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闖賊攻取洛陽所使的不過只是雕蟲小技罷了，沒什麼值得效仿的地方。」
李子淵的話，讓聶夫臣不禁抬頭看了看他，眾所周知，大明可以容得下西賊，如李定國者更可為晉王，但是闖賊舊部是決不會用的，畢竟，即便是拋開闖賊入京，逼死烈皇的大逆之舉，就是其入京后極盡烤掠，從而誘使清虜入關，導致億兆百姓為清虜殘殺，就使得天下人不可能原諒闖賊。
「哦？魏勝遠？這個人又是什麼來路啊？怎會投了韃子？」
洛陽關林，位於一片松柏之，雖說其名為「關陵」，卻被稱為「關林」，怕與這滿陵的松柏不無關係。相傳這裡是當年曹操埋葬關羽頭顱的地方。三國時，孫權偷襲荊州，關羽退走麥城，大義歸天。隨後孫權害怕劉備起兵報復，將傳關羽首級于洛陽曹操處，但被曹操識破，曹操敬慕關羽為人，將計就計追贈關羽為荊王，刻沉香木為軀，以王侯之禮葬于洛陽城南十五里，並建廟祭祀，雖說千百間，這古之皇陵不知多少化為土丘，可是這關陵卻是香火日盛，自宋代起，民間對關羽崇拜愈來愈甚。而歷朝的帝王也提倡關羽忠君重義的品德，到明代更以為甚，萬曆二十年在漢代關廟的原址上，擴建關林廟，擴建成佔地200餘畝、院落四進、殿宇廊廡150餘間、規模宏遠的朝拜關公聖域。萬曆三十三年又敕封關羽「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鎮關聖帝君」，由此關羽始封「聖」。
本身就是讀書人的李子淵雖說在出兵河南之前，就已經通過地誌了解了這一次，但是他還是裝出一副認真傾聽的狀，而且聽得是津津有味。
將思緒從遙遠的將來收了回來，李子淵向聶夫臣問道。
很多時候，李子淵總是會想起了當初于朱明忠帳下時，與其挑燈論戰一幕，相比于其它將帥，無論是朱明忠子也好，李子淵也罷，他們既沒有長期領兵作戰的經https://www.hetubook.com.com驗，也沒家學的淵源，同樣也沒讀過幾本兵書。但是與這個時代的人不同，來自後世的朱明忠更注重對戰例的分析，儘管史書上大多數戰例因為文人誇大，所以大都沒有借鑒的意義，但是自崇禎朝起，戰火紛紛，朝廷、流寇以及滿清都有大量的戰例近在眼前，通過對這些戰例進行分析，可以使忠義軍從各方的成敗中借鑒其經驗教訓。
作為本地人的聶夫臣想了一下，一一回答道。這些情報都是他從舊時友人、同窗那裡得知。
「聶將軍，當年李自成就是從龍門攻取洛陽的吧？」
「軍門，這魏家也是我河南本地顯紳，他本是前朝舉子，說來慚愧，末將與他本是同年，且又有交往，當年闖賊進犯時，他亦曾起兵助剿，後來清虜南下，右侍郎王鰲永將其招攬于，隨後他便遣散麾下兵將，當起了順民，後來劉清泰于河南操練綠營兵時，邀請其入幕，助其練兵，其目下為洛陽總兵。」
聽著城中主力是綠營，李子淵的眼前就是一亮，或許能策反也不一定。於是便開口問道。
可是，對方這種「下山摘桃子」的行為，反倒讓他輕鬆了一些，至少這表明，他朱明忠絕不會在這場北伐中置身事外，況且，忠義軍的動作，同樣也有助於他李子淵北伐京師。
自從李子淵率領北伐軍進入河南之後，可以說是一路高歌猛進，沿途清廷偽官無不是聞風而降，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兵進次北伐中最重要的目標之一洛陽。
「現在洛陽城中守將乃是鑲黃旗統領劉澤洪，其曾是我朝副將，隨其伯父祖大壽一同降清。不過其麾下不過只有兩千清軍。真正主事的是綠營參將魏勝遠，這次軍門揮師北上，劉清泰領其馳援洛陽，現在應該是以其麾下的綠營為主，約萬餘人。」
「此地是聖人廟。我等凡夫俗和-圖-書子豈能造次？」
也正因如此，聶夫臣雖于山中反清，與又多次與闖賊舊部發生衝突。現在李子淵的這番肯定，自然讓他覺得有些詫異。
居然會這麼巧？
突然的話語，讓聶夫臣一愣，他連忙回答道。
「洛陽城裡有什麼消息？」
到那時，天下誰人不知道他李子淵？
儘管贊同，但是聶夫臣的語氣中還是有些勉強，畢竟與闖賊舊部撕殺多年，很多積怨不是一時半會可以化解的。
雖說過去的幾十年間然戰亂肆虐這片土地的，可無論官賊皆景仰關聖忠義，對關帝廟自然不敢襲擾，使得這聖域曾遭受戰火的洗劫，如此也令這裏保得一方凈土。
「當然，這隻是就事論事來說，古往今來的戰事，我等身為將領琢磨一二，自然可以受益非淺，無論或勝或負其用兵策略都值得我們好好借鑒。」
當然，李子淵之所以請他來這，自然是有他的目的，他抱拳向聶夫臣邀請道。
「當年，李某于淮王賬下時，曾與淮王一同點評我朝自萬曆朝起，歷次內外用兵之得失，闖賊雖為賊，但觀其入中原之後所行之戰法，皆有可圈可點之處，淮王曾言，這為將帥者，最大的忌諱便是輕敵。縱是敵寇，若其有所長，亦可從中吸取，以為已用，而不是因其出身，產生輕視之心……」
而現在，他卻為北伐軍兵進洛陽立下的汗馬功勞，多虧他的指引前鋒軍才能如此順利的通過龍門。也正因如此，在李子淵隨中軍火抵達后，立即邀其與他一同來關帝廟。
「回軍門，自軍門領兵北伐之後，這洛陽城的日城門便日夜禁閉……目前清軍在城外的設有一寨，與洛陽城互為犄角之勢……」
「是的，軍門，那年在下雖與鄉人結寨，但只圖自保，卻未曾入城助戰，實是糊塗的緊，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我等當時皆不是只圖自保，全力助以朝廷，烈皇又豈會殉國，滿清又豈會入關和_圖_書，殺我黎民億兆。」
軍門的問題讓聶夫臣嘆了口氣，然後說道。
「聶將軍，不知將軍于洛陽城中可有相熟好友？」
不過即便如此，待他看清楚這些人的打扮時，那年邁的廟祝立即跪拜於一旁，神情中儘是一副激動之色——這是大明的軍隊。
為首的將軍連忙帶頭翻身下馬，那神情顯得很是恭敬，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湖廣總兵李子淵。如今當江南的百姓為其北伐而歡欣鼓舞的時候，這邊一路高歌猛進的他已經領兵二十萬直逼洛陽城下。
這香火淡了，守廟的廟祝卻不能清閑，過去香火旺時，可以靠香客布施為生，現在，這廟祝卻只能于林前開墾些許荒地為生，就在這廟祝將要提著鋤頭下地時，那邊從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不急不徐的蹄聲打破了官道上的寧靜。那些騎在馬背上的騎兵皆是身著黑色軍裝，有些則身穿著黑色鎧甲，不過對於見慣了世面的廟祝來說，他一眼就瞧出這些馬並不是什麼好馬。
「聶將軍所言詫異！」
當然，現在李子淵並沒有想到這些，他所想的是忠義軍現在同樣也已經揮師北伐，儘管清河那邊的秘使告訴他，他們北伐的目的是為了減輕洛陽方面的壓力，但是卻依然讓李子淵頗為不快，畢竟，對於原本已經把河南全境視為自己地盤的他來說，這等到從他的碗里撈食吃。
一邊解釋著，聶夫臣一邊在地上擺了幾個石子，然後詳細的介紹道。
相比于綠營兵，李子淵更在意的是八旗兵，畢竟與綠營兵交了這麼長時間的手，他知道，綠營兵打仗講究一個「風勢」，換句話說他們只會打順風仗，可八旗兵卻不一樣。
儘管洛陽擁有天險，但卻依然擋住北伐大軍前進的步伐。半個月前，三萬前鋒軍在本地嚮導的帶領下，神不知鬼不覺的穿越了熊耳山與伏牛山，從而打開了洛陽的門戶。而充當嚮導的正是隱藏於熊耳山與伏牛山中的義軍。ｍ.hetｕbooｋ•com.ｃｏｍ而聶夫臣就是伏牛山的義軍首領，他本是崇禎年間的舉人，闖賊進犯中原時的，他與鄉人結寨自保，清虜入關后，他又舉義旗，在山野之中堅持抵抗滿清十余年，如果不是因為歷史的改變，也就是在今年，他就會在河南總督劉清泰，與山中的數千義軍一同身死荒野，全發而終。
李子淵意味深長地說道。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名將，也正因如此，才會在學習他人時沒有任何負擔，儘管在很多時候，他都不願意承認，但是他卻深知，無論是在用兵或者軍制上，朱明忠對他的影響可以說早就在他的身上烙下了不可磨沒的烙印。
見李子淵的神情中絲毫沒有做作之感，甚至就是連語氣中也帶著些欽佩之意，於是他便說道。
李子淵感慨之餘，眾人聽罷紛紛點頭附和起來。在眾人的附和聲中，他繼續說道。
雖說在朱明忠帳下時間不長，但是作為其副手，直到背叛朱明忠后，於是參考借鑒戰例從中汲取經驗的習慣，同樣也被李子淵一直延用到現在，如此自然也知道洛陽之戰時闖賊用兵的長處。
不過眼下的目標就是那隱約可見洛陽城，只要拿下了洛陽，他就可以揮師過河，直取太原，然後出太行、入京師。
「聶將軍，你我一同去拜祭關老爺吧。」
「哎，時局如此，非人力所能為，烈皇高義，可所用大都是碌碌之徒，若是朝廷用人得法，又豈會如此？」
「當年闖賊先取洛陽，繼圍開封，圍城打援，單從軍事的角度上來說，李闖雖為賊，可這仗打得確實真不錯啊。」
待他打下京師的時候，這北伐之功就盡歸他李子淵，到那時……誰還會記得當年舊事？
就像在過去，李子淵會避諱曾在朱明忠帳下，是因為他自己亦不恥當初的背叛，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他會主動提及此事，因為他知道，對於世人來說，已經不會再有人在乎他的過往了，人們只會記住他的北伐義舉！
手和-圖-書持馬鞭指著關帝廟的聶夫臣，本身就是河南人，儘管從沒來過這裏，可並不妨礙他向軍門介紹這裏。
一行人通過的碑林來到了大殿，在李子淵的帶領下眾人依次向關帝像進香行禮。在心中虔誠的禱告著北伐功成的一天。之後聶夫臣等人便開始向李子淵介紹起這關陵的由來。
「知道洛陽守將是誰嗎？駐守有多少八旗人馬？」
雖說順治五年那會就已經封關帝為「武聖」，可是對於不認滿洲皇帝的聶夫臣來，自然不會說什麼滿人封的「武聖」，而只是用萬曆皇帝給關帝的封號。更何況「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鎮關聖帝君」本就比「武聖」更為尊崇。
可以說，其麾下之所能夠屢戰屢勝，和李子淵一直沿用著在忠義軍中向朱明忠學習的練兵、用兵方法，有著很大的關係。只不過他自己並不知道，現在的忠義軍已經和過去截然不同了。
「好！關老爺是咱的伏魔大帝，就請他老人家保佑咱們早日把韃子趕出關！」
說罷拱了拱手，作為河南本地人的聶夫臣便盡著地主之情，引著李子淵一行進入關陵。雖說關林未為兵火洗劫，但是因長年不見維護修葺，卻也顯得蕭瑟且又有些破敗。
搖搖頭，李子淵想起朱明忠曾經與他說過的那番話。
詫異看了眼聶夫臣，李子淵的心底立即拿定了主意。
關帝廟大門與關帝廟一樣，皆修于萬曆年間，雖說沒有石碑勒令，但是世人來此的時候，都會遵從著「文官到此下轎，武官到此下馬」的規矩。不過因為戰亂的關係，這武聖的廟堂卻顯得有些冷清，鮮少有人問津。
當然，他也樂得繼續沿用這些經驗，畢竟這些經驗經過證明，是非常有效的辦法，甚至他在武昌的時候，也學著朱明忠設立了講武堂，以便官佐們在其中學習分析古往今來的戰術得失。
「將軍所言甚是，那闖賊確實有其過人之處。」
「軍門，這裏便是關帝廟了。關老爺的頭顱便埋於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