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前軍夜戰洮河北 已報生擒吐谷渾
第886章 骨肉親情

呼衍潔皺了下眉頭,「可他是你親弟弟……」
呼衍潔依舊背對著此人,望著遠方說道:「起來吧,是不是陳瑕來了?」
呼衍潔嘆了一口氣,「為師和你想的一樣。瑜兒,我問你,如果非要在兩軍陣前與陳瑕交手,你當如何?」
那黑衣人起身道:「不錯……原來師父你早就知道了。」
呼衍潔滿腹惆悵,未曾想有朝一日真的與陳瑕在戰場相見。如今陳瑕在慕容部落,而他則在匈奴,相隔的只是一座古琴山,可說是天涯咫尺,隨時會在兵戎相見。儘管呼衍潔提出要銀萍勸降陳瑕,這其中有一半,是因為他不想和陳瑕交戰的緣故。不是他怕打不過陳瑕,而是怕銀萍傷心難過。
他離開費連達的那裡,並未回自己的營寨,而是信步來到屠龍陣外的一座小山上,夜涼如水,西風裡夾雜著大漠特有的沙土味道,他自幼在大漠長大,可此時對這種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味道,居然有些厭倦了。
呼衍潔沉m•hetubook.com.com吟了半晌,才問道:「那如果他來破陣,你該如何面對他?我不相信,你會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弟!畢竟血濃於水,面對著陳瑕,你真的下得去手?」
呼衍潔點了點頭,「是啊,瑕兒性情固執,不那麼易容改變初衷的。既然你已經知道他在這裏,為何不與弟弟相認?」
「我當然不願與他交手,昨晚我傳音入密,已經勸過了他,目前看來,好像沒什麼作用。」
陳瑕道:「我是匈奴一方,他是漢人一方,我為什麼下不去手?師父你不用擔心,如果真的要我和陳瑕對敵的話,我一定親手把他……把他抓回來給你!」
如果他就這樣離去,那陳瑕說不準真的就可以破掉屠龍陣,可如果與陳瑕交戰,又如何對得起銀萍?儘管銀萍並不知陳瑕尚在人間。
那黑衣人摘下面罩,一張清秀的面龐,與陳瑕簡直一模一樣,只是眼神中多了一股煞氣,不是陳瑜還能是誰和-圖-書
上次呼衍潔在董土楠部落之外,已經放過陳瑕一馬,按道理來說這一次,他可以毫不猶豫地取陳瑕的性命,但他最終還是猶豫了,畢竟他是陳瑕的啟蒙恩師,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感情。銀萍思念兒子,雖然找到了陳瑜,可她還是終日里悶悶不樂,這叫呼衍潔非常羞愧,如果當初他順手把陳瑕也救出來的話,那也許他們母子早就團圓了。可他那時卻為了一己之私,讓一個無辜的孩子在天山做了九年的奴隸。陳瑕是生是死,誰也預料不到,如果他真的死了,呼衍潔如何對得起銀萍?
黑衣人道:「斜陽谷守衛森嚴,昨晚我不便行動。沒想到數月不見,瑕兒他,居然已經這麼厲害了,我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難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聽山下一聲呼哨,呼衍潔擊了兩下掌,算是回應。
呼衍潔把手一擺,「你不必多說了,你們是親生兄弟,不是萬不得已,不應骨肉相殘,那樣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話……你娘就會傷心難過。我是你們兩人共同的師父,也不能看著兩個弟子自相殘殺。所以剛才我想了很久,屠龍陣你和我都不必去守,如此一來,我們就不會與陳瑕見面。我向費連達獻上一策,你我明天一早就回去匈奴,以給銀萍送信為由離開這裏,再也不回來了。」
陳瑜冷哼一聲,「弟弟又能如何,近十年不見,我又怎麼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更何況當初我離家出走,都是拜他所賜,我沒殺他,也是念在兄弟之情。如今我倆各為其主,我又怎麼能與他相認?」
陳瑜緩緩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似乎也沒那麼恨了……但是,當初我把他推給你,看著你掐住他的脖子,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決定再也不與陳瑕相認,不管他是生是死。大丈夫做事,就應該快刀斬亂麻,我可不想像那個傻小子一樣婆婆媽媽。」
呼衍潔已經年過四旬,兩鬢斑白,從位極人臣,到階下之囚,https://www.hetubook.com.com跟著又再度崛起,人生經歷了大起大落,再不復少年時的驕縱跋扈,變得越發成熟穩重,做事做人也不像鄯善之時那樣魯莽,在匈奴,他雖然倍受禮遇,可他的地位,還遠不及那些真正的匈奴貴胄,費連達志大才疏,居然也做了左賢王,可這個位置呼衍潔熬一輩子恐怕也難以達到。因此他一直以來行事比較低調,也不見立什麼大的功勞,與大漢幾次交手,都處於下風,而上次破壞鮮卑聯盟,他也是無功而返,如今他只要消滅慕容廣,那便是大功一件,自然受單于重用,可偏偏對手又是陳瑕。
「師父……」
不多時一個黑衣蒙面人,快似狸貓一般從山腳飛奔而上,到了呼衍潔背後,單膝跪地,說道:「師父……弟子有大事稟報……」
呼衍潔笑了笑,「他武功大進,今日兩軍陣前走馬生擒了宇文部落的格爾圖,我怎麼會不知道?這個消息你昨晚就應該向我稟報!」
陳瑜走前幾步,與呼衍潔並排而立,苦笑了和*圖*書一聲,說道:「如何相認?他是慕容倩請來的救兵,我是匈奴派過去的姦細。萬一他知道我在慕容部落做內應,向人家告密,那我不是自討苦吃?」
呼衍潔盯著陳瑜的臉,端詳了半晌,「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恨你弟弟?」
呼衍潔仰天大笑三聲:「哈哈哈,瑜兒,為師跟你說句實話。雖然你說的有道理,你和陳瑕是各為其主,我也曾對陳瑕說過有朝一日若是戰場上相見,我絕不會手下留情,可事到臨頭,我卻發現,根本狠不下心來。師父如此婦人之仁,你是不是覺得有辱『王之利劍』四個字?」
呼衍潔戎馬一生,什麼樣的陣仗未曾見過,甚至有時敵人強他幾倍,他也毫不在乎。可此時的呼衍潔心潮起伏,他英雄蓋世,也不免兒女情長。匈奴對他來說無非是上升的階梯,對那些地方,那些人,並沒有過多留戀。只有銀萍是他一生的希冀,為了那個不愛他的女人,呼衍潔願意做任何事。
望著營中的燈火,好似雕塑一般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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