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鬱悶的第三者

「立刻派人打探清楚,雙方到底死傷多少人!」
值班的宮女們都退到對面的思政軒中坐地休息,不敢遠離。太監們只留下兩個人,其餘都回到乾清門左右的值房去了。留下的這兩個太監在養德齋的外問地上鋪了兩條厚褥子,上放貂囊,和衣睡在裡邊。王承恩悄悄的來看過,無言的站了一會兒,最後又無奈的悄悄的走了。
隨後,他就從噩夢裡面醒來了。
到處都是戰爭,到處都是災荒,崇禎感覺自己,當真是心力交瘁,疲憊不堪。災荒需要錢糧救濟,戰爭需要軍費開支,而太倉銀,還有他自己的內帑,都已經是空空如也。他根本拿不出足夠的錢財賑災。但是,不賑災是肯定不行的。哪怕是做個樣子,都必須賑災,否則,又要有大量的饑民加入反賊的隊伍。
「還沒有。」
要是以往,梳洗罷,穿戴整齊,崇禎就應該按照每日慣例到乾清宮大殿的前邊拜天,然後,傳免了皇后、妃嬪、太子和皇女們的請安,匆匆地吃了尚膳監送來的素點,便乘輦前去上朝,正式開始了他這一天的忙碌而煩惱的皇帝生活。不過今天,崇禎在梳洗完畢以後,根本沒有上朝的慾望。他的心思,還在董家堡那邊。
崇禎正要轉身往回走,忽然看見抱時辰牌的太監來到,感覺自己煩躁的內心,需要轉移一下注意力,便停住腳步問道:「什麼時辰了?」
只是,崇禎沒有勇氣,讓他們都撲上去,狠狠的咬韃子一口。他有點擔心,要是咬不到韃子,反而被韃子反咬一口,那就糟糕了。明軍在韃子的面前,好像從來都沒有佔過便宜,萬一偷雞不著蝕把米,他的最後這麼一點家底,都要被折騰光了。
只不過,在那個時候,北京都是有驚無險的安然度過危機,而且兩次危機的間隔時間,有上百年之久,還沒有真正到必須遷都的地步。但是現在不同了。現在,很多大臣都覺得,不遷都不行了。不遷都太危險了。他們的理由很簡單,很有力——隨著韃子的屢屢入寇,還有張準的崛起,北京隨時都有可能淪陷。
「情況怎麼樣?」
崇禎忽然自嘲的笑了笑,自言自語的說道。
崇禎有點忐忑不安的說道:「那邊的情況如何?」
不過,很快的,崇禎又否決了自己的想法。在這個時候,給韃子製造麻煩,就是讓虎賁軍佔便宜。還是不要了。繼續往韃子和虎賁軍死磕吧。最好是他們兩家死磕到同歸於盡為止,然後朝廷白白的撿一個大便宜。如果張准和皇太極都死了,那就最好不過了。
駱養性急忙回答,急匆匆的轉身去了。
崇禎又焦急的叫道。
「駱養性!」
崇禎關切的問道。
「皇上!」
駱養性肯定的說道:「沒有!戰鬥一直都在激烈的進行!」
錦衣衛的探子,在董家堡戰場的附近游弋,盡一切可能刺探有價值的消息。而韃子的騎兵斥候,似乎一直都在專註董家堡戰場,對於這些錦衣衛的探子,並不是很在乎。這使得駱養性基本上能夠掌握到戰場的真實情況。不過,由於反饋回來的信息很多很亂,駱養性自己也是非常的頭大,必須經過分析整理以後,才敢向崇禎彙報。
駱養性急忙說道:「根據最新的戰報,雙方還在鏖戰。」
不知不覺間,崇禎的神思有些恍惚,想一陣,批閱一陣文書,眼睛漸漸地朦朧起來。他在夢中似乎看見虎賁軍取得了勝利,張准還親自向他跪拜,表示願意效忠,他心中十分高興。但是片刻之後,他忽然又看到皇太極猙獰的臉,正揮舞著帶血的腰刀追殺他。隨後,張準的笑臉,也變得非常的猙獰,舉著帶血的利劍,殺了他的全家,就像是一個惡魔。
「可是……」
崇禎不動聲色的說道。
不知不覺間,崇禎又想起了遷都的提議。其實,遷都,一直都不是什麼機密,從當hetubook.com.com初遷都到北京的時候開始,要遷都回去南京的建議,就一直沒有停過。尤其是在土木堡之變以後,不少人都覺得北京作為首都,距離前線太近,附近又沒有足夠的天險,沒有戰略縱深,太危險了。嘉靖的時候,韃靼部俺答汗又圍攻京師,讓大家覺得北京更加的危險,遷都的建議,就更加的熾盛了。
崇禎皺眉說道:「你確定還在鏖戰?」
虎賁軍會不會越打越強?
崇禎好像沒聽見,繼續默默的坐在那裡。他的心思,還在張准和皇太極的身上。過了一陣,跪在地上的宮女又說了一遍。他仍然沒有抬頭,一邊拿著硃筆在一封奏疏上批旨,一邊小聲說:「知道了。」
崇禎在內心裡悄悄的勉勵自己。
「什麼叫暫時不知道?」
其實,沒有崇禎的吩咐,駱養性也會儘力的打探相關消息的。因為,駱養性本人,也是非常的好奇。董家堡戰鬥,到底是誰贏了?又或者是,誰都沒有贏?
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急忙過來,恭恭敬敬的說道:「皇上。」
對於崇禎來說,在這樣的情況下遷都,好像顯得他是怕了韃子一樣。這是萬萬不可以的。作為明國的皇帝,他怎麼能顯示出自己怕了那些野蠻的韃子?只是,群臣的壓力很大,崇禎也不得不做出一些讓步,如讓工部侍郎劉宗周回去南京,做一些必要的準備。
想了想,崇禎緩緩的說道:「中間有休戰過嗎?」
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是在打垮了前任吳孟明以後上台的,當然想討崇禎的歡心。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在關心什麼,因此,在這兩天的時間里,他也是豁出去了。所有可以出動的錦衣衛,都全部出動了,全天候的監視董家堡的戰場,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要立刻向他報告。
太監又躬身奏道:「皇爺,你又是通宵未眠,還是請聖駕到御榻上稍躺片刻吧!萬歲為國事這樣焦勞,常常廢寢忘餐,聖體如何能支持得了?請到御榻上休息會兒吧!」
一聲傳呼,那些專門服侍皇上梳洗穿戴,以及待候早朝的宮女和太監都進來了。有一個專門在早晨替皇上梳頭的宮女,在乾清宮中俗稱管家婆的,捧著一個剔紅堆漆圓盒,裡邊放著銅鏡、蓖子和象牙梳子等物,第一個躬身走進了養德齋來。
這個皇太極也真是,好像真的是瘋狂了。為了一個小小的董家堡,居然下令全軍突擊。根據駱養性的報告,好像韃子這次是傷亡了不少人。為了一個董家堡,死傷那麼多人,不知道皇太極到底是怎麼想的。他真的需要如此的拚命嗎?
崇禎睜開眼睛。銅雲板的餘音若有若無,似乎在窗紗上輕輕震顫。他望望西洋自鳴鐘,看見快到他平日起床拜大的時候,便吩咐傳都人侍候梳洗。
駱養性急忙說道:「確定。」
「回皇上……據說董家堡那邊,戰鬥已經逐漸的停止……槍炮聲都稀落了……但是,誰勝誰負,暫時還不知道……」
天上一片蔚藍,下弦月移近正南,星光燦爛,並無纖雲。傍晚的時候,雪停了,雲層漸漸的散去,還出了一點太陽。他讀過靈台藏的秘抄本《觀象玩占》和《流星撮要》等書,還看過刻本《天官星曆》,所以能認出不少星星。他下意識的想要看看,這個所謂的張准,到底是什麼掃帚星。
「從早上居然打到了現在?」
封建士大夫眼中的所謂剛毅,就是指他在農民革命戰爭的衝擊下始終頑強地拚死掙扎,決不後退,直到國亡家破,自盡煤山。在當時,朝臣們很少知道他在農民革命戰爭的打擊下精神上多麼悲觀和軟弱。當然,這種悲觀和軟弱的一面只在深宮中秘密流露,一到上朝時候,他就變成一個十分專斷、威嚴、不可觸犯的君主,使許多朝臣在上朝時兩腿打戰。
「既然董家堡沒有被攻和_圖_書破,那就是虎賁軍贏了。你個廢物!連這個都不知道!要你來做什麼?」
董家堡的戰鬥,崇禎一早就開始關注了。韃子和虎賁軍拚命,他當然不能不關心。他命令錦衣衛時時刻刻的將戰報送過來,隨時關注戰鬥的狀況。從董家堡到京師,快馬只要兩個時辰的時間。因此,他得到的戰況,基本上還算得上是新鮮熱辣的。
窗上已經現出微弱的青色曙光。從紫禁城外傳過來隱約的斷續雞啼,御案上的宣德小香爐已經熄滅。一座製作精巧的西洋自鳴鐘放在緊靠御榻的雕花嵌螺紅木茶几上,正在滴答滴答地走著,突然,一個鍍金小人兒用小錘在一個小吊鐘上連續地敲了幾下。幾乎就在鐘響的同時,從玄武門上傳過來緩緩的更點聲:先是報更的鼓聲四下,跟著是報點的銅雲板敲了三下,聲音清遠而略帶蒼涼。
因為,他很悲哀的發現,他的麾下,可沒有這樣死磕的意志和毅力。而對於一支軍隊來說,這兩樣東西都是不可或缺的。從這個角度來說,無論是虎賁軍勝出,還是韃子勝出,朝廷都未必可以樂觀啊!
「等到有明確的戰果為止!」
幾個宮女和太監垂手恭立近處,互相交換眼色,卻沒人敢去勸崇禎就寢。他們都知道,崇禎的脾氣很不好。尤其是在韃子第三次入寇以後,崇禎的脾氣就更加的壞了。前幾天,他將皇后和兩個貴妃娘娘都罵了,起因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要是他們在這個時候觸碰了崇禎的霉頭,連懿安皇后張嫣都保不住他們。更何況,懿安皇后現在根本不在宮中。他們要是犯了錯,那是要死人的。
崇禎的內心,一點底都沒有。
崇禎凜然喝道。
可是,朝廷軍隊連續對張准動手,都被打得大敗而歸,損失慘重。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人,好歹都被官軍打敗了幾次,在車箱峽還差點被全部殲滅了。可是這個張准,卻是從頭到尾,都讓官軍無可奈何。這不,張準的地盤,都擴展到北直隸來了。
駱養性肯定的回答。
衡量片刻以後,崇禎最後決定,從太倉銀撥付三千五百兩銀子賑災。三千五百兩銀子,這個數字讓崇禎自己都覺得臉紅。三千五百兩銀子,還不夠宮中兩天的耗費。但是沒辦法,太倉銀早就耗費乾淨了,內帑的一點點銀子,是留作救命用的,輕易不能動用。他只能拿出這麼一點銀子來。
其實,這些都是掩人耳目的行動,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南京有全套的行政架構,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準備,就可以遷移過去。事實上,南京和北京之間,一切架構都是相同的,唯一不同的,只是南京的這一套架構,沒有什麼權力罷了。只要崇禎賦予南京權力,他們馬上就可以接管北京,從而成為明國新的首都。
今天,註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董家堡被攻破了嗎?」
不過,隱隱間,崇禎對這樣的計劃,總是感覺有些擔心。沒錯,計劃的確是很美好的,如果虎賁軍和韃子,都削弱了,的確輪到朝廷說話了。可是,萬一……如果獲勝的一方,不是越打越弱,而是越打越強的話,他恐怕是真的要接受遷都的提議了。
北直隸,京師,紫禁城。
崇禎不耐煩的問道。
「遵命!」
因為再有兩個多時辰就得上早朝,早朝後還得帶著皇后和田、袁二妃去南宮燒香,崇禎便決意趕快就寢。他走到乾清宮大殿背後披檐下的養德齋,在宮女們的服侍下脫了衣服,上了御榻。可是過了一陣,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睡意。虎賁軍和韃子的戰鬥,一時不分出勝負,他根本就睡不著。
駱養性感覺自己滿腔的委屈,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沒有機會說出來。董家堡沒有被攻破,並不意味著虎賁軍就贏了啊。韃子這次沒有攻下來,下次還可以繼續進攻啊!
崇禎情不自禁的皺和*圖*書皺眉頭,大聲叫道:「駱養性!」
崇禎的內心,越想越不是滋味。其實,他現在的手上,兵力已經相當不少,高起潛的遼東軍團,王坤的宣大軍團,洪承疇的秦軍,盧象升的湖廣軍,都全部集中在京師的周圍。全部兵力加起來,絕對超過二十萬,足足是韃子實際兵力的兩倍。
眾多文武朝臣,對於崇禎性格的幾個方面,如剛愎、猜疑、刻薄、輕信、急躁等都很熟悉。不管朝臣對他的性格中幾種表現都有意見,甚至在他死後作為他導致亡國的重要因素,但是共同肯定的一點是認為他秉性剛毅,所以南明朝廷曾給他上一個謚號叫做毅宗。
可是,崇禎看著這些戰報,除了鬱悶,還是鬱悶。虎賁軍和大金軍互相廝殺,他卻成了旁觀者,簡直不像話。無論什麼說,他都是這個家的主人。現在,有兩個強盜,闖入自己的家裡,在自己的屋裡大打出手,將鍋碗瓢盆什麼的,都全部打得稀巴爛。但是他這個主人,除了作壁上觀,閉著眼睛裝糊塗,什麼都做不了。天底下,恐怕再也沒有比他更鬱悶的皇帝了。
崇禎登基還不到十年的時間,韃子就已經連續到來「問候」了三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危險。整個明國北部的防禦體系,在韃子的攻擊下,已經完全變成了篩子,根本不起任何作用。韃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明軍根本無法威脅到他們。任憑這樣的情況延續下去,韃子遲早有一天會進攻京師的。
崇禎不耐煩的說道:「不要廢話,快傳部人們侍候梳洗!」
偏偏在他最絕望的時候,虎賁軍橫空出世,一下子就將韃子打得昏頭轉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偏偏虎賁軍和朝廷根本不是一路的。虎賁軍的光輝戰績,和他崇禎,完全沒有關係。就算他極力想要往自己的臉上貼金,都找不到機會。
韃子會不會越打越強?
崇禎怒氣沖沖的罵道。
平時,崇禎在乾清宮正殿的西暖閣省閱文書,時常對燈光凝神愁思,很少注意到乾清宮院外的斷續鈴聲。只是今天晚上有些不同。他今晚根本就不想看書。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前方的戰報。心煩意燥之下,對於外界的一切,自然就非常的敏感了。
片刻之後,崇禎緩步走下丹陛,在院中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一直走到乾清門,正在這時恰好一個刻漏房的太監抱著時辰牌走了進來。儘管從萬曆未年以來,宮中打更和報時都依靠從西洋傳進來的自鳴鐘,但是文華殿後邊的刻漏房依然照舊工作。每交一個時辰,值班太監抱著一尺多長、四寸多寬的青地金字時辰牌送進乾清門,換下一個時辰牌帶迴文華殿,凡路上遇到的行人都得側立讓路,坐著的都得起立。
抱時辰牌的太監躬身回奏:「已經交子時了,皇爺。」
同時,崇禎還頒發密旨,要高起潛、王坤、洪承疇、盧象升等人,都派人密切關注董家堡的戰況,隨時了解最新的動態。如果他們有什麼建議,也可以隨時向自己反映。
不知不覺間,已經二更過後了,乾清宮院中靜悄悄的,只有崇禎皇帝和值夜班的太監、宮女們還沒有睡,整個紫禁城也是靜悄悄的,只是每隔一會兒從東西長街傳過來打更的銅鈴聲節奏均勻,聲音柔和,一到日精門和月華門附近就格外放輕,分明是特別小心,生怕驚了「聖駕」。
崇禎情不自禁的叫起來。
看過星星,崇禎的心頭更加沉重,深深地嘆一口氣。以前,他也曾看過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人的星星,感覺他們的星星,始終沒有自己的紫微星明亮。可是,今天是個例外。代表張準的那顆星星,太耀眼了。這讓崇禎覺得非常的不安。這樣一來,崇禎就更加沒有睡意了。
「來人!」
「皇上息怒……小的們只知道戰鬥結束,卻沒有準確的消息……」
還是和*圖*書看準了再說吧!崇禎在內心裡無奈的嘆息著。這一仗結束以後,無論是韃子還是虎賁軍,大概都要受到極大的削弱。或許,到那個時候,就輪到自己發威了。自己當初的計劃,不就是要作壁上觀,坐山觀虎鬥,聽憑韃子和虎賁軍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的嗎?
崇禎本來就沒有心思看文書,可是偏偏看到一篇不該看的文書。這片文書是山西巡撫送來的,主要是報告山西的災情,請求賑災。山西在遭受連年的旱災、蟲災后,去年年底,又發生大飢荒。時饑民無糧,只得食樹皮、草葉。樹皮、草葉盡,乃人相食。臨近山西的河南南陽,也發生飢荒。唐王聿鍵奏河南南陽飢,甚有母烹其女以食者,情況慘不忍睹。
激戰了一天一夜的時間,虎賁軍和韃子的戰鬥,應該結束了吧。打了足足一天一夜,雙方的死傷,都應該十分的慘重了吧?要是雙方都被打殘廢了,那就再好不過了。崇禎開始認真的考慮,是否應該命令洪承疇和盧象升,想辦法給韃子製造一點麻煩。
一個宮女輕腳輕手地走到他的身旁,跪下說道:「啟奏皇爺,夜深啦,請聖駕安歇吧。」
崇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好說的。
看來,韃子和虎賁軍的交鋒,果然是激烈萬分,僵持不下。小小的董家堡,竟然到現在還沒有陷落,虎賁軍的頑強,當真是令人佩服。皇太極這次南略,兵力雄厚,號稱二十萬,崇禎是知道的。二十萬韃子肯定是沒有了,但是,十萬左右,還是有可能的。在十萬韃子的壓力下,張准居然能夠頂住,不得不說,真是一個人才。
崇禎越想越覺得,自己和皇太極、張准相比,好像不在一個層次了。兩人的某些想法,他根本無法理解。這種想法,讓他感覺到非常的惱怒,又非常的悲哀。因為,他才是這個國家的皇帝啊!
崇禎只好輕輕的點點頭。韃子和虎賁軍在死磕,表面上看起來,這應該是好事。雙方死磕得越是厲害,雙方損失的就越大。雙方損失越大,朝廷就越是可以佔便宜的。只是,崇禎覺得還是非常的不安。
駱養性小心翼翼的斟詞酌句的回答。
張准控制著山東,距離京師就那麼點路程,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襲擾京師。一不小心,連京師都要落在他的手裡。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崇禎要是不記恨張准,那就怪了。他恨不得將張准一片片的撕碎了,然後深深的壓在北京城的城牆根下。
自從韃子第三次入寇以後,崇禎的心情始終是陰鬱的。韃子第一次的時候,崇禎感覺非常的憤怒,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極大的挑戰,當場捋起袖子,就要和韃子大幹一場。韃子第二次入寇的時候,崇禎感覺又是憤怒,又是不安,捋袖子的血性已經完全沒有了。因為,他悲哀的發現,自己即使捲起袖子,也完全不是韃子的對手。
他在奏疏上的批語也是這同樣的三個字,好像他不是在回答宮女,而是在無意中念出來他的批語。其實,奏章上面寫的是什麼,他根本就沒有心思看。他唯一的心思,還是在董家堡那邊。要是有可能的話,崇禎真的很想親臨現場,親自掌握第一手的信息。在這裏乾巴巴的等待,的確是太難受了。
難道說,他希望虎賁軍獲勝嗎?當然不是。崇禎無奈的搖搖頭。對於這個張准,崇禎同樣是非常忌恨的。在以前,在崇禎的潛意識裡,他最憂心乃是高迎祥、張獻忠和李自成等人,然後才是遼東的韃子。攘外必先安內,這是最基本的道理。現在憑空出了一個張准,崇禎馬上將他排在了他們三個之前。這個張准,可是比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人都要厲害啊!
忽然想到還有許多重要的文書沒有看,崇禎便重新披衣下床,吩咐一個宮女去把沒有看過的一疊文書都拿到養德齋來。當重新開始省和-圖-書閱文書時,他叫服侍他的宮女和太監都去休息。其實,看文書不過是借口,等待董家堡的戰報才是真的。
駱養性急忙回答。
「等吧!」
崇禎惱怒的說道。
「算了,就寢吧!」
當大金軍瘋狂的撲向董家堡,當虎賁軍拚死反擊,當皇太極和張準的心情,都處於極度的亢奮狀態的時候,在紫禁城裡面,卻有人無精打采,軟弱無力,渾然不知道應該做什麼。這個人,正是明國的皇帝崇禎。當董家堡正在血流成河的時候,他正坐在紫禁城裡面發獃,腦海里空蕩蕩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先找到紫微垣十五星,隨後找到代表帝座的紫微星。大概是由於心理作用,他覺得紫微星有些發暗,而天一星的茫角很大,閃閃動搖。據那些關於占星術的書上說,這是天下兵亂的徵象。在東南的方向,有一顆不知名的星星,又大又亮。崇禎心理上覺得這顆星星極有可能是張准,卻又不願意承認,於是就裝作沒有看到。
一個太監聽到崇禎的叫聲,乍然驚醒,趕快從貂囊中爬出來,躡腳躡手地去把珠簾揭開一點兒,向裡邊悄悄窺探,看見皇上俯在御案上輕輕打鼾,手中的象管硃筆落在一封文書上。他小心地把硃筆拾起來放在珊瑚筆架上,小聲細氣地叫道:「皇爺,請到御榻上休息!」
「沒有。」
崇禎內心裡暗自驚異,自言自語的說道。
以前,所有遷都的提議,都被溫體仁壓著,沒有暴露出來。但是這一次,遷都的壓力非常大,溫體仁再也壓不住了,只好如實的上奏。崇禎是不願意遷都的,便將所有遷都的奏章,都全部壓著。
這兩個強盜,都是崇禎最痛恨的。韃子就不用說了。每次韃子入塞,所到之處,城鄉殘破,人口銳減,生產不易恢復。韃子這次入寇,聲勢更是好大,目標直衝著山東等地而去。崇禎很明白,畿輔和山東一帶都是國家的根本重地,經過這次戰爭,沒有十年以上的太平日子,休想恢復元氣。
「醒來以後,或許就知道結果了。」
他不知道是應該表揚一下虎賁軍,還是應該詛咒一下他們。在皇太極傾盡全力的瘋狂攻擊下,虎賁軍居然支撐到了現在,的確算是厲害了。戰鬥從早上開始到現在,已經進行了十幾個時辰了。戰鬥的強度暫且不說,光是這個時間,就讓人驚嘆了。
韃子第三次入寇,他的心情,已經從憤怒和不安,變成了無奈和鬱悶了。捋不捋袖子,都已經無所謂了。韃子連續三次入寇,將明國外表光鮮的外衣,都全部剝掉了,只剩下裏面的瘦骨嶙峋,殘肢斷臂。崇禎不得不痛苦的承認,自己的麾下,自己的軍隊,實在是太爛了。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指望他們能夠將韃子驅逐出去。
「分出勝負了嗎?」
事實上,崇禎對於北直隸恢復元氣,根本不抱任何的希望。韃子最近兩次入寇,間隔的時間甚至不到兩年。換言之,在未來的日子里,韃子可能還會經常的到來。說不定,每年都要來。韃子屢屢進犯,朝廷卻又沒有能力抵禦,北直隸怎麼可能恢復元氣?現在的北直隸,都快要成為韃子的後花園了。
駱養性急忙回應。
駱養性結結巴巴的回答。
虎賁軍和韃子的交鋒,在崇禎看來,嚴重關係到明國未來的國運。作為明國的皇帝,崇禎沒有理由不時時刻刻關心。因此,他指定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派出儘可能多的人手,密切關注董家堡的戰場。有任何異動,都要速速向他彙報。
宮女不敢再打擾崇禎,從地上站起來,悄悄地退了出去。又過了一陣,甜食房的太監送來了一碗燕窩湯,由宮女捧到他的面前。他打個哈欠,揉揉眼睛,把燕窩湯吃下去,隨即離開御案,走出了乾清宮大殿。但是他沒有馬上去睡,在丹墀上漫步片刻,然後抬頭仰視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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