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烽火城西百尺樓 黃昏獨上海風秋
第61章 忠義難兩全

呼衍潔正色道:「主公,我這是為你好。我佩服你是個好漢,但是你不懂得如何帶兵,我自幼便在軍營長大,到現在足足二十年,深知軍令如山的道理,你別忘了,你在所有人面前立下軍令狀,人頭不帶回去,同樣是違抗軍令,就算你知道了他是你的恩人又能怎樣,忠義自古難兩全,難道因為他是你的朋友,你的恩人,你就可以背叛你的國家,你的手下,不殺他了嗎?」
呼衍潔微微一笑,「這也無非是你們大漢的手段罷了,小國與大國之間又哪有公平可言?只不過你們的方法不同,本質上與匈奴並沒有什麼區別。所以我本不主張與漢人結盟,可惜那國王……實在是令人失望。」
陳睦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見說話之人是一個六十歲的老兵,鬚髮皆白,滿臉皺紋,只是那聲音卻又如此熟悉,他立即持劍在手,指著那老叟問道:「你是怎麼混進來的?」
呼衍潔見狀問道:「主公,你在做什麼?」
和圖書陳睦猶豫了下,抓住人頭的髮髻,嘆道:「也許你說的對……」說完用袍子把人頭包住,掛在馬背上,看著鮮血滲透征袍,不由得一聲長嘆。
陳睦見他們跑了,這才下山與呼衍潔匯合,呼衍潔緊走幾步,埋怨道:「主公,為何遲遲不肯放箭,險些叫這廝跑了!不過這樣也好,那些鮮卑人都去了蒲類國,伊吾盧沒幾個守軍了。」
他低下頭,又去查看那守將的屍體,不看則可,看罷立即倒吸一口涼氣,連忙蹲下身來,從那人腰間抽出一把月牙彎刀,一隻手摩挲著刀刃,半晌無語。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說道:「這就是了,如果不殺他,你的小命也難保,這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現在我們也想明白了,之前的事,也怪不得你,我們有我們的立場,你也有你的立場,所以不如化干戈為玉帛。」
呼衍潔卻把手一擺,「應該應該,我身為鄯善國人,不領你們漢人的俸祿,以後衣食https://m.hetubook.com•com住行,全都仰仗於你,你不是主公是什麼?出榜安民其實沒有必要,城內之前都是蒲類國人,後來匈奴與漢軍打仗,原來的住民早就走了。現在只剩下鮮卑族人,如今那裡守將一死,漢軍一到,把他們全都趕走也就是了。」
「那倒是,」呼衍潔嘆道:「希望你們漢軍不要像過去一樣,說走就走,你們一走,匈奴人還會回來,到時候受苦的,還是我們這些小國的百姓。」
周賢沒想到陳睦真的不廢一兵一卒行刺成功,而且那一箭封喉,射得又快又准,可見這陳睦果然本領高強,周賢不敢怠慢,說了聲:「是」便催馬而去。
其實,當年慕容廣要贈給陳睦赤電神駒,阿傑還曾反對,只是陳睦只念及他人的好處,卻不把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放在心上,不管如何,要不是慕容廣他們趕來,自己也活不到現在,而阿傑也是其中一員,因此陳睦也把他當成恩人看待,聽呼衍潔www.hetubook.com.com這麼一說,便嘆了一口氣道:「受人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我非但沒有報恩,反而殺了他,你叫我的心裏怎麼過意的去?」
陳睦眉頭緊鎖,痴痴地望著手中的刀,說道:「這把刀上有『慕容廣』三個字,絕不會錯的。當初慕容廣也曾給了我一把一模一樣的佩刀,叫我走投無路之時去找他,只是我不想連累旁人,因此七年來沒有過天山一次。我記得這個人就是慕容廣的手下,名叫阿傑,七年前,他和慕容廣在孔雀庄曾救過我一命,他們還贈了兩匹赤電神駒給我,沒想到七年之後,我竟親手殺了他,這件事實在是詭異得很!」
呼衍潔冷笑了一聲,拔劍將阿傑的人頭砍下,陳睦大驚,「你……」
呼衍潔也覺得不可思議,「都說山水有相逢,可真想不到這世上竟有這麼巧合的事。不過主公,你也不必難過,你們本來就是各為其主,你又不知道此人就是你的恩人,更何況當初真正救你的人是慕容和圖書廣也不是他,又有什麼可自責的呢?」
陳睦無言以對,呼衍潔冷笑了一聲,「真正的戰場上,絕不能有任何婦人之仁,哪怕你的對手是你認識的人,你熟悉的人,又或者,就是你的親人,只要他和你不是同一陣營,你只能殺了他,戰爭有時候就是這麼殘酷!我也認得這個阿傑,但是我還是選擇殺了他,只因為他與我的陣營不同。人頭在此,你拿去請功,從此後那個王植也要敬你三分!現在人已經死了,你就算悲天憫人,也為時已晚!」
「到底是怎麼回事?」呼衍潔問道。
呼衍潔趁機高喊道:「是漢軍來襲,將軍叫我們快走,快去蒲類國!快去蒲類國!」
陳睦等他走了,這才對呼衍潔說道:「這次多虧了賢弟,主公二字實在愧不敢當。」
陳睦點了點頭,回頭對周賢說道:「你立即快馬回去通知監軍大人,守將已死,大功告成,叫他不必等到天明,現在就去拿下伊吾盧!明早出榜安民。」
陳睦忽然一聲長嘆,「怪hetubook•com.com不得我射那一箭之時,心驚肉跳,沒想到竟然真的殺了恩公!為了朋友,卻殺了另一個朋友,我……我……」連說了兩個我字,陳睦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陳睦道:「不管怎麼說,總會好過匈奴人佔據此地。」
陳睦拍了拍呼衍潔的肩膀,「我早就是西域的人了,今生都不會離開。」
陳睦搖頭笑道:「不妥,當初我與班超就曾說過,西域人心未附,只能安撫,不可再像過去一樣橫徵暴斂,匈奴人以前徵兵征糧,如果漢軍也是如此,那西域的百姓就太苦了。」
陳睦這才令那二十多人一起吶喊擂鼓,喊聲一響,山頂沙石被輕易震落,整個鳴沙山便哄哄作響,好似雷鳴,那些鮮卑人聽到,真覺得是千軍萬馬來襲,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主將一死,其他的人哪有什麼主意,離此最近的也就只有蒲類國,而陳睦的箭又是從後方射來,他們只以為被斷了歸路。只好按照呼衍潔所說,五百多人一路狂奔,眨眼就不見蹤跡,飛也似地投奔蒲類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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