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642章 心意盡到

「去去去,你這不是扯淡嗎?婆娘家不懂別亂說。說小偷呢又扯到殺人犯了,照你那麼說,當兵打過仗殺過人的,退伍了還不得一天殺倆人過過癮啊?」
「當兵的和犯法的那些人能一樣嗎?犯過法的人都容易再犯,那是干過啥了以後還想干,他們自己都忍不住……」
「聽說了嗎?養牛場那邊燕老闆說了,打死小偷的那個要是判刑的話,判一年場里給他家裡送一萬,判兩年就給兩萬……」
「胡扯,你是想錢想瘋了吧?判二十年出來成老頭了,還能幹個啥?再說萬一判死刑了呢?」
老潘氣得一瞪眼:「合著你讓我去做壞人去啊?那你說說,你能幹出來點什麼來?」
這事兒從頭到尾都少不了你的影子,這會兒你說不適合多摻和了?
「咋可能判死刑,又不是他一個人打的,還有別的人呢!又不是故意打死的,最多判個幾年,你都不懂法律,這叫過失殺人……」
旁邊燕文海心裏暗道僥倖。
一個小偷死亡的案件,倒是讓三岔河鄉的人,在這短短的一兩天內,都普及了不少法律知識,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那都不是我乾的!」燕飛壓根不認這事兒。「我現在來找你,可是為了鄉里好,道理我不說你自己心裏也清楚的很,還非得讓我說出來嗎?」
燕飛也站起身跟著他一起往外走:「你早這麼說不就行了。」
燕文海知道媳婦就是抱怨,壓根沒接話,只是低著頭專心烤火。
「給你說話呢!」見燕文海不吭聲,林秀梅不滿意了。「沒聽見還是耳朵里塞豬毛了?小飛出去這半晌了,怎麼還沒回來,不是去派出所和新所長鬧起來了吧?」
郭留財這個案子如果嚴格追究的話,那大可以繼續把小偷屍體送到縣裡,甚至是市裡去進行屍檢。然後拿著權威的決定出來,如果真是他打死的人的話,那就秉公處理。
對於一般的老百姓來說,沒有事的時候,誰也不會去刻和*圖*書意關心法律知識。大家的想法也都簡單,俺又不犯法,不幹壞良心的事兒,法律和俺根本不相關,關心那幹啥?
說這個會議室多功能,那是一點沒說錯,平時都兼職當餐廳的。現在不是吃飯時間,不過當烤火房正合適。這個房間夠空曠,幹完活在這裏圍著烤個火也舒服——農村裡就這點好,冬天一到,基本上都可以在屋裡放個火盆,不比大城市裡的空調差到哪兒去。
老潘點點頭:「你也不用說了,你的意思我也明白的很。我也不想以後真那樣,要不我樂意去當這個傳話人嗎?不過我去說也不一定管用,反正這事咱們心意盡到就行了,你也別多想。行吧?」
燕飛還真沒去派出所,他和那個新所長又不熟,來了也沒打過幾次交道。而且那新所長什麼樣,他不可能一點不知道,萬一去了人家不給面子怎麼辦——他才不會去冒著自討沒趣的風險找新所長,現在正在老潘那裡喝茶呢!
燕飛端著茶杯一臉無所事事的樣子:「我都說了啊,你們找人去勸勸那個所長,把那死了的小偷一燒,一了百了不就得了?最多有人事後追究的話上面訓斥兩句,還能有啥大不了的?」
但是現在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如果不能妥善解決的話,那麼這靠著全體鄉人鑄就的治安大壩,說垮那也真是垮的容易。
「醫院里說的,誰說的。要是我說的誰會信啊?」
會有這麼自覺的小偷嗎?也許還真有,但是那個概率……
「是啊!要不說還得自己人才給咱們自己人辦事呢,也就燕老闆是咱鄉里的,才會這麼干。要是外鄉的老闆,誰管你這事兒啊!」
此刻別人都出去幹活,圍著烤火的就剩下燕文海夫婦和小兒子燕超。小孩子愛在外邊跑,一會兒看不見還往河邊跑,這夫妻倆也沒招兒,如果沒人時刻看著的話,就只能用動畫片來讓小傢伙待在房間內。
看到小偷了喊一和*圖*書聲:「站住,跟我去派出所去!」
有些話真不用多說,都明白。
老潘鬱悶得很:「萬一新所長不樂意呢?」
林秀梅烤著火就開始抱怨起來:「這外來的人當官真是不行,原來保國在這兒乾的時候多方便,這種事根本不用費這麼大勁兒。早知道就不該讓小飛攬這種事兒,大過年的不夠煩心錢。」
「不懂了吧?來我給你講講啥叫個過失殺人,和故意殺人那是不一樣的……」
「還有這事兒?快給我說說……」
「我靠,那郭庄那小子不是掙不到錢了嗎?」
什麼原因其實都清楚。
不管再怎麼普及法律知識,只要結果擺在那裡,大家都會認為一件事,那就是:小偷打不得。
「你還不摻和?」老潘差點沒被煙嗆住。「你以為我今天一天都坐家裡沒出門嗎?現在鄉里傳言的小偷是自己病死的,你敢說不是你讓人傳出去的?」
「看你說的,人家虧個啥?大不了人家放自己場裏面養。你看看西邊那一大片地方,別說幾千頭牛,幾萬頭我看都養得下!」
燕飛嘿嘿一笑:「你去了可以隨便說,我要去了有些話不適合說。你去就說,我意見不小,要是這次郭留財被判的重了,以後我肯定會抵觸情緒。說不定會幹出點什麼來!」
老潘還真是清楚的很。
「小飛就沒說去派出所,他多半是去找人商量一下,怎麼可能直接去找派出所?」燕文海苦笑,自家老婆什麼樣,他再清楚不過了。平時爽快大氣,還有點大大咧咧,什麼事都不太放心上。但是牽扯到自家兒子的事兒,那就別想和她講一點理……
燕飛想了一下:「算了,我就不說了,你就這麼說得了。總之我是不想咱們鄉以後變得小偷來了沒人管,要是小偷比好人還囂張了,以後咱們這治安還能管嗎?我那牛還敢往下發嗎?」
「要說怕小偷,養牛場里怕嗎?都知道場里過年發金飯碗了,誰敢去偷?你和_圖_書敢去嗎?借你個熊心豹子膽你也不敢去!人家那保安隊里勞改犯都好幾個,還有殺過人的……」
「就是,人家那養殖叫合作養殖,懂不懂?又不是只為場里自己掙錢,多少家都靠著養牛日子才好過的你知道嗎?現在鄉里養牛的,不指望養牛場的話,那牛價能上去嗎?」
「媽媽媽媽,你看球球睡覺還會睜眼哩!」林秀梅話說到一半,燕超在旁忽然驚奇地喊道。
看起來這事情不大,在派出所里案卷里,無非是一個挺普通的案件。
林秀梅的抱怨原因他也清楚得很,這次小偷死亡的事兒,燕飛的主意是現在衛生院已經出了個屍檢報告,不管這報告權威不權威,管用不管用,反正是有東西了。那接下來就直接把屍體火葬場一送,什麼事兒都省了。
「也不對,我覺得是養牛場也害怕。萬一以後都沒人抓小偷了,那鄉裏面偷牛的再興起來來了咋辦?要是都不敢養牛,那虧的還不是養牛場?」
「就是啊!要是判個二十年,養牛場真給他家裡送個二十萬,那也值了!」
小藏獒吃的肥嘟嘟的,加上身上的毛挺長,毛絨絨的還真像一個小毛球,怪不得兒子給他起名叫球球。毛絨絨的小狗狗,加上可愛天真的兒子,頓時就讓林秀梅轉移了注意力。
林秀梅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只見被他起名球球的小藏獒在火桶不遠處,靠著凳子腿斜趴著打瞌睡。可是被小傢伙搗亂,眼睛不時還迷糊地睜開一下。
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原因,因為大家都有更重要的事去干——掙錢吃飯比什麼都重要。
如果生活小康,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為生活擔憂,那自然就有心情去關心其他的。如果生活都還過的緊巴巴的,誰有閑心去管別的呢?
嘴上這麼說,他心裏怎麼想的,也就他自己知道。
「才不是那回事,過失殺人是無意的。那小偷是被綁住的,不算過失殺人……」
鄉里現在的治安環境https://www.hetubook.com.com怎麼樣?這一點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好了,你就別折騰那小狗了。看你把它折騰的,想睡個覺都睡不好。」林秀梅看著被自己兒子折騰的迷茫無奈的小藏獒,嗔怪地扯過孩子抱在腿上。「它和你一樣,也是要睡覺的啊……」
「是有點被打的,不過那人本來就有病。你想啊,在車上又不是抄傢伙打的,哪能打一下就打死了。是那個小偷自己有毛病,在車上被綁著,車給顛的毛病犯了才死的。這可是醫院出的結論!」
老潘無奈地笑笑:「明明你打個電話的事兒,我去說能比你說好到哪兒去!」
可是實際情況中,真的不一樣嗎?你可以這麼說,但是鄉里人會信嗎?如果那小偷假裝束手就擒,關鍵時刻掏出兇器傷人逃跑嗎?如果那小偷被制服前傷到了人,那被傷的人和被傷人的親屬,能忍住不打嗎?
「給你就沒法說,你給我回家去……」
但是真要這麼做的話,鄉里人會怎麼想?
也會有人說,搏鬥中打傷打死的,那和小偷被抓住之後再打死打傷,情況是不一樣的。有的叫正當防衛,有的叫防衛過當,有的叫過失殺人……
既然小偷不能打,那還抓小偷嗎?
這麼好的治安環境,靠的是什麼?還不是靠全鄉人的共同努力。
「掙啥錢?」
又抽完一根煙,老潘站起身:「行了行了,我去鄉里說一下,看看鄉里的意思。」
「你還不知道?養牛場里說了,那小子要是被判刑,判一年場里給他們家送一萬塊錢?」
怎麼抓?
其實他也明白,如果這派出所所長是個能變通點的人,這事還真好辦的很,關鍵是還在那派出所所長那裡。
「……」
「真的,那要是判個三五年,那不就三五萬了,比在外邊打工還掙錢哩……」
養牛場內,多功能會議室已經變成了一個大烤火房,房內正中間一個半截的廢油桶已經變成大火盆,裏面幾根木頭正在燃燒,讓偌大的房間都比外和*圖*書邊溫暖許多。
大多數時候抓住的小偷,都會要反抗幾下的。畢竟誰也不願意就這麼被送進派出所,甚至掏出武器的也不在少數——小偷裏面,空著手的真很少,差不多身上都會有個小刀片小剪子什麼的。
「你先別急,先說說那個小偷死的事兒。醫院說腦溢血就是腦溢血嗎?不是都說被打死的嗎?」
燕飛伸手掏出要摩托車鑰匙:「行啊,你只要說了就行了!我聽你的,心意盡到就行!」
「他樂意不樂意我就管不著了,我就是建議你去鄉里反應一下,成不成兩說。」燕飛理直氣壯的很。「這事我也不適合多摻和不是?」
或者小偷來一句:「那你有自行車沒?派出所還遠著呢,我跑累了,你追我半天也累了吧?咱們倆騎車去吧!」
三岔河鄉的治安好了,然後所長就被調走了,接著再來一個年輕的鬍子都沒扎出來幾根的,一看就和鄉下人格格不入的,那真不用說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然後小偷就說:「好,你先等下,我把那個同夥喊過來,咱們一起去。對了,我這還有把刀,是兇器,你先收著……」
「過失殺人?」
可是這個所長不同意,醫院里也只能繼續把屍體放在太平間扔著——幸好現如今是寒冬臘月天,否則就憑鄉里衛生院的那條件,估計還真放不了多久。
「對啊!聽說殺過人的殺氣重,要不恁多連環殺人犯呢!燕老闆怕那些人惹事,天天讓他們殺牛,不然這殺氣不發出去,搞不好以後還得殺人……」
「真的嗎?哎,還想等著看郭庄那貨判幾年,養牛場會不會真給送錢呢!」
老潘給他準備了茶水,自己卻是一口一口的煙抽著,抽了一會兒才無奈道:「那你說怎麼辦呢?」
「你們說啥呢?那些消息都過時了,聽說那個小偷是自己腦溢血死的,不是打死的……」
「誰說的?」
「去派出所怎麼了?還怕他一個新來的所長不成?咱們兒子還不是為了大家都好,大過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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