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定江北
第385章 兩腳羊

他的話音一落,那邊就被人接腔說道。
「若是不願獻人,亦可獻軍糧200斤,可抵一人。」
又一次,周揚業來到地道的盡頭,看著在泥水中不斷挖掘著地道的兵士,他們的手中拿著鐵鍬,嘴巴咬著小油燈,就這麼一鍬一鍬的挖著地道。
說話的正是靖南王耿繼茂,這會身在城中的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稱鎮福州之後,這王府的地不過剛開始圈佔,甚至還沒等王府開起工,建起來,那邊鄭成功便親領十幾萬大軍攻取福州了。這太平王爺的日子自然也就到了,耿繼茂只得打起精神領兵守著這福州。
在過去的一個月中,有關北伐的消息不斷的從北方傳來,而相比于北伐的順利,他卻被止步于福州城下。
「這城中的糧食尚還夠幾日食用?」
李率泰眉頭緊鎖著,沉吟道。
其實無論是耿繼茂也好,李率泰也罷,他們兩人壓根就沒有動過絲毫降敵的意思,對於動不動便以屠城為器的耿繼茂來說,他的手中沾著太多漢人的血,所以他不敢降,而李率泰同樣也不敢降,因為他曾攻破江陰,江陰二十萬冤魂同樣使得他不可能放過他,再加上于山西攻隨軍征討大同的叛將姜瓖,攻下保德前後下令盡屠方園數十里內的百姓,如此血淋淋罪狀擺在他,他又怎麼敢投降。
挖地道通往城下,往往全憑著感覺,即便是周揚業也只能掌握個大概的方向,多少總會有些偏差,很多hetubook.com•com時候,甚至要靠著運氣,除非能恰到好處的將火藥放在城牆根下。
這絕不是鄭成功願意看到的,他希望能夠迅速克複福州,然後領兵進攻廣東,在收復廣東之後,再由廣東北上攻取湖南,再將洪承疇那漢奸捆獻于高皇帝陵前,到那時這天下自然也就平定了。
相比于靖南王耿繼茂、閩浙總督李率泰,抵抗最堅決的恐怕就是黃悟了,他很清楚,鄭成功絕不會放過背叛他的人,如果他獻城投降的話,即便是現在不殺,他日鄭成功也肯定會尋個理由殺了他,如此他自然不願投降,更不願眼前這一王一督投降,
「正是,李大人,王爺此議甚至好,以本公看來,非如此不能守城。」
「半年、半年,這半年後鄭成功會不會退兵尚是兩可啊!」
在其攻取京師之後,若是他鄭成功還困於這福州城,豈不徒惹天下人恥笑?想到這,鄭成功的心底再一次湧起一陣怒火,盯著山下的福州城時,只恨不得現在便將耿繼茂、李率泰還有那個背信棄義的小人黃梧凌遲處死。
百姓自然無須過問,甚至李率泰都已經打定主意,這城內的百姓有沒有糧食不打緊,最重要的是保證軍糧。
「難道本王就困於這小小的福州城不成?」
置身於漆黑的地道之中,看著不斷用木樑、木板撐頂著頭頂地道的土地兵丁,周揚業暗自在心裏尋思著,過去他不是沒有挖m.hetubook.com.com地道,可是這福州的水淺,即便是他一番仔細查勘之後,選擇了屏山山腳下北門附近的挖掘,在地道中的積水,仍然讓他頭痛不已,而且,這地道還要一直挖城基下面。
鄭成功之所以會如此惱怒,是因為他一度曾試圖收降三人,但是三人非但不降,反而直接斬殺了信使,這三人皆是鐵杆漢奸,又怎麼可能投降?
「那以你看來,到時候這火藥該怎麼放才能防止竄火?」
「見著城牆根了嗎?」
這邊於一旁附和著的是海澄公黃梧,他曾是鄭成功部將,而海澄亦是鄭成功多年來投注了相當多人力、物力建造起來的堅固堡壘,黃梧此舉不僅使鄭失去數百萬計軍械糧餉,而且失去一個拱衛廈門的重要據點。
這青年兵丁的建議,讓周揚業的眼前一亮,尤其是當他用木條在泥牆上劃出圖樣的時候,周揚業更是看出了其這般安放炸藥的好處來,在點頭贊同之時,他又問道。
不過,現在對於周揚業來說,他所苦惱的並不是如何放崩,而是如何將地道挖至福州城下。
「……兵丁死786人,殘213人,傷……守城民壯死傷不下3000人……死者皆的解甲送至城下取肉,以供食用……」
苦惱之中,鄭成功又對身邊的衛士傳命道。
唯恐怕靖南王和李率泰因軍糧不足,而有所動搖的黃悟又急忙說道。
周揚業是鄭成功麾下參將,其最擅長挖和_圖_書掘地道然後放崩破城,不過,這放崩多數都是靠運氣,有幾次放崩最後不過只是炸出了一個大號的煙花——沒壓實火藥並沒有爆炸,而是直接從地道的另一頭噴吐出大量的煙火。
人命,不過只是二百斤糧食,這亂世之中,人命本如草芥到是再平常不過,他們甚至根本就不擔心這城中的百姓會作亂,畢竟,對於那些百姓來說,至少他們的還心存僥倖——每戶只需獻一人,只要犧牲一人,其它人就能活下去,如此心存僥倖的百姓又豈會作亂?
在得到周揚業的許可之後那青年兵丁才開口說道。
「將軍,這福州城與尋常城池不同,其城根皆為堅石築成,縱是我等挖至城下,非得數萬斤火藥,恐怕不能炸穿城牆,可是這麼多火藥單條地道里是無論如何也裝不下,所以小人以為若是能沿著城牆根挖出橫排地道,再以向內每隔數尺挖出多條地道,每條地道內埋放千斤火藥……」
不過李率泰就像是沒有注意到似的,只是略微點頭,然後說道。
「除了軍糧之外,關鍵還是守城,雖說福州城堅,皆為條石所築,可是別忘了,若是鄭賊行以放崩,這城牆可真不頂用啊!」
許是因為這句太過陰冷,以至於從幕僚的口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油燈的火光沒來由的晃了晃,就像是那冤魂在吹動燈火以訴說冤情似的。
「回制台,若是不問百姓,尚還夠半年之用。」
「兩位有所不知,黃某曾出於和-圖-書賊營,對鄭賊之秉性可謂是再了解不過,其可謂是心若磐石,非是朝廷大軍相援,否則其斷然是不會放棄福州的,所以,想要守城,就非得有軍糧不可……」
「去,告訴周揚業,再給他半個月的時間,若是放崩此城,每人賞銀百兩,若是不能放崩,便提頭來見本王!」
耿繼茂的語氣中顯得頗有些得意,這戰象是他從廣州帶回來的,之所以會帶戰象還是因為吃了李定國戰象的虧之後,他才會命人從南洋買回大象加以訓練,現在這戰象,自然是他手中的一張王牌。
「估計還得再挖幾丈……」
「將軍,小人有一個建議,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原本黃梧麾下兵力不下三四萬,但是在基隆外海一戰,非但失舟船盡失,而且精銳盡喪,也正因如此,在年初萬禮領兵討伐時,因為防守兵力有限,黃悟不得不棄守海澄,隨後在明軍的追擊下,一路逃撤至福州,如果不是因為途中與耿繼茂大軍匯合,恐怕能不能逃到福州都在兩可之間,而現在福州同樣也是清軍在福建最後的據點。
李率泰提醒之餘,耿繼茂則冷笑道。
當耿繼茂在那裡洋洋得意的言道著他將戰象分佈於城中各門附近的時候,在城外的屏山上的,一身盔甲的鄭成功又一次走出大帳,他的心情顯得有些沉鬱,甚至就連臉色也變得越發難看起來。
「若是沒有援軍相助,只恐怕鄭賊是絕不會撤軍的。到時候,沒有糧食怎麼辦?」
「一和-圖-書旦破城,若不將三賊挫骨揚灰,不能泄本王之恨!」
如此一來,他們三人自然是鐵了心想要守城,只是這城如何守,三人卻是各有主張,不過現在這一王一公一督,這麼略一商量,便打定了主意——明日起令城中百姓每戶獻口糧一人。
可是怎麼才能儘快攻下福州?
儘管嘴上這麼說著,可是鄭成功的雙眼卻盯著福州,他的心底暗自苦惱著。
「此事,本王早有膽量,本王這次移鎮福州,從廣州帶來了戰象十頭,一旦其放崩破城,到時候,就以戰象長驅,阻擋鄭賊攻城!」
拿著麻繩量著挖掘有距離,又估量著大概的方向,確定沒有太多的偏差之後,在周揚業準備離開地道的時候,在地道中的一個青年兵丁,試探著說道。
「李大人,依本王說,想要多守一日,就得從現在起,就讓這城中的百姓一家獻一人,多吃點人,非但有力氣,而且還能少吃些糧食,如此一來,沒準能撐上十個月,甚至一年,就像新會一樣,不過一月之糧,居然守了半年,靠的不就是這城中的七萬多兩腳羊嘛,」
「掘土不過半丈,就已經開始滲水了,這三尺高的地道裡頭,積水足有一尺有餘,即便是地道挖到了城下,火藥怎麼運過去?」
可是現在,這個小小的福州,卻像是個硬骨頭似的,死死的擋在他的眼前,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而與之相對應的卻是北伐的順利,現在李子淵已經攻破太原了,隨時都有可能直取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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