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已經給邊城準備了一間房，午飯特地多燒了幾個菜。邊城和葉一州還有宗醫生都喝了酒，葉一州和宗醫生喝多了，飯後兩人上床休息。

「不需要經常，一次就足夠了。」他壓低了聲音，卻還是沒有壓住焦躁的語氣，「不只是為我，為了讓你爸媽放心，你也應該保護好自己。」

「我想我該先回去通知房東大媽多買點菜，她還不知我們來了貴客。葉楓，這鎮上你逛了不知多少遍，該算半個西塘人了，盡點地主之誼，帶你朋友轉轉。哦，先去喝點茶，我想他現在一定很渴。」

「葉楓，我的錢是我投資賺來的，不臟，很乾凈。」他騰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邊城，謝謝！」她沉默了一下，說道，「車，還是我自己買吧！」

她把他拉進了路邊的小店。

人依著橋欄而站，身後是層檐上飛揚的沉穩的馬頭牆，橋下，河畔旁是五彩斑斕的布市，大大的草帽遮住了眩目的陽光，他不用眯眼，清晰地看到她白皙的肌膚上泛出淡淡的紅暈，長發如墨，眸光清澈，不再是那個浸在血泊之中，在他懷裡奄奄一息的人兒。

「韓寒還是郭敬明？」

「邊城，問題不是這個……」如果想自己開車，她回到北京就買了。

「也不是……」

「公事嗎？」

無預期地，夏奕陽的名字就這麼猝不及防地闖入她的眼帘，她的心「咚」地狠狠跳了下。

「出版公司跑得差不多了，下個月批文會下來。我想和幾個不錯的作者簽個長約，先出幾本書，把公司的名號和_圖_書打出去。」

她看著前方，專註地走路。她沒有說，其實是想念北京的人。

「你要不要也去睡會？」她看他臉紅通通的。

鎮上的遊人不少，迎面走來幾位背包客，橋下有美院的學生在寫生，他細心地走到她的外側，手攥了幾攥，鼓起勇氣牽住了她的手。

「買車不是買衣服，挑中了就會有，車是需要預定的。你挑挑，看中哪款，我去定，等你回到北京，就能取車了。」

「葉楓，」他叫了她一聲，等著她抬眼，他的瞳孔里有微微的笑意，「有件東西給你看看。」

「你有沒有碰到艾俐過？我好多天沒和她聯繫了。」

她咬了咬唇，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

「不要，不然午飯吃不下，就對不住宗醫生的盛情了。」

這種感覺真好！

「小傻瓜，人家自己有產業的。」

「呃？」她僵硬地轉臉看他。

「不嘗試怎麼知道他們就不願意？」

她看到他高檔的襯衣皺皺的，褲管也不像平時那麼筆挺，鞋面上落了一層塵土，神情疲憊，卻笑得很開懷，眉宇間的陰霾一掃而空。她其實訝異的是他怎麼會突然過來的，之前他已經休了好幾天的假，作為總經理，手頭一定積壓了許多工作，姚華那催命似的電話就是個說明，現在看著他這幅樣子，她的問題好像多餘了。

「葉楓，你認為我的心臟很強壯嗎？」他的聲音突然一低，眼神黯然憂傷，「我在這世上還有什麼可珍視的人了？如果和_圖_書你再淪入危險的境地，如果我不在你身邊，如果……你讓我怎麼辦？」

「不管你說什麼，這次你得聽我的。」他瞪了她一眼，向一身船娘打扮的老闆娘招招手，要了兩碗水豆腐。

話音一落，兩人都沉默了。從前，只有在兩人說悄悄話時，情難自抑，他會柔聲地喊她「小傻瓜」。

「我沒和他們接觸。」

「你的吳鋒叔叔、秦阿姨。」

「你在車站？還有其他人嗎？」

宗醫生很識趣地接過邊城手中的挎包，有人陪葉楓，他偷得半日閑，找葉局長下棋去。

他大笑，「他們兩個是大牌，簽不到的。」

「沒有。就是看到，她都不拿正眼看我。」他淡淡地笑，想起當初艾俐為了幫葉楓出氣，把一盤菜湯倒在他頭上，他洗了五遍，都覺著頭髮上還有油味。

他托起下巴，「我想過了，你很喜歡現在的工作，你的作息時間不會改變，我的工作比較忙，做不到天天接送你，想來想去，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你自己開車上下班，安全性會好點。但是不準買很拉風的車，價格在三十萬到五十萬以內，顏色也不要太艷，這樣不太惹眼。」

「沒有，沒有，」她忙擠出一臉的笑，「衣服和汽車都是奢侈品，我用得不多，而發卡和肯德基是我喜歡的。你現在也去給我買好吃的，就水豆腐吧！」

她艱難地想表達清楚自己的意見，「那次是個意外，不會經常出現的……」

他摸了摸臉，「我還行，撐得住。」

「咳，咳。」被遺忘的宗醫生用清和*圖*書咳聲提醒自己的存在，葉楓臉一紅，忙為兩人介紹。

「好吧，那回到北京后，我去買車。」她想了想，同意他的觀點。

「想北京了？」

四目相對，她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她聳聳肩，「在這裏，我認識的人就是我爸和宗醫生，他倆都不是有趣的人，我能好到哪裡去？北京好不好？」

「北京？當然好了，還是首都。」他一本正經地回答，眼中溫柔無際。

這種衝動久違了。大三那年春節，和她剛發完簡訊，突然思念按捺不住，好像不看到她，就不能確定她是真實存在的，於是，他也沒預先打個招呼，託人買了火車票就去了青台。

他把手機遞給她，「你打吧，我去躺一會，早晨起太早了。下午我們去坐船。」

「你好嗎？」他看她眼睛一會兒瞪得溜圓，一會兒眯成一條縫，笑了。

他新買了一支手機，銀色的外殼，她翻了翻號碼簿，可能他的號碼都存在手機卡上，號碼簿中又是一類一類的。上次她沒翻同學那一類，按開，他雖然不和同學聯繫，號碼倒存得不少。

「你車技不好？沒關係，回北京后，我找個教練陪你練幾個月。」

「你……怎麼知道我在西塘的？」茶室的窗大敞著，河風吹進室內，帶來几絲涼意。

「西塘人很精明，茶室都在河的對面，要過好幾座橋，幸好是美景，不然好像被強迫。」她眯著眼，指了指不遠處。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以前，給你買個水晶發卡，你會開心地跳起來；帶你去吃一次肯德基，你從和-圖-書街上樂到水院，現在到底怎麼了，衣服是，汽車也是，你為什麼要糾結金額，不同樣也是我的心意嗎？你看看你，眉頭蹙著，嘴噘著，像我在欺負你似的。」

「到了！」她眼睛似乎矇著些霧，佯裝自然地說道。

宗醫生擺擺手，擦擦額頭上的汗，忙不迭地下橋。今天好像溫度很高，走了幾步路，就熱得喘不過氣來。

「你沒帶手機吧，我打過兩次，想問問你情況，都是關機中，我就打給你爸爸了。」

太陽剛剛還明晃晃地掛著，轉瞬，天邊泛起一團烏雲，意外地落起雨來，起初只是毛毛細雨，後來越下越大，兩人買了把傘，小跑著回到農舍。

「那天送你走時，在火車站我要了你爸爸的手機號。」

他在看河面上的遊船，「我在這邊只能呆兩天，然後去上海辦點事。」

「哈，這方面我不擅長。你喜歡哪一款？」

她怔住，什麼時候他和她爸爸這麼熟稔了？

「真的？手機借我，我給她打個電話。」

「謝謝宗醫生。」邊城禮貌地說道。

「金額太大，你又不是開銀行的，錢來得不容易，再說我爸媽也一直想給我買輛車，讓他們買吧！」

「好的！」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雨點滴滴答答打在窗台上，到處灰濛濛一片。葉楓坐在房東的客廳里，看著院中的草木出神，邊城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走過來。

她的嘴角優柔地展開一朵笑容，「溫度還那麼高？」

「我買和你買有什麼區別？」他嘴角的笑容不見了。

她把臉別過去，牙齒將唇咬出了兩m.hetubook.com.com排牙印。

「你改行做汽車銷售了？」她接過圖冊，無論紙張還是印刷，精美絕倫。

喉結輕輕地蠕動了幾許，心濕潤潤的，想不來的，但怎麼也定不下心，昨天下班回家，站在卧室的床邊，看著鏡框中笑得眉飛色舞的她，心中一動，隨意抓了幾件衣服，就直奔機場。

葉楓沒有帶什麼行李到西塘。小鎮上有幾家別緻的小服裝店，裏面掛著的衣服有些是很休閑的帶有當地風情的長裙和襯衣，面料非麻即棉，樣式很簡潔。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無袖亞麻長裙，在裙角邊綉了一圈紛飛的蝴蝶，為了遮住脖頸上的傷痕，她搭配了一條淡黃色的小絲巾。

「但我有她的手機號，同學聚會時，她會給我發簡訊。」

她在這裏也已經悶得快發霉了，每天醒來就等著日落，日落後又盼著天亮。邊城的到來，讓她忍不住心情雀躍。

她愕然地呆住。

他深吸一口氣，笑道：「先坐飛機到上海，接著坐火車到嘉善，再坐小巴，剛剛在向人打聽去提供食宿的農舍怎麼走，一抬眼，你就出現了。」

「他們拒絕你了？」

他們挑了沿河的桌子，她建議他喝菊花茶，她自己點了茉莉花茶，白色的花，青黑的葉在水中慢慢漂浮著，感覺時光愜意又安適。

他隨身還背了個包，從裏面拿出一個圖冊，「北京車展的宣傳畫冊，世界各大品牌都有，車型也很全。」

「要不要點心？」她問道。

「喔！」她端起茶杯，茉莉的香氣太濃，好像喝的不是茶，而是香水，她皺了皺眉頭，把杯子又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