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台的午餐品種很多，也有西式點心，你隨便挑。」婁洋遞給葉楓一個餐盤，溫和地向櫥窗里的師傅微笑頜首，「給我來一份B餐。」
「我一會回過去。」男人頭也不回，沖葉楓笑得溫文爾雅。
「沒有。」
「七歲的女孩說夢想是可愛，十七歲的少女說夢想是有志向，二十七的女人說夢想會不會太……天真？」崔玲冷冷地挑了下眉梢。
葉楓調侃道：「沒辦法，控制不住，太養眼呀！」
「婁台，有你電話。」裏面有人在叫。
婁台？城市電台的台長婁洋？葉楓不動聲色地抽了口氣。
這個提問出界嘍！但她還是一臉揶諭地回道：「因為我很愛國呀！出國是為了豐富自己，以便於有朝一日為祖國作出自己的貢獻。現在我回國實現我的夢想。」
葉楓再一次深呼吸，假裝沒聽見隔壁兩個女孩議論她的話語。
「你是廣院畢業的？」崔玲沒有抬頭，用眼角斜看著她，語氣百分百質疑。
葉楓艱難地咽下一口湯，「婁台，坦白地講，我一畢業之後，就沒播過音，也沒主持過節目。今天，我也只是想來碰下運氣，自己並沒有把握。對於情感話題，我可能……會讓婁台失望。」她自己就是情感上的敗將，用什麼來指導別人在感情上怎麼正確地走？剛才和崔玲說那些，只是逞一時口舌之快。
化妝品是女人最親密的朋友，可是再好的化妝品，也不會說謊。
葉楓發現男子年紀不太年輕了，耳邊的頭髮https://m.hetubook.com.com已顯出幾份灰白。
「別看了，有主啦！」崔玲抬起頭，看到葉楓的眼睛還盯著門，冷冷地咳了一聲。
崔玲沒有笑，眉頭緩緩地蹙起，「整過容？」
餐廳是這幢大樓的底層，出了電梯，便聞到一股油膩的飯菜味。他們來得有些早，餐廳里還沒幾個人用餐。
婁洋朗聲大笑，「不，因為北京今天沒刮沙塵暴，天氣多好呀！」
「你是不是覺得這個職位非你莫屬？」崔玲的聲音已經失去了平靜，音量高亢得銳利刺耳。
這隻是城市電台一個夜間情感節目《午夜傾情》的主持職位，又不是選美比賽，來的女孩一個卻比一個靚，一個比一個嫩。夾在這群青春美少女中間，她這二十七歲的高齡，真的有點無地自容。
崔玲愣了有幾秒，面容慢慢地漲得通紅，沒好氣地怒道：「他是我老公。」
葉楓禮貌地點下頭，欠身坐下來時，她飛快地瞟了眼桌上的職位牌：崔玲，人事部部長。
崔玲站起身，「還有三個就結束了。」
葉楓要了一份和他同樣的B餐。
婁洋忙去了，讓秘書送她下樓。在電梯里，遇到崔玲。她微笑招呼，崔玲生硬地哼了一聲，然後便把下巴揚得高高的。
「變化真大！」崔玲又打量了她一眼，似乎還是有點不太相信，但她不再糾結這件事了。「我看了下你的履歷，六年前畢業，然後出國，做過銀行職員，還做過導遊。你……為什麼出m.hetubook.com.com國？又為什麼回國？」廣院播音主持專業的畢業生，從來都是香餑餑，有能耐的進央視，其他的，地方台早已向他們熱情地敞開胸懷。而葉楓，卻出國改讀金融。
女子面前已經堆了一疊履歷表，看到她進來，朝沙發伸了下手，「請坐。」聲音是冷冷的。
「明天到電台把一些人事手續辦下，後天上班可以嗎？」婁洋問。
崔玲瞪大眼，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那你覺得在城市電台能放飛你的夢想嗎？」
葉楓額頭跳出三條黑線，「天真不好嗎？天真的人至少是真誠的，她還不懂世故，不會做作。電台情感節目，是對主持人聲音和智慧的考驗，需要真誠投入，才能讓聽眾感受到，才願意與你用心交流……」
她抽出紙巾擦了下臉，「廣院，謝謝！」
葉楓覺得很無奈，這套裝，她穿叫端莊，女孩穿叫飄逸，年齡一比就出來了。她也想立刻把這衣服脫了，可是脫了她穿什麼？
「零四年那屆，名人可不少，夏奕陽、許曼曼，還有……」婁洋發覺葉楓突然沉默不語，目光羞窘、慌亂，忙打住。但他仍覺著葉楓是在哪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吃完飯，他又領她參觀了下大樓，《午夜傾情》安排在第八直播間。葉楓撫摸著話筒、音箱、厚重的隔音玻璃……輕輕地吁了口氣，心裏面湧起一股久違的生澀。
幸好她沒要等多久，不一會，就有一個穿著西服的男子把她領進了一間和-圖-書
布置得挺肅穆的辦公室。肅穆？是的，辦公室內的顏色非白及黑，穿在辦公桌後面的豐潤女子也是一身凝重的黑。
說完，她向崔玲點了下頭，轉身出門時，她用力地咬了下唇。從崔玲鐵青的表情上，她想這個面試她搞砸了。
「面試完，我去你辦公室。」
「崔部長……」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打斷了葉楓的話。她扭過頭，門邊站著一個男子，身材高挺，戴著無框眼鏡，氣質斯斯文文，「在面試？」男人走了進來。
「這個城市裡，比較活躍的電台有二十四家。有幾家的午夜情感節目中，《夜色溫柔》、《城市悄悄話》、《篇篇情》和《午夜星空下》都做得非常成功，我們電台在這個時點卻是弱項，不管是市場營銷，還是講兩性關係，聽眾關注度總是不高。我考察很久，覺得我們需要一個優秀的電台主持人。葉小姐說得很好，你有經歷，又專業，知道怎麼與聽眾溝涌，我很期待葉小姐能改變這種現象。」
婁洋的吃相和他的人一樣文雅，飯是一粒一粒挑進嘴中的，喝湯不發出一點聲音。和這樣的男人一起用餐，葉楓更加同情崔玲崔部長了。
「沒有這份自信，我來這裏幹什麼？」葉楓清亮的眸子忽地一亮，整張臉都生動了起來，「我受過播音的專業教育，又有一些經歷，時差還沒倒過來，很適應夜間工作，而且我還很……天真。不過，最後的選擇權在於你，但我儘力了，不管什麼樣的結果，我都沒有遺和圖書憾。」
「這個節目是1＋1，還有一位情感專家和你一同主持。葉小姐的聲音很有感染力，還有……我對廣院的學生有信心。葉小姐，我瞧著你很面熟？」
她只得硬著頭皮坐下，假裝沒發覺自己成了女孩眼中的一根刺。
「這也是面試內容之一？」葉楓心中一陣猛跳，手指不由地曲起。她通過了？
「我有帶證書原件，需要再驗證下嗎？」葉楓唇邊含笑。廣院畢業的難道頭上都長兩隻角？
悲劇的是她還和其中一個女孩撞衫了。挑衣服時，只想著要穿得正式點，給面試官留個穩重的好印象。淺紫色的羊絨西服套裙，小翻領，裙子及襟，A字型，便於走路，又不那麼僵硬。這是她到北京第二天，在西單商場花了一疊老人頭咬牙買的兩件正裝中的之一。
葉楓認真地點頭。
她停下腳。
天氣是好，細雨如絲，從夜裡飄到現在，都沒停止。
面試其實是很考驗臉皮的一件事。
「我可不可以把這個看作是一個電台員工的榮幸？」她小心翼翼地問。
一輛計程車在她面前停下，「小姐，去哪？」司機轉過頭來問。
「哦！」葉楓聳聳肩，原來是夫妻店！她有點同情眼前這個一直端著架子的女人，守著這麼俊雅的老公，真是草木皆兵。
「崔部長，我們繼續嗎？」
「葉小姐很聰明，不過電台員工可不是好做的。來，往這邊走。」婁洋紳士地走在外側，與葉楓保持著一臂距離。
雨還是密密的，沒完沒了地下，像她離和_圖_書開愛丁堡那天一樣。她用包遮著頭，跑到馬路對面攔車。城市電台離她租的公寓不算遠，坐公車只要五站。當時在電視上看到有職位招聘，她激動得都跳起來了。
要是婁洋再年輕個十歲，要是她貌美如花，這樣的問話，她會以為是某種暗示的含蓄。可看著婁洋一臉長者般的溫和，她嚴重鄙視自己不健康的思想，老老實實地回道：「我跨千年時才來北京的，零四年去的紐西蘭，我……可能長得太大眾化了吧！」
又有一個女孩走了進去，她回頭看看緊閉的房門，撇了下嘴，從衣架上拿下大衣，向大廳走去。
男人深深看了葉楓一眼，把門帶上出去了。
男人點點頭，順手拿起葉楓的履歷翻了翻。「好，那你先忙。」
她出門時，還特地修飾了下，畫了眼線，抹了腮紅，描了唇彩，在鏡子前照了又照，感覺看上去很大方很知性，這才微笑地穿上大衣走人。
「葉小姐！」走廊盡頭一間寬大辦公室的門開了，耳邊有灰白頭髮的男子喊住了她。
「好。」
葉楓沒有在意，她猜選擇自己，一定是婁洋的意思。
大樓里很暖，她在前台登記好，就把大衣脫了，剛走進走廊，便聽到一聲壓制的尖叫。她訝然地抬起頭，看到一個女孩和她穿著同款套裝。女孩瞪著她，氣得眼中都泛出了淚光。其他等著面試的女孩，有的幸災樂禍，有的忿忿不平，有的臉露嘲諷。
婁洋看了看手腕，「快到午飯時間了，我帶葉小姐參觀一下我們電台的餐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