「也對。」
金還來臉上有點掛不住了，轉身坐下，惡聲惡氣道：「要去就去，我是看人家忙著生意，你最好少去惹麻煩！」
「派人給趙知府送個帖子，就說我們易家正準備做筆生意，這個月市面上最好不要有鸚鵡買賣。」語氣輕快。
程曉琳抿嘴：「表哥知道就好。」想了想又隨口問：「記得門上有個叫丁伯成的？」
公子也不多解釋，隨手往樓下街上某角落一指：「就和那個差不多。」
劉白遲疑：「這……」
「也好，」程曉琳依言將盒子蓋上，「表哥初到南邊，未免不習慣，想吃什麼就說，我回去做了送來。」
邱靈靈瞪了他片刻，也笑起來，腳尖輕輕一點，整個人飄飄掠起，姿態輕盈美妙，很快就站在他面前，神色有些靦腆：「易……易公子。」
公子看他一眼，嘆息：「莫非你要我把它們全都擺在園子里，好讓人看看我有多吝嗇，養這麼多也不肯送人一隻？」
「我也叫你金還來啊。」
兔子被喂得肥肥胖胖的，像個和圖書雪白的絨球。
見他臉色古怪，公子挑眉：「怎麼？」
公子皺眉，掀起竹簾，卻見程曉琳捧著個點心盒子要進來，被門口兩名守衛攔下，柳眉倒豎，氣得小臉通紅。
是很不合適啊！
切，拿本教主跟那小子比？金還來教訓：「我是我，他是他，今後得叫易公子，沒事少去招惹他，聽到沒有？」
簡單地扔骰子玩，是很多閨中女孩兒都喜歡的遊戲，小丫頭從小到大頭一次接觸這些，學會之後，高高興興離去。
劉白挫敗，垂首：「沒有，屬下的意思，其實……十六歲不算小了。」
算了，她陪在身邊會讓我高興，至於今後，本教主可沒工夫管那麼多。
見他總不表態，劉白忍不住：「公子……」
劉白徹底無語，退下。
「怎麼，」公子瞟他一眼，「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哪兒弄來的？」一把推開。
放在身邊天天笑？這想法不錯，可以考慮考慮。然而想到那雙略帶著稚氣的眼睛和懵懂的表情，公子忍不住嘆氣，或者，還是小了點？
邱靈靈咬咬唇，拉他：「金還來，易輕寒養了只鸚哥兒，會說話的。」
原來你知道啊，劉白試探：「屬下的意思，這些都是難得的上品鸚哥，丟了未免可惜，靈靈姑娘既然喜歡，是不是留一隻？」
公子斜眸，似笑非笑：「不用，一隻就夠了。」
「我謝了。」
翡翠色的衫子，打扮倒還不俗，只不過很明顯就能看出，那是個小丫頭的身體，平平的胸根本沒怎麼發育，粉|嫩秀麗的臉龐，稚氣的眼睛盯著地面，一副怯怯的模樣。
公子笑而不語。
又玩骰子又喝酒，小丫頭會不會被姓易的帶壞？這是個嚴肅的問題，金大教主悶悶地哼了聲：「沒事離他遠點！」
「這樣啊。」程曉琳頗覺失望，本就心中有鬼，這位表哥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雖是輕描淡寫的話，聽在耳朵里卻越發讓她不安，忙岔開話題，再說幾句就找借口走了。
收買的人突然被送走，又打聽不出原因，下人們個個守口如瓶，程曉琳本有些心虛，此刻見他面色如常，忙笑著搖頭：「生氣倒沒有，只是前兩次回府都是他送我，今兒不見，有些奇怪。」
兔子用紅通通的眼睛瞪他，金還來的眼睛也開始發紅，本教主會喜歡這麼……這麼幼稚的玩意？！
「喜歡？」劉白差點暈倒，沒聽錯吧，公子的口味幾時變這樣的？
wwｗ.hｅｔuｂook•ｃom.com公子瞟她一眼，點頭：「好象是有一個，怎麼，他也惹妹妹生氣了？」
籠子里，肥胖的兔子拿眼睛瞪他，一人一兔對視了足足一盞茶工夫，啞仆走進來，打著手勢問今日的晚飯吃什麼。
公子認真看了半日，不緊不慢拾起茶杯。
劉白不說話了，臉上的表情卻泄露了心中想法，瞎子都能感覺出來，小姑娘喜歡鸚鵡得很，既有心討她喜歡，又買了這麼多，隨便送只給她不就得了，偏要裝沒看見，公子平時也挺聰明，不懂得博佳人一笑的道理么？
雙眉微皺，瞬間又展開，公子微笑：「不妨，我們就悄悄叫，他不會知道的。」
「是啊，他家的酒樓來了新酒，要我幫他看看好不好。」
我惦記的真的不是金園，金還來瞪眼，這個發現又讓他鬱悶起來，他很想做出冷淡滿不在乎的樣子，但那實在是件極其困難而痛苦的事，臉部肌肉已經形成條件反射，不太聽大腦的使喚。
「不用再找了，下去吧。」
劉白尷尬萬分，切，你也不過才二十四而已，能生出十二歲的女兒？
正說話間，劉白又走進來：「公子，方才秋風堂管事的于老七來了。」
這次金還來三天後才回來，迎接他的，照例是小丫頭的擁抱，所有的疲憊都在那串清亮的笑聲中煙消雲散。
不是我聰明，是誰都明白的事兒，劉白絕望：「那……」
邱靈靈撇撇嘴，不說話了。
金還來點頭，那就好，本教主不喜歡那小子，懶得見他。
「易輕……易公子送我的啊，」邱靈靈答應著，抱著兔子轉身朝房間走，「我先去喂它。」
邱靈靈立即看公子，緊張：「一定要打嗎？」
邱靈靈愣：「不能找他嗎？」
金還來開始奇怪了，小丫頭看什麼這麼起勁呢，走近一瞧，小丫頭懷裡居然抱著只雪白的兔子！
邱靈靈揚臉笑：「我只是去易輕寒那兒走走。」
邱靈靈將兔子丟進木籠，隔著窗戶叫他：「金還來，我下山去啦。」
見他出來，程曉琳立即收起怒容，變作一臉不滿：「表哥，你看他們……」
「怎好叫妹妹費心。」
接下來一個月，千手教總壇各壇主舵主都發現，教主的脾氣變得前所未有的惡劣，時不時拎兩個人去修理修理，「本教主治你的罪」也成了出現幾率最大的語句，害得千手教人人都縮著腦袋辦事。
「往常表哥可沒這麼客氣的。」
公子莞爾：「妹妹多和-圖-書心，自家親戚，又怎敢客氣。」
邱靈靈放心：「你真好！」
邱靈靈頗覺委屈，「哦」了聲，又一臉喜悅：「你知道鸚哥嗎？」
「胡鬧，怎麼可以隨便叫男人名字，沒大沒小！」
「沒有啊，」邱靈靈抱著他，將臉埋在他胸前，「咦，沒香味了。」主要是她覺得上次那香味很熟悉，好象曾經在哪兒聞到過。
盒子打開，乳香味撲鼻而來。
公子嘆息：「我是叫你找個小丫頭，但小孩兒再有趣，我也不急著現在就要當爹，你不必學老夫人，這麼替我操心。」
公子一如平日的和氣：「曉琳？」
邱靈靈驚：「那怎麼辦啊？」
劉白笑：「也沒什麼大事，就是那個沒用的江小湖，前日又欠了別人幾十兩賭債，沒錢還，都吵著要揍他。」
他板起臉：「還沒亂跑！我倒聽說你總私自下山。」
「必是劉白待人太寬，致使他們不懂規矩，得罪妹妹，」公子微笑著打斷她，再轉向兩名守衛，沉聲呵斥，「先下去，待劉總管回來，叫他等著領罪。」
走進金園，小丫頭沒有像往常那樣撲上來迎接，這讓金還來有點失望和不滿，於是他重重咳嗽了聲，小丫頭卻彷彿沒聽到，仍舊蹲在樹底下，聚精會神地做自己的事兒。
公子毫不猶豫：「十六七歲左右。」
劉白愣了愣：「姑娘放心，秋風堂是我們易家的生意，規矩雖嚴，卻也不至於鬧出人命，不過打一頓罷了。」
公子笑：「誰叫你偷看我？」
「公子要那樣的小丫頭做什麼？」驚訝。
一個男人若擁有足夠的能力，更願意要的，是一個被呵護者，而不是同樣的強者，否則這些能力多少會失去意義，就像你坐擁財富與權力，身邊的人卻不需要你保護，也沒人來分享崇拜，那感覺太失敗了。或者多數男人骨子裡都有種保護欲，易輕寒正是這樣的人，他喜歡聰明女人，但不代表會娶她們當老婆，資源不能浪費的不是，做助手比做老婆更能發揮她們的才幹。
易輕寒？金還來大悟，冷笑，又是你小子，本教主早就看你不像好東西，果然意圖不軌，欺負小丫頭單純好騙？想歸想，他倒不擔心易輕寒會亂來，好歹小丫頭是教主的師妹，易家與千手教關係敏感，易輕寒應該有分寸。
早聽說那小子本身就是品酒行家，還用你陪？送只兔子有什麼稀罕，這麼容易就被哄過去，本教主沒送過你東西？和*圖*書金還來張了張嘴，又閉上，好吧，他承認，他是沒送過小丫頭什麼東西，因為他的東西都是她在拿……
一個糊塗的姑娘？公子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沒把握了，我以前好象並沒有喜歡小女孩子的愛好，那麼現在呢，我這到底是把她當小丫頭，還是女人？
小攤旁的巷子口，原本站著個十六七歲、眉清目秀的姑娘，可惜人們常常忘了句俗話，「事物都是發展變化的」，這個變化可快可慢，或許幾年後才能看出來，或許只要一秒不到，比如現在，劉白只愣了那麼一下，再轉眼過去的時候，那兒的場景已經變化了。
這麼急？劉白忙道：「公子要哪位，屬下這就叫人去接。」
「買什麼，沒看見現成的！」金還來咬牙切齒，將籠子往他懷裡一丟，重重哼了聲，轉身就出門走了。
「找易輕寒？」
園西有座小閣樓，臨街一面的窗戶大開，公子含笑坐在椅子上。
兩守衛垂首退下。
「是。」帶著小女孩退下。
易輕寒？金還來立即想起這個人，好歹是他將小丫頭救下來的，的確該感謝，只不過當時小丫頭命在旦夕，沒顧得上，事後又一高興，竟讓自己給忘了。
女孩子為什麼都喜歡這些無聊的東西？金還來頭疼：「你帶這東西回來做什麼？」
邱靈靈看他一眼：「金還來說了，不能叫你的名字。」
金還來從沒打算過真讓小丫頭當老婆，但堂堂教主竟讓一隻兔子比下去了，這讓他很是忿忿不平，開始仔細觀察那隻寶貝兔子。
金還來跳起來，本教主替你喂兔子？
公子搖頭，美人一笑固然賞心悅目，但若能天天在面前笑，才是最合算的事，我是生意人。
這麼一想，他果然輕鬆很多，微笑：「這幾日有沒有亂跑？」
公子道：「隨便，越小越好。」
半晌，公子轉臉看窗外，忽然將手中玉杯擲出。
公子奇怪：「怎的換了稱呼？」
公子一笑，看劉白：「這回就算了吧，下不為例。」
公子想了想：「昨日聽劉白說，有個人辦事出錯被送回去了，莫非就是他？」
金還來自己倒沒察覺到，此刻他正透過窗戶，瞧著小丫頭和兔子苦笑，分明長成了大姑娘，卻什麼都不懂，不知書達禮就算了，還這麼幼稚，哪點像個老婆？想當初那個女子，十六歲就已經很溫柔識理了……
劉白吐血：「公子！」那已經不是小丫頭了吧，十六七和圖書
歲嫁人的早就一大堆了！
公子側臉看他，微笑：「你這是給我找女兒吧？」
越小越好？劉白可傻眼了：「公子想要……」
唯一的問題，她是不是太小了點？
猛地驚醒過來，於是那些事便模糊了。
事實是，金大教主對易輕寒印象非常不佳，看不順眼，卻又說不出來什麼緣故；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小丫頭已經有走出無知的趨勢，開始認識更多的人和事物，這讓他很不安，就像擔心一直陪著你的東西會被別人搶走，不讓她接觸這些吧，好象沒那個權力，而且對她也不公平。
還好吧，就是笨了點，不過沒關係，我不需要她太聰明，乖乖躲在我身後就好，若是太聰明，我會覺得無聊。
倒是劉白奇怪：「姑娘認識那沒用的小子？」
「他救了你，你也該謝謝他。」
公子問：「秋風堂出了事？」
公子含笑：「果然香得很，味道必定好，我方才用過午飯，留著晚些再吃吧。」
公子滿意：「你也這麼認為？」
對了，程曉琳也才十七歲，早就可以談婚論嫁了，當真是關心則亂，不是小丫頭就好說，一直困擾的問題得以解決，公子靠回椅背，心情愉快：「說得好，你很聰明。」
公子做事向來果斷，不會矛盾太久，很快招手叫來劉白：「去找個小姑娘來。」
考究的房間，劉白走進來請示：「公子，另外那九隻鸚鵡……」
金還來愣了下，終於發現不對勁：「你叫他易輕寒？」
公子打斷他：「不必晚上，現在就去。」
劉白心領神會：「今晚……」
邱靈靈點頭：「是啊。」
劉白出去不久，外頭忽然傳來女子的呵斥聲。
邱靈靈嚇一跳，終於發現他回來了，忙起身，雙手舉起兔子遞到他鼻子跟前：「嘿，喜不喜歡？」
我錯了，我一直以為公子是英明的，劉白強忍住偶像倒塌的崩潰心理，低聲提點：「屬下斗膽，程小姐應該就是這個年紀吧。」
金還來喃喃道：「兔脯，兔丁。」
「也對，我會少去找他的，」邱靈靈跑進門，將裝兔子的木籠往他懷中一塞，「你幫我看著它，記得喂它吃草啊。」
金還來煩躁地擺手，沒好氣：「什麼好東西，不就是鸚鵡，成日又叫又跳的，聒噪！」
公子心情不錯，揮手：「丟出去。」
公子高深莫測：「或許，我就喜歡小丫頭。」
十六歲也不算太小吧，但那舉止……
「我很快就回來的。」邱靈靈嘻嘻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