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一場災難

他此時想著的事情是齊珠璣有些時候說的果然很有道理,比如柴油鹽這種不久之前還和他們幾乎要分出生死的敵人,在一起面對可怕的對手並肩作戰之後,便似乎已經無形之中親近了很多。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厲末笑說林意才是這裏面最值得保護的存在。
「怎麼樣?」
柴油鹽走出了馬車,他面色極為複雜的看著林意,心中很自然的將林意和南天三聖之中那名至高的存在聯繫在一起。
先前他們整個鐵策軍所受的軍令便是去泗城,那裡有藍懷恭所統帥的七萬多南朝軍隊堅守,藍懷恭部本身便是這周遭周郡抵禦中山王元英的主力,然而現在藍懷恭已死,泗城也已經破了。
此時容意抱著他,幾乎哭了出來,然而他都不醒來。
他的呼吸很微弱,而且很不穩。
他的腳其實很疼。
天漠之中絕大多數真正的密宗修行者,在初開始修行時,便會利用一些獨特的天鐵和隕晶配合修行https://www.hetubook•com•com,獲得強大力量的同時也會付出不小的代價。
「你們快來看看!」
他原本是最希望陳盡如死去的人,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卻是沒有任何的喜悅。
當他藉著星光看清這份軍情的內容時,他的呼吸便徹底停頓,身體在夏夜之中都急劇的寒冷起來。
他皺了皺眉頭,伸手取出一顆丹藥塞入了陳盡如的口中,然後用真元渡了下去。
他是皇宮裡的供奉,按理而言和沈約、何修行這種人物應該更為接近,然而越是這樣的身份,他便越是清楚自己和南天三聖之間有著何等的差距。
他眼中有霧氣升騰,他看著柴油鹽,忍不住想說若不是你,他怎麼會這樣,然而看著柴油鹽的樣子,他終究心中難過,卻是罵不出聲來。
他和白月露不同,並不知道傳說中的北魏魔宗大人在當年一統北魏漠地的修行宗門之後,跟隨著他從荒漠之中走出來的魔宗部https://m.hetubook•com.com眾到底有多少名。
然而總之是極少,而且這麼多年裡,他都沒有聽說有人殺死真正的魔宗部眾。
這將是一場災難。
他為陳盡如騰出了更多的位置,看著如泥偶般任他擺弄的陳盡如,想著這人在戰鬥中何等的強大,他眼中的酸意終於忍耐不住,化為了淚水,一滴滴的掉落下來。
容意狠狠的抬起頭來。
在他有更多感慨震驚之前,一聲幾乎帶著哭音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
現在只剩下了他一個。
他在人世間已經足夠強大,然而和南天三聖這種人物相比,若說對方是那種巍巍入雲不見頂的高山,他也只是高山下山坡上放羊的孩童而已。
因為陳盡如。
事實上同為魔宗大人座下的部眾,他和死去的這名同伴也不算太熟。
或許永遠都不會醒來。
此時沒有人可以比柴油鹽更快,隨著一道風,他第一時間出現在了抱著陳盡如的容意身前。
……
「能和_圖_書撐多久撐多久。」
這是他家中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他手中的軍情。
他擁有驚人速度的同時,代價便是他的雙足無法和正常人一樣行走,在用力過後便會劇烈的疼痛。
這名在全盛時應該比柴油鹽還要強大的陳家軍師此時如同陷入了沉睡,然而他的肌膚上卻是在不斷滲著血。
當明天早晨太陽升起之時,周遭郡縣的南朝軍隊都會收到這樣的軍情。
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分屬於那片他們叫做天漠的荒漠之中的不同宗派,很多曾經世代為敵。
雖然他的選擇按照他們的習慣而言沒有任何的問題,然而他真的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尤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里,便失去兩名從天漠中走出的同伴。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就他所知,在這一帶也只有三名像他這樣的存在。
現在算上道人城裡被殺死的那名,那已經有兩名真正的魔宗部眾死在了林意的手裡。
林意走上前來,他看著沉默不語的柴油鹽輕聲問道。www.hetubook.com.com
黑暗也徹底淹沒了馬車車廂。
像他這樣的天漠密宗修行者越來越少,或許將來便很少有人會明白他們戰鬥的意義。
那名無論是尋常行走還是戰鬥時都始終踮著腳的魔宗部眾在黑暗裡遠遠的凝視著這兩輛馬車,眼中也儘是悲傷。
他的淚水滴落在膝前,有數滴不小心滴落在了陳盡如的身上,他慌忙去擦拭,手卻是不自覺的顫抖著,在黑暗中他別過臉去,不忍再看。
他的心情極為複雜。
此時夕陽最後的光輝已經在天邊消隱,暮色席捲大地,林意的面容也墮于黑暗之中。
然而這樣強大的一個人為南朝戰鬥至此,似乎很快就將死去,他卻是還是忍不住的傷心。
陳盡如不知道能夠撐多久,他們也不知道能夠撐多久,道人城已破,即便蕭東煌重傷垂死或許能夠減緩他座下軍隊的動作,但鍾離城和其餘各處要塞,也不知道能夠撐多久。
雖然明知道陳盡如此時已經陷入昏迷,沒有了任何的知覺,但容意卻還https://m.hetubook.com.com是儘可能的讓陳盡如躺倒的姿勢變得更為舒服一些。
七萬多南朝軍隊已散。
他對著容意點了點頭,示意容意將陳盡如扶進車廂安置。
發出這聲音的是容意。
「保不了多久,如果沒有厲害的醫師……」柴油鹽轉過身來看見是他,心神便又有些不自覺的恍惚。他這一生里,還從未見過哪一名修行者經歷過這樣的戰鬥之後,還能如此神定氣閑,和沒事人一樣。
黑夜裡,在通往鍾離城的另外一條道上,齊珠璣拆開了一封密箋。
在這種時候哭泣,似乎是很軟弱的表現,而且陳盡如和他似乎也並沒有太大的關係,甚至對於鐵策軍而言,似乎都有可能是潛在的敵人。
在黑暗裡,他的眉頭擰結在一起。
只是和疼痛相比,在黑夜之中侵蝕他心髒的是孤獨。
輕響過後是絕對的安靜。
哪怕都敬從於魔宗大人的意志,走出天漠之後,他們之中的許多人也都各自隱含敵意,但至少可以算是異類之中的同類。
黑暗裡,同樣有人很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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