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種程度的題目,都要舞弊?
只能是從三百六十個角度,拚命找資料和例子,證明新豐公考確實是順天應人的好制度。
特別是,當年牧丘恬候石慶和御史大夫卜式在位時,給天下人嚴重的錯覺——似乎只要才學道德水平高,就不需要能力,也能官居三公!
對於這次公考,最重要的決定性的結果是在面試這個程序。
特別是關南和關北地區,以右扶風轄區為核心的十幾個縣,全部存在不同程度的缺人。
「怎麼辦呢?」張越陷入了沉思之中,腳上卻是跟著劉進,走入了考場之中。
沒辦法,自己鬥不過法家的『刀筆吏』,總得為自己找塊遮羞布吧?
但現在不行了!
而拿到推薦信的人,若願意去這些老少邊窮地區服務國家,這是好事,無論朝堂還是地方,都會舉手歡迎。
所以,若有人願意去當地為官,而且還有一定的才學,這些地方恐怕是舉起四肢也會歡迎的。
「令吏只需要加大巡查力度,最大可能的減少舞弊情況就好了……」張越笑著道:「況且……這筆試不能決定最終的成績……」
但陳萬年卻可以視若無睹,在他心裏,再多的黃金也不如自己的前途重要。
忽然,張越腦海之中靈光一閃。
最好改成只看才學,而不計其他。
這完美的符合了他心裏的預想和對未來的期許。
讓他們明白規矩,懂得集體榮譽。
正好,他也想去看看,這次公考吸引的士子和年輕人的水平。
官衙終於有錢了!
出了官倉,剛好碰上劉進帶人過來。
見到劉進和張越來視察,胡建立刻帶人迎上來。
所以,應該改一改。
張越看著他,點了點頭,對於陳萬年,張越現在是很信任的。
而自己則是文雅君子。
不然,豈非是說明自己是個渣渣?
哪怕放寬一些,順便幫著新豐鄉亭也選一些官吏補充,撐死也就錄取一百人。
像明朝不就搞出了一個南北榜案,連朱元璋都被這些渣渣脅迫和圖書,違心了一回嗎?
歷史上,類似張元這樣,以為自己懷才不遇,乾脆就投敵叛國的文人,加起來恐怕足以繞地球一圈。
他想要的新豐官僚系統,必須是一支能打仗,能打勝仗,團結的隊伍!
所以,哪怕面前堆滿了金燦燦的小可愛。
然而,很多人就是缺乏常識。
張越對於劉進的這個邀請,自然欣然答應。
整個輿論界,對新豐的這個公考模式,都是一片讚頌。
尤其是陞官!
此次公考,既然被淘汰大多數,已成定局。
「所有筆試合格而面試淘汰者,可以給一封推薦信,推薦他們去這些地方為官……」張越在心裏思索著:「再說點好話,講些客套……」
若在以前,張越還不明白自己的本性的時候,對於官吏們他其實要求只要合格就行了。
其實在一開始,劉進多少還有些忐忑,害怕這個新奇的制度,引發朝野輿論攻擊,甚至被祖父猜忌。
譬如說:足下實乃良才,奈何新豐官吏員額已滿,吾甚憾之,願舉足下為XX縣xx令……
因為是露天考試,所以在考場外圍,期門軍的士兵們,拉起一條警戒線。
張越忽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陳萬年聞言,馬上拍著胸膛,保證:「請侍中放心,下官一定看死了官衙的賬目,沒有侍中的命令,一個五銖錢也出不了這個門!」
很多人,都覺得,現在新豐的公考制度雖然『美則美矣』,但還不夠『好』。
而且,他的性格素來溫文,不可能如他祖父那樣,遇到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或者聲音,就正面強懟回去。
胡建聞言,卻是有些羞愧的低頭,道:「是下官監察不力,讓人帶進了小抄……」
雖然都是些常識。
畢竟,儒家興盛這二三十年來,冒出了一大批只講道德而不講能力的所謂『名士』。
參考士子從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到四五十歲的老學者,從地主官宦子弟,到寒門商賈子弟,應有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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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劉進不明所以,不是講好了最多一百人嗎?而且新豐也確實只能最多錄取一百人,再多財政就要承受不了。
用身體力行來表達自己的態度。
出路給了,我也沒有否認閣下確實很有能力。
「考場士子們秩序如何?」張越問道。
對於這些雜音,若在以前,劉進可能會覺得『正該如此』,但現在……卻是嗤之以鼻,左耳進右耳出,純當他們在亂說。
「回稟侍中一切安好……」胡建低頭稟報:「只查出了十幾個舞弊者……」
「但關中可以啊……」
相反,在劉進眼裡,公考制度里應該加強對於動手能力和做事能力的考核內容。
而如今天下士子,七成出自儒家。
筆試成績再逆天,也不如面試表現的好。
這倒不是他不愛財,而是相比黃金,他更喜歡當官和陞官。
憑什麼要去做事呢?做事那不是刀筆吏的工作嗎?
劉進卻是看著張越一臉傻笑的模樣,有些奇怪,問道:「侍中想到什麼好事了?」
張越確實咧著嘴笑道:「臣這是擔心,可能有人會受不了臣的規矩而掛印而去,所以,想要多幾個保險……」
這些傢伙不僅僅自己不想回頭,還帶起了一個『君子』『小人』的節奏。
張越看了看整個露天考場,足足一千四百多人。
我輩士大夫,靠的就是文學!
而天子開口表態定性后,文人士大夫們,難道還敢頂嘴?還敢說天子說錯了?
不獨在穀梁學派內大行其道,就連公羊學派里也有不少人認同,深以為然。
西南夷、酒泉、張掖甚至是居延、遼東、番禹、交趾等地,總該是缺人的。
但最終,卻只能錄取五十四人。
那就是存心搗亂,妄圖破壞大漢帝國的安定團結,企圖禍亂地方了。
不願意去,那也沒辦法。
這種奇怪的邏輯和奇葩的腦迴路,在如今漢室儒家,還很有市場。
半個時辰后,張越和劉進,就在一隊期門軍衛兵的保護和_圖_書
下,來到了位於縣衙兩側的露天考場。
而且……
活脫脫就是在炫孫。
還有那個面試程序,更是多餘!
你要換了這次公考是選京兆尹甚至是九卿衙門的官吏,再把題目的難度提高几個等級,你看看舞弊者會有多少?
但張越哪裡知道,題目雖然簡單,但涉及的範圍卻太廣了。
那些傢伙到底是多麼不自信啊?
這樣一來,面子給足了對方,而自身又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張侍中,公考馬上就要開始,孤想邀請侍中一起去考場看一看……」劉進很是興奮的做出了邀請。
其他學派,也都是一片阿諛奉承。
即使關中不缺人。
望著終於有了點顏色的官倉,張越終於鬆了口氣。
而整個考場之中,則由胡建帶著新豐的獄卒和刑吏監督。
漢室地方基層缺人,這不是第一天就有的事情。
說不定,結果一公布,可能會有大風波。
劉進很興奮,一千多人共同參与考試,一切靠才能說話,公開、公平、公正。
當然,若是都這樣了,還要鬧事,還要搞風搞雨。
同時,還有騎兵在外側巡查。
有人被撞了就回頭,但更多的人,卻是頭撞南牆也不回頭。
於是,輿論能議論和非議或者說建議的地方,就剩下公考制度的程序了。
這麼一想,張越就深深的為自己的機智點贊。
只是,身為長孫,他不好直接表露這個態度。
所以,他連走起路來都是有些飄乎乎的。
這註定了絕大部分人都會被淘汰。
甚至,在未來,若有可能,他可以一聲令下,就讓這些人從文官轉成武將。
只是,這新豐選吏呢,確實名額不多。
……
一千幾百號人里,出幾個奇葩和異類,簡直不要太正常了。
他已經受夠了那些滿嘴花言巧語,說的天花亂墜,實際上卻一點事情都幹不成的所謂『名士』的忽悠了。
為什麼呢?
至少,也得能讓他們大多數人心服口服——全部服氣,這是妄想!
反正當初,大農顏異就是被https://m.hetubook.com.com張湯用一個腹誹的罪名給咔嚓掉的。
就拿北宋的張元來說吧,這貨因為科舉屢試不第,於是就叛國投敵,在好水川之戰取勝后洋洋自得,題詩于戰場的屍骸之中。
於是,呈現在張越和劉進眼前的,就是一片烏壓壓的人頭。
得想個辦法,化解這些渣渣的怨氣。
刀筆吏卑鄙、低賤、不雅,吾輩君子,則品行高潔。
結果……
這次公考的筆試部分的試題,可謂是簡單到幾乎只要具備及格線的文化和算術能力,就可以過關了。
他們認為,那些會做事的官吏們,是刀筆吏,是小人。
但現在……
張越一定會讓他見識到,什麼叫做封建貴族的專政鐵拳!
因為當地窮啊!
為了應對這次公考,過去數日,陳萬年和胡建,帶著新豐縣僅剩不多的官吏,將縣衙兩側的街道、空地和宅院清理了一遍,騰出了場地。
眾所周知的,文人是一個很傲嬌很傲嬌的群體。
君子們之所以輸給刀筆吏,不是因為能力,而是因為君子們道德修養太高,鬥不過那些無恥小人。
將足足三千個金餅,存放進新豐縣縣衙的官倉之中。
「新豐縣,一定容納不了這許多的人……」
那麼這其中,必然有很多人以為『有黑幕』『我這麼大才,為何不中?』
在現實面前被撞了個頭破血流。
他思來想去,發現,似乎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帶上張侍中,親自去考場市場,走一遍。
至少也是十五選一。
因為,考試的內容不夠高大上啊。
恐怕數都數不過來。
張越聽著搖搖頭,道:「胡令吏不必自責,這考場有人舞弊,是很難禁絕的……」
要不,閣下再等一年,或許明年還會公考呢?到時候以閣下的才學必能得取!
「陳縣丞,這官衙的黃金,就由你來親自看管和監督,一應支出,都必須由本官或者長孫殿下的簽字方能支應!」張越將陳萬年叫過來,叮囑他:「這裏的賬目,本官和每個季度審查一次,若是發現少了一個https://m•hetubook.com.com銅子,本官就唯你是問!」
「還有舞弊者?」張越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誰要敢說不是?
沒辦法,他的皇祖父,當今天子在迴鑾長安后,就在朝會上拿了新豐的公考舉了例子,洋洋得意的告訴群臣:長孫素承朕志,躬行朕教,今新豐公考,為國選吏,朕心甚慰!甚慰!
特別是公羊學派的學者們,紛紛公開稱讚說:用人唯賢,三代之所以昌盛也,唯才是舉,成康之所以鼎盛也……長孫承陛下之大志,取才唯公,此社稷之福!
這樣既不會得罪人,也能讓人知道他的態度。
畢竟,哪天正是他冒險偽裝自己,為自己最終擒殺所有刺客立下了汗馬功勞——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冒著被大黃弩狙殺的風險,戴上貂蟬冠的。
講道理,這次公考只抓到了十幾個帶小抄的舞弊者,還是張越出的題目很簡單,且選的官吏等級太低的緣故。
考士子們的做事能力和實踐動手能力,這是侮辱啊,更非『善待儒臣之行』。
「偶然想起了一個趣事……」張越笑著道,然後他岔開話題,對劉進道:「殿下,這次公考臣覺得,或許應該再擴大錄取人數……」
公考模式,這可是現在新豐最大的亮點了。
對於錢財什麼的,陳萬年其實沒有太大的興緻。
於是,很多人開始學習和模仿這兩位名臣。
對吧?
他一拍大腿,笑了起來。
只是那些渣渣,只是以為『自己懷才不遇』,實際上屁都不是。
所以……
恐怕第二天就得去廷尉衙門喝喝茶,仔細檢討一下自己內心之中是否真的對大漢社稷忠誠?甚至嚴重一點,碰到廷尉看你不順眼,那恐怕你還得仔細檢討一下,自己內心之中是否對大漢天子恭順?
所以他決定,在錄取了這些新官吏后,帶他們一起搞一次軍訓。
換而言之……
走在考場之中,張越的眼睛從一個個應考者身上飄過,內心無數個念頭冒起來又沉下去。
從春秋、尚書、詩經一直到九章算術、刑律,幾乎無所不包。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