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經過敏

婁洋玩味地傾了下嘴角,「嗯,你該去準備了,節目馬上要開播了。」
「你這樣說是鼓勵我們的同行去冒險嗎?」難得,他也打起趣來。
「影響你的生活嗎?」
「呃?」
「葉子,晚上好!」
看著屏幕上那個正在接受美女主播訪問的男子,她啞然失笑。她不知他播新聞時是什麼樣,作為訪談對象,他有些放不開,也不接美女主播熱情如火的注視。美女問一句,他答一句,簡明扼要,不然就是搖頭或點頭。大部分時間里,他是淡淡微笑,好像自己只是擺在鏡頭前的一把椅子,並不重要。幸好美女準備充分,不斷有視頻插播。
「你那位已結婚的朋友?」
「她會有的。」他說得很肯定。
她看出小衛的唇語說的是「磁性的嗓音」。
「你和央視夏奕陽主播私下交情很好?」婁洋抬起頭,突地問。
「那天你讓我們的節目在網路上掀起巨瀾驚濤。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的聲音和某位主播很相似?」
關上門,一室黑暗中,葉楓又呆了呆。
在牆壁另一側的夏奕陽,他今天的心情平靜嗎?
下午四點,她聽到夏奕陽關門的聲音從外面出來。
現場靜得連呼吸都如驚雷。
一口水含在嘴裏,她過了很久才慢慢咽下去。「嗯!」她向小衛點了下頭。
「不要氣綏,好好加油。這個頭開得艱難,但還不壞。」散會時,婁洋讓她留下。
「這是我的榮幸。事實上,我經常遇到這樣的困擾。」
他點頭,「怕呀!」
她離開六年,什麼都落伍了,明星們的大名,她和*圖*書聽著都很陌生。陳奕迅,她倒有幾份熟悉。
「能夠經常看到她就已經很驚喜了,關於表白,暫時不會,我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和我有同樣的感覺。」
關上直播間的門,坐在調音台前,戴上耳麥,再沒有緊張感了,反而感到親切。
她的臉上露出幾分力不從心,很擔心自己達不到他的要求。
「不敢,不敢!」美女連連擺手,「好了,夏主播,我再問一個問題。你的朋友透露,做主播並不是你的意願,而你選擇了這行,是為了一個人,一個女人,這是真的嗎?」
「昨天晚上後面那位男士打進來的,你不知道網上帖子都成災了?那麼清朗、低沉、帶有磁性的嗓音,太讓人熟悉了。他的電話確實很有渲染力,連新聞主播都關注的情感節目,《午夜傾情》只用了一個晚上,就快家喻戶曉了。」
「這到不會。」他停頓了下,「我只是我。」
他笑了笑,「是我誤會了,她還沒有結婚。」
碗里的飯見底,她收拾碗筷進廚房洗刷。
她默默坐在下面,沒有爭辯,雖然她覺得自己做得並不過,但她所站的角度和婁洋的不同,看法自然也不一樣。但她聽得出,這個節目,婁洋的期待值很高、很高。
也許不該回北京的。
假如那通電話真是他打的,當然,一定不會是因為她,他並不知道她回國,他只是碰巧打進去,那個讓他心裏面充滿無力的傷感的女子是誰呢?
「那通電話是你拜託他打的嗎?」婁洋擰擰眉。
「那你向她表白了嗎?和*圖*書
她認出剛剛從夏奕陽公寓里出來的男人,是上兩屆的學長,學生會主席,叫江一樹。讀書時,風頭很勁,又能說又能唱,一畢業就進了央視,羡慕死他們那一幫剛進院門的菜鳥。
神經過敏!
「那個時候,你害怕了嗎?」美女問。
「是的。」
小衛吐吐舌頭,咧開嘴悻悻地笑了。
他在電視台打過雜,做過記者、編輯、外景主播。有一次,颱風在浙江海寧登陸,風雨大作中,他腰間系著繩子,對著鏡頭拭去臉上的雨珠,舉起了話筒,但就在下一刻,鏡頭前的人不見了。
這個時間,夏奕陽也是在家中的。他沒有過來敲門,她也沒有特意過去打招呼。他們又不算是特別要好的同學,沒那麼多話能聊,再說,他是主播,應該很忙。
「如果她沒有,那你就會一直保持沉默嗎?」
夜已經很沉了,風還在窗欞間嗚咽,她抬手打開了燈,看著自己的影子被燈光一直拉長到沙發后的牆壁上。
這一晚,小衛接電話接到手臂發酸、嗓子沙啞。她倒還輕鬆,其實大部分聽眾只是想要一個好的傾聽者,並不需要她指點人生方向,這方面,她似乎很擅長。
她失笑地撥開落在前額的碎發,凌晨二點,她不上床睡覺,居然在操心這件事?
「因為她回來了。」
接最後一個電話前,葉楓插播了音樂,偷空喝了口水,眼帘一抬,看到小衛握著話筒,在玻璃外面又是揮手又是挑眉。
她偏過頭,佯裝看牆壁上的一幅風景畫,「是,但我們很多年沒有聯繫了。」
現場和_圖_書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
耳朵不自覺地發燙,她還真不能撒謊。
《午夜傾情》節目組晚上的會議是婁洋主持的。他先誇獎她獨自把節目撐下來,精神可貴,接著,話鋒一轉,他就嚴厲地指責她根本沒有搞清楚這個節目的定位在哪裡。《午夜傾情》如同一個知心朋友,為情感壓抑者提供一個可以盡情傾訴的釋放空間,而不是文藝青年用來無病呻|吟的文學論壇,它不需要太多的風花雪月,它應該很家常、很務實。選用的音樂應是時下比較流行的通俗歌曲,容易引起共鳴。如果像昨晚那樣,這個節目遲早有一天會落到曲高和寡的地步。
在他犀利的眸光中,她一愣。夏奕陽是央視主播?
「在你失蹤的兩天里,所有的人都以為你沒有生存的可能了,可是你奇迹地挺過來了。在你獲救的那一刻,你想什麼了?」
她一進辦公室,小衛也鬼鬼祟祟地湊過來,「葉姐,你悄悄告訴我,那個男人真是夏奕陽?」
她丟給小衛一記無力的嘆息:「你希望他是,還是希望他不是?」
一睜開眼,十一點。風已經停了,陽光不錯,仰起頭,北京上空的天露出久違的湛藍。這讓她想起奧克蘭的天空,一年四季都是這麼的藍,其實她還想念在奧克蘭的自如感,雖然那時常常在夜裡會因為想家而痛哭失聲。回到北京才一月有餘,她卻像不能好好地呼吸了。
「晚上好,先生。你可是我們節目的老朋友了。」
這個問題好像很難,他沉吟了好一會,才答道:「活著真好!」
夏奕陽,夏奕和圖書陽,她重複念著這個名字,這一晚,好像她就和這個名字差不多是剪不斷、理還亂了。
美女似乎被他的回答若惱,笑意不那麼甜了,「不過,很多人都說你因禍得福,你現在是台里最年輕的新聞主播。」語氣間,不無諷刺。
凌晨二點,她裹緊外衣走出電梯,扭頭看了看對面緊閉的房門,沒有燈光漏出,他睡了吧!
她只是有點奇怪,這個時候,他怎麼會出現在夏奕陽的公寓,還帶著一身的酒氣?
「我又見到她了。」
早飯和午飯並作一餐,坐下來吃時,照舊開了電視和自己作伴。
晚上十一點,她換衣服準備去電台時,她聽到他的腳步聲出現在門外。
「嗯,今晚你有什麼故事與我們分享嗎?」
「哪通電話?」雲山霧海,她不解地直眨眼。
他仍是笑得很淡,「只要我沒有單身的打算,我所有的一切都將會與另一個人分享的。」
婁洋用詞之重、態度之厲,從組長到編輯,沒一個人敢吭聲。
「葉姐,昨天《午夜傾情》的郵箱都爆了哦,我挑了幾封有意思的列印出來,你看節目用得著嗎?」小衛遞給她一疊紙張還有一張碟,「陳奕迅的歌,很適合夜晚聽。」
她搶過紙條,看也沒看,直接撕了扔進垃圾桶,「這事要是被婁台知道,你等著捲起鋪蓋回家掃大街去。」
「電視台已經出面否定了。」婁洋笑得高深莫測,「你們不是同班同學嗎?」
「會不會是誤會?聲音相似的人很多,他那樣的公眾人物,不會給別人一個發揮的把柄。新聞主播最基本的要求之一和-圖-書,不是絕不可以有緋聞,更不允許有醜聞嗎?」
連著兩天,和從前一樣,他們一次都沒在電梯口碰見過。
世間的事就是這樣,你成功了,以前一點努力就能發出巨大的光芒。如果你失敗了,你再大的努力也只是寒夜裡一點微光,能溫暖誰?
「當然希望他是了,對了,我有記下他的電話號碼。尾號是911,美國雙子塔遇襲的日子,我一下子就記住了。」小衛從抽屜里掏出一張紙。
邊城和他玩得很好,她跟在邊城後面參加過他們之間的聚會。那時,他應該沒注意過她,從他剛才看到她時的表情就知道了。
「播音前,有位漂亮的小姐推薦我聽聽陳奕迅的《好久不見》,我很喜歡裏面的歌詞。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想像著沒我的日子,你是怎樣的孤獨……你會不會忽然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我會帶著笑臉回首寒暄和你聊聊天,看看你最近改變,不再提從前,只是說一句,好久不見!這歌不知怎麼,讓我有點心戚戚。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著分離與重逢,有歡笑也有淚水。Eason唱得有多好,我這個外行不敢多講。關於他,我倒是聽到一些趣聞。他的太太Hilary很潮,港人都說她敗家。Eason大聲宣言,我這麼辛苦賺錢,不給她敗給誰敗?聽著真是又溫暖又感動呀!這可比一百句的『我愛你』有份量多了。難怪天下女人最喜歡的花不是玫瑰,也不是百合,而是老公承諾的那句『隨便花』。哈,不八卦啦,我來接今晚第一位聽眾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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