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下策，可是卻沒有辦法，如果不行此策的話，恐怕就難保大王的安危。于臣等而言，大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那」是什麼，兩人都很清楚，但卻都沒有直說，此時兩人就像是在那裡打著啞迷似的，都不願意把話說的太過明白。
「是同意他們離開萬年，還是不同意！」
「非是為父不願，而不能！」
儘管錢磊沒有明說，可是朱明忠仍然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他的意思再簡單不過——無論是或者不是，以那個名義行事，總好過沒有名義。有時候一些事情，所需要的就是一個名義。
而在錢磊離開之後，一直心不在焉的朱明忠眉頭略微一鎖，然後又長嘆了口氣。嘆息之餘卻又不住的搖著頭，那神情中略帶著些許可惜。但隨後，他的目光卻變得堅毅起來，他很清楚，現在他已經沒有絲毫退路了。
「難道本王就要為了天下人滿意，把自己的腦袋交出去嗎？」
「那同樣也是下策。」
迎著大王的視線，錢磊繼續說道。
雙目直視著錢磊，朱明忠的唇角一揚，只是看著他。
盯著錢磊，朱明忠的語氣顯得有些壓抑，也難怪，無論是如何選擇，對於他來說，都是一個難題。
第一次朱由榔在他人的面前表露了他的心思，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所以他才不願意放過眼下的機會，即便是明知道，所謂的「貌似先帝」很有可能是謠言，他也選擇了相信，畢和_圖_書竟，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嗯……」
「父皇，若，若是他想要加害父皇與皇兒，又豈需要如此，以，以兒臣看來，此等謠言必定是他人捏造，是為離間父皇與淮王，借父皇之手，加害於淮王。」
決心？
對於身份真與假，朱明忠並不在意，同樣，錢磊等人也不在意，因為他們都很清楚，在這個問題上，即便是朝廷也會選擇寧可信其有的態度，所以真也好，假也罷，現在已經沒有了意義。
「未必是件壞事……」
錢磊的話雖然是不無道理，可是聽在朱明忠的耳中，卻讓他的眉頭緊鎖，甚至有些不滿地說道。
「你年歲還小，不懂！」
「先帝……」
「哎……」
萬安不過只是偏安之地，他很快就能回到大明的京師，回到他從未曾去過，卻一直渴望著的地方。
「皇兒，自你出世以來，你我父子便是顛沛流離，雖說至萬年後，不受顛沛流離之苦，可是卻難免憂心安危，畢竟，淮王跋扈，這裏總不是你我父子二人的長居之地……」
「大王，臣等以為，這是最後的選擇了！」
「你的心思，為父又焉能不明白，可是，為父身為一國之君，無論如何都不能為人情所惑。如今，四藩坐大，朝廷權力虛設，為父若欲為君，便非得削藩不可，若是四藩連通一氣，為父又焉能削藩，現在淮藩為眾藩所指，為父只能趁勢而為，消淮藩安天和圖書下，待到淮藩之勢盡歸朝廷時，你我父子的自然是安危無慮，如此，既可徐徐圖以削藩，待到閩藩、楚藩以及晉藩平定之日，就是天下真正太平之時！」
「確實不重要！」
現在朝廷還不還駕在朱明忠看來，根本就是與他的腦袋掛上了鉤，至於其它，不過只是空談。
「這重要嗎？」
「大王，現在的問題不是同意不同意的問題，而是如何讓他們離開的問題！」
紫禁城！
大王到底是何人。
因為兩個兒子先後散佚民間，其它四個兒子接連早殤，只有這一個兒子的朱由榔對朱慈煊自然是寵愛非常。
見太子正欲開口說話，朱由榔伸手阻止了他。
一聲長嘆從朱由榔的口中發出時，但是隨後他的神情變得激動起來，那臉龐甚至因為興奮，而變得微微發紅。置身於這皇家園林之中的他，目中儘是對京師的嚮往。
朱慈煊看著父皇，儘管他的神情中帶著憧憬，但是卻又有一些擔憂。
「如果天下人都如此以為的話，未必是件壞事。」
沉吟片刻，朱由榔常嘆道。
這一聲「不懂」之後，朱由榔的眉頭緊鎖，沉默片刻后，只聽他說道。
「所以，在這個時候，必須要下定一個決心！」
曾幾何時，在朱由榔的心中，淮王可是忠臣，而現在，在他的眼中，淮王早就成了「跋扈之臣」，說是「跋扈」，實際上卻是「目無國君」，如此，他自然不願意呆在萬年和_圖_書。
「朝廷還朝……既然京師已經克複，朝廷理應還朝，本王身為大明的臣子，是絕不會阻攔朝廷還朝的，待朝廷還朝之後，本王的重擔也就可以卸下來了。」
很快，他就能回到紫禁城了！像大明朝的歷代皇帝一樣，住在紫禁城中，號令天下了，而不是像現在戰戰兢兢的呆在他們身邊。
沉吟片刻，朱明忠既然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更沒有出言贊同或是反對，只是岔開話題說道。
錢磊的語氣顯得很堅定，他們已經做出了選擇，同樣也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至於大王這邊……他們知道，大王絕不會表示同意的，能夠默許此事，就已經是大王的底線了。畢竟，這件事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至少不是一件可以告知世人的事。
看著父皇，知道父皇心思的朱慈煊的心頭不由一亂，以至於說出了這句話他想都不敢想的話。
「大王的安危自然是第一位的！」
「清虜北遁，天下不過剛現太平，他的野心便盡顯無疑，暗請他人製造謠言，言稱他是孝烈皇帝之子嗣，如此製造聲勢，不過是為篡位弒君鋪路而已，為父雖記他當年救駕之功，可是今日他卻是意欲殺我父子，為父又焉能讓其如願？」
朱明忠依然選擇了沉默，他並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才說道。
這個李子淵，這一招毒計，不但把張煌言騙上了船，也讓他朱明忠陷入了兩難之中。
「皇兒，你不懂得！」m.hetubook.com.com
這才是錢磊、顧炎武等人渴望知道的，至於其它，他們反倒並不在意。
「那現在該怎麼辦？」
「表面上看來，不同意其離開萬年是好，可如此一來，也就坐實了『不臣』之名，到時李楚等人自然可以以『不臣』對大王加以指責，並號召天下諸藩反淮，當然，這是最壞的可能，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不同意其離開，必定會激起天下人對大王的質疑，如此自然不利於我……」
終於，在良久的沉默之後，朱明忠沉聲說道。
什麼決心？
「當年他確實是曾有恩於你我父子，可是他當年施恩不過只是為圖報，不遠萬里救駕，看似忠君，可其實不過只是為了借為父之手，脫離鄭氏，謀求自立罷了，為父已經滿足他的這一要求，於他而言，為父也就沒有了用處，現如今……」
「其實，為父未嘗不願與他做一輩子的君臣，讓淮藩與國同休，淮藩於國有大功，為父焉能不知，可是……」
凝視著北方，朱由榔的話聲一厲。
太子的話，讓朱由榔的臉色猛然一變，眉宇間更是帶著一絲不滿，最後他盯著太子說道。
「父皇，我們真的快回京師了嗎？」
大王的反問讓錢磊一笑，笑后又說道。
「想來先帝自會體諒朕的選擇的……」
「父皇，當初，若是沒有淮王，恐怕現在我等早已身死於緬人之手了。」
「父皇，如，如果，淮王真的是，是孝烈皇帝的子嗣呢？那該怎麼辦和-圖-書？」
盯著錢磊，朱明忠並沒有說話，錢磊同樣也沒有說話，他們兩人只是在那裡看著彼此。一時間這房間內的氣氛顯得分外詭異，因為都沒有說話，所以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看著朱慈煊，顯得極為高興的朱由榔又繼續說道。
大王的回答，讓錢磊點頭稱是，現在已經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了，隨後兩人又討論了一些江北的事務，待錢磊告辭后，在他即將出門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大王，然後才默默告退。
「快了，快了，皇兒，你就放心吧，自從張尚書上書之後，楚藩、閩藩，還有南安侯，晉藩都已經先後上書，表示朝廷應儘快還駕京師，即便是他淮藩，再反對亦不能與天下為敵。」
這一點自然是毋庸置疑的，錢磊看著大王，先是沉默片刻，而後才說道。
沉吟中，朱明忠並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錢磊。
父皇的話讓朱慈煊整個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他並不知道，父皇為何會這麼以為，但是看著父皇的模樣，他仍然試圖為淮王解釋道。
同意永曆君臣離開萬年，等於放虎歸山，可如果不同意的話，那麼他也就要做實了「不臣」的罪名，反正，無論如何，都沒有一個符合他利益的選擇。
沉吟片刻，朱由榔朝著北方看去時，長嘆道。
雖說只有十五歲，但是朱慈煊卻沒感受到淮王的跋扈，他仍然記得當年在緬甸時所遭受的屈辱，相比之下，在萬年的日子反倒是更自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