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欺騙和奴役

國師用非常古怪的眼神看著楚歌。
「如果沒有這樣的欺騙,鼠族文明就不可能誕生,長牙王國更不可能建立,鼠族們或是會在自相殘殺中同歸於盡,或是會淪為各種地底獵食者的腹中美餐,即便他們能僥倖逃生,也會異化成茹毛飲血,殘忍暴虐的凶獸,又哪裡能順著智慧之光照耀的道路,大步前進呢?
「你能說服鼠族為人類效力,不惜一切代價地犧牲,來捍衛人類世界?」楚歌問。
「至於『奴役』,那就更正常了,奴役既文明,文明即奴役。」
「那些渾渾噩噩的野獸,不管是再兇殘的豺狼虎豹,絕對想不到奴役他們的同類,也想不到奴役比他們更弱小的異族。
「野獸世界,大體是平等的,弱肉強食,物競天擇,一切以力量說話,從沒有『奴役』的概念。
「事實上,我告訴鼠族們的話,和人類早期歷史中的各種信仰,並沒有任何不同,非但是『善意的謊言』,簡直是『生存的必須』。」
「但我們並非諸神。」
「數百米地底常年伸手不見五指,到處是毒氣瀰漫,地下水橫流,岩縫狹窄並且地質構造極不穩定的世界,並不適合人類生存和作戰,就算你們擁有最先進的重型工程設備和_圖_書,每前進一步燃燒的資源都是天文數字——這還是沒和對方的主力接觸,萬一你們接觸到了真正的蟲潮,蛇魔或者病毒博士,到時候,燃燒的就不是資源,而是生命和鮮血。
「但這不是——」
楚歌又想起曾經和自己發生衝突,名為「金尾巴」的那名鼠族,抱著手雷,跳向金色怪蟒的血盆大口的那副場景,「這麼做,不是欺騙和奴役嗎?」
楚歌眨巴了半天眼睛,也找不出國師話里的漏洞,只能皺眉道:「這麼說,你對人類的確是一片赤誠,忠心耿耿了?」
「欺騙和奴役?恭喜,你一句話說到『文明』的本質了。」
「楚先生,我剛才聽風小姐說起,你是人類中的『鴿派』,比起趕盡殺絕,更加傾向於諸世界和諸種族的和解,既然你對修仙界穿越過來的奇能異士,都沒有太多偏見,甚至成為了諸多修仙者,哦,修真者的代言人,似乎,也沒理由對我和鼠族,反覆猜疑,過於警惕才對。」
楚歌冷冷道,「亦不是鼠族的創造者。」
國師嘆了口氣,道,「我已經老了,以人類的年紀來衡量,我已進入垂暮之年,更何況早年間在天人實驗室中經受各種殘酷折磨,身體www.hetubook•com•com和靈魂都留下了無法治愈的宿疾,不知道自己還能苟活幾天。
「你可以看到獅虎殘忍地殺死牛羊,也可以看到他們為了爭奪母獸而自相殘殺,但你絕對看不到獅虎豢養牛羊,狠狠往他們身上抽打皮鞭,也不可能看到一頭獅子飽食終日,無所事事,卻天生擁有生殺予奪的權力。
或許,是楚歌又想起了無數懵懵懂懂的鼠族,在國師的蠱惑下,爭先恐後沖向蟲潮的樣子。
「利用鼠族,可以極大節約你們的資源,避免士兵們年輕的生命白白消耗,鼠族可以充當你們的前驅和炮灰,幫你們進行最艱苦和殘酷的戰鬥,在最後一名鼠族流干最後一滴鮮血之前,你們完全不用擔心地底防線的安全問題,而從鼠族強悍的繁殖能力來看,想要他們流干最後一滴鮮血,也是很難的。」
「我對鼠族倒沒有什麼偏見和警惕。」
「唯有人類這種獨一無二的靈長類,才在覺醒智慧之火的剎那,無師自通地掌握了奴役異族的能力,正是依靠放牧牛羊,豢養豬狗,你們才能興旺發達起來,成為這顆星球的主宰。
楚歌在心裏小聲說,我有偏見和心存警惕的僅僅是你這條老奸巨猾的犬妖,雖然你和_圖_書偽裝得很好,但我總覺得你是那種大奸似忠,將鼠族和人類都耍得團團轉的傢伙。
「是,我的確欺騙了鼠族,騙他們去崇拜一個並不存在的神明,但在地底世界那種黑暗,潮濕,崎嶇和危險的環境中,除了這樣的欺騙,還有什麼法子能將一盤散沙的鼠族統統團結起來,凝聚成一個『想象的共同體』,去抵禦遠比他們更加龐大和殘忍的威脅呢?
國師道,「就說你們正在地底尋找變異蟲豸的巢穴,還有天人實驗室的遺迹,甚至是病毒博士本人,就少不了鼠族的幫助。
他總覺得,有某種人類和鼠族共通的東西,受到了損害和侮辱。
「可是,我思來想去,所謂『想象的共同體』,不就是欺騙嗎,原始人類想象部落、民族和國家的過程,不就是『謊言重複一萬遍,就變成了真理』嗎?
楚歌從沒從這樣的角度思考過問題,被國師說得啞口無言。
「我這幾天,讀了不少你們人類闡述文明起源的著作,裏面經常提到一個說法叫『想象的共同體』。
儘管類似的話,楚歌也曾經和俞會長還有烏中校他們說過,但楚歌總覺得自己和國師不是一個意思。
國師搓著爪子,一副忠心耿耿為人類考慮的諂媚模樣。和-圖-書
國師慢條斯理,不慌不忙地說,「所謂文明,原本就是欺騙和奴役,缺一不可的。
國師泰然自若,滔滔不絕,「倘若將人類文明當成一切文明的範本來看待的話,那麼,文明程度越高,就意味著改變外部環境的能力,以及內部奴役的效率越來越高。
這話當然不能直說,楚歌想了想,道,「我只是很好奇,你想把所謂的鼠族文明領向什麼樣的道路,他們能對人類世界起到什麼樣的作用?」
「以人類文明的附庸種族、好幫手、小夥伴哪怕寵物的形態活下去,是我們這些覺醒了智慧的異種生命最好的結局,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在死前,把我一手點化的鼠族,領上這條道路,讓他們能溫順臣服在人類腳下,也希望人類中的有識之士,能摒棄偏見,接納他們。
「作用太多了。」
那眼神里,包含著三分不解,和七分憐憫,就像是看著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更不明白這個天真爛漫的孩子,何以代表當局來和它接洽。
國師狡黠地反問,「鼠族以為你們是,通過這種方式能讓他們對你們忠心耿耿,度過幸福而有意義的一生,有什麼必要告訴他們真相呢?」
「作為一名不可避免走向衰竭的老人,我漸漸學會了認和_圖_書識自己和認清現實,學會了和並不完美的世界和解,是,對於一名年輕的妖族、小精靈或者說異種智慧生命而言,『推翻人類統治』這個想法,或許是很有誘惑力,但到了我這個年紀,不可能再熱血沸騰,頭腦發昏,去干一些註定不可能成功,毫無意義的蠢事。
「東山的老虎絕不會把西山的老虎當成同類,南原的獅群也不可能和北原的獅群同仇敵愾,但生活在不同地域,明明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類,卻可以藉由『想象』這種不可思議的能力,把自己當成同一個部落,同一個民族,同一個國家,甚至願意為了這個虛構出來的,看不見摸不著的『想象的共同體』,去拋頭顱灑熱血,自我犧牲,奉獻一切——這便是最初的人類,能夠團結起來,戰勝比你們更加強大的豺狼虎豹的原因。
「絕對的。」
「當然,鼠族把人類奉為神明,為諸神赴死,是鼠族最大的光榮。」國師回答。
不知為何,這副樣子卻引起了楚歌的反感。
「那又如何?」
「但是,且慢,隨著文明的發展,光是奴役異族,已經遠遠不能滿足你們的所需,即便在你們文明的早期,應該『人之初,性本善』的時候,針對同族的奴役,就以天經地義的面貌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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