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姑娘輕輕的說：「咱們北唐，大約也是每十多年，才會有這麼大的一次雪。記得上一次……」她忽然不說了。
諸相如憐愛的看著女兒，展顏微笑：「他很聰慧，比很多人以為的還要聰明！」
他忽然道：「海棠，爹以前說，不想你真的嫁給他，你和他的婚約不會成真。如果爹改變主意了，你是否願意真正的嫁給他？」
過去的許多畫面，忽然一下子從記憶的深處，被挖掘出來。陸續的快速的，宛如幻燈片一樣，從眼前飛掠過去，勾起了許多往事，許多回憶，也有許多的蹉跎。
大雪飄飛，王策坦然微笑。
很倒霉的是，諸相如作為北衙指揮使，竟然不知大世的偷襲行動，也不免被震怒的唐帝削得滿頭包。
十二年前的叛亂，大批皇族宗室被株連斬殺，光是砍頭就砍了三天三夜。
王策笑了笑：「我來找一個答案。」
不光是四皇子，一路隨從保護四皇子的唐正珏等不少人也在混亂當中，或許被大世武帝擊斃，或許戰死。
王策失神，距他逃離北唐，不知不覺就快要十二年了。翻了年關，就恰好十二年。
她緊張的說出四個字：「偷龍轉鳳？」
王策發現，北唐京城的變化很小，可對照十二年前，也不是沒有變化。和印象中繁華盛世景象的京城相比，今天的京城顯然繁華不如從前。
十二年前，我狼狽驚惶的逃走。十二年後，我淡定的返回。
諸相如渾身一震，充滿驚喜交集和*圖*書：「你們……」
是蹉跎嗎？王策搖頭，他不知。雖說他的小日子過得並不是他所預期的，他想要的那麼滋潤，不過，似乎也是另一種刺|激勝過極限運動的精彩？
「先前才知曉。」王策搖頭，他怎麼會知道四皇子死了，他輕笑：「不過，戰場上總會有人死的。死了一個四皇子，也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
「好大的雪。」
幾年緩慢擴軍，加上地方軍，北唐的總兵力已經達到二百萬了。如今卻還有兵站在繼續募兵，這說明北唐正在承受強大的軍事壓力。
王策徐徐起來：「我入宮，找答案。」
入城后，重新走在北唐京城的街頭。
當年有沒有唐帝的潛在圈養威脅，他王策一定會離開北唐遊歷天下的。不過是早一點，不過是危險了一點，也不過是把他給捲入了某些該死的爛事裡邊。
饒是如此，諸相如還是吃了掛落，被連降兩級，從指揮使變成了「暫領」指揮使，被責令回家「反省反省」。看起來，如果北衙再捅婁子，估計就得從北衙滾蛋了。
若不是朝廷有明白人，知道北衙暫時少不得他諸相如，只怕處境就未必比西線大都督好多少。
遊子回鄉是什麼感覺？王策的感覺很複雜，可卻沒法用言辭來描述，每每千言萬語來到喉嚨，卻只有一句最恰當的話能表達此刻心情。
諸海棠回家的心情，忽然迫切了幾分。王策也無瑕再觀察京城的變化，和她一道返回和*圖*書了諸府。
……
北唐在過去幾年，攻佔大世三分之一的疆土，分為三路大軍。暫緩攻勢之後，基本就地駐防，企圖紮根下來。
王策眯眼，輕道：「一個只有陛下才能告訴我的答案。」諸相如默不作聲，好一會，才點頭，卻仍然沒說什麼。
王策神色不變，淡淡的似乎早知道了。海棠姑娘驚怒恍惚：「你知道了？」
幾名血氣方剛的少年們，各自帶著兵器，來到兵站前投軍。一臉洋溢少年郎的自信，彷彿沒有什麼敵人能難住他們，彷彿只要投軍就一定能建功立業。
不論皇子的地位有多差，始終是皇帝的兒子。必須有人對此負責，而西線大都督保護皇子不力，被當場剝奪軍職。若不是官員紛紛求情，只怕被打入大牢都有可能。
坦白說，四皇子死得很冤，很倒霉。
四皇子被殺的消息傳回，唐帝大是悲慟，當場暈厥。唐帝震怒，朝野震動。
諸相如憔悴的抬頭，看見了自個的女兒，以及……某一個從賣萌少年郎搖身變成風度翩翩的青年的傢伙。
潛入諸府，諸海棠駕輕就熟的領著王策和任殺，一路直入。
……
最終，無數的念頭，無數的話語，無數的感慨，無數的心情。王策凝成一句話：
「要不是上陽人和大世人的偷襲，四皇子就不會死了。」
人在安詳的好日子中，沒準會讓人覺得太無聊，會想念刺|激。人過的是刺|激的日子，又沒準會想念安靜的生活。人從和圖書來便是這麼矛盾，王策不過是多了一些彆扭罷了。
「我王策，回來了。」
諸海棠瞪他一眼，依言一道從後院翻入諸府，大感哭笑不得，回自己的家居然也要偷偷摸摸。王策究竟是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啊。
王策也說不準，反正他總是這麼彆扭的，沒準人都是這麼彆扭。
幾個扎著衝天辮的孩童，互相揮舞著枝條和竹條當成兵器，在巷子里打鬧，呼喝做聲：「我是大都督。」「我才是大都督！」
一頓，收斂聲線：「你們且跟我來！」
王策一路走來，發現專賣奢侈品的店鋪，比以前少了很多。兵器鋪子和糧食鋪子，反倒是不知不覺的多了不少。
「這會兒，我爹大約在北衙。」諸海棠如斯說，卻忽然驚訝的有感看去，赫然見一臉憔悴的諸相如從走廊對邊現身過來，脫口：「爹！」
諸相如疲乏的抹了一把臉，諸海棠擔心的看著父親，過去幫他捏背：「爹，你何必操心這麼多呢。」這傻姑娘還沒意識到，四皇子的死給諸相如帶來了什麼壞影響。
王策笑笑，緩緩道：「諸大人，我想知道四皇子的相關。」
和諸相如一併來到書房，諸相如端詳任殺一眼，看向王策：「絕刀？」
百姓的笑容中，掩蓋不住一絲凝重。
今年的第一場雪，就很大，這預示今年又是一個少見的暴雪之年。
四皇子代替唐帝巡視前線，自然有大批高手保護。可也架不住大世的忽然偷襲，在戰亂當中，被當和圖書場擊斃。
「我回來了。」
王策笑了起來，過去的許多，暫且也沒了太多的感慨。總歸，不過就是這麼回事罷了。沒必要，也不需要歸咎什麼，總結什麼。
「從後院翻入，不要驚動其他人。我的行蹤要保密。」王策心知，線索不少，這會兒未必沒人知道他回來了，不過能保密一會就多保密一會吧。
「你想要什麼答案？」諸相如平靜的說，卻隱隱似乎蘊藏某種意思。
大約半月前，上陽軍按慣例發動大規模攻勢，這本也不算多意外的事。可上陽軍出動的同時，一直沒動靜的大世忽然派遣武帝率領的大批高手偷襲。
聽完述說，王策扣住指頭，眼波閃動，卻一言不發。只是沒來由的想起，四皇子一死，北唐就只有六皇子和七皇子了。
王策拈住一片雪花，凝為晶瑩剔透的冰片，信手一彈，噗嗤一下打入路邊的一塊石頭中。
諸海棠迷迷糊糊的目送王策二人離去，忍不住道：「爹，你們先前究竟是說了些什麼？」
諸相如鎖眉，欲言又止，末了還是沒吱聲。反是諸海棠詫異：「你不回家看看王大叔？」
王策輕笑：「老爹就在家裡，人在，我就能隨時回去。我這個人，雖然不太喜歡鑽牛角尖，可有時好奇心確實比較重。某些答案，弄不到，我睡不著覺。」
諸海棠吃驚色變，細心聆聽一會，卻是只聽得各種咒罵聲，沒人說起四皇子是怎麼死的。她震驚不已，不自覺的看向未婚夫：「四皇子死了和_圖_書！？」
站在高聳的城牆外，王策凝視北唐京城的宏偉城牆，言簡意賅：「入城！」
北唐人口約莫五千余萬。能承受的兵力相當有限，一旦超過二百萬，就動輒會傷筋動骨。而吞併的西梁和三分之一的大世，根本不能成為兵源地。
某些激憤的聲音鑽入耳中：「該死的上陽人，該死的大世人，卑鄙無恥，統統都該殺。」
王策有點笑不出來。
諸相如默然，站起來遙望皇宮方向，驀然輕聲道：「也許現在就是……真相大白的時機了！」
王策向媳婦兒看了一眼，再意味深長的看了諸相如一眼，帶著任殺悄然離去。
上一次有這麼大的雪，那大約是十二年前的晚秋。若然再往上說，上上次有這麼大的雪，諸海棠不知道，可聽父母說過，上上次似乎是大約三十年前的某一個兵變季節。
諸相如抬頭，看女兒和王策一眼：「你們……為何回來了？」
「走了。」
上陽軍雖是氣勢洶洶，挾以人皇之勢來臨。卻到底是數萬里北上，乃是絕對的疲憊之軍。於是，不免和北唐某一路形成了暫時的僵持。
一場大亂戰下來，居然得了這麼一個結果。委實讓人措手不及。
秋冬之交，飛雪不經意來臨。今年北唐的第一場雪，就這麼悄然來了。
諸相如凝視過來，似乎有不少的話要說，末了嘆了口氣，娓娓道來。
海棠姑娘愈發的迷糊了：「爹？」忽然一下子想起王策以前說過的，她一個激靈：「爹，莫非你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