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也瞬間反應過來。
「其一，我將自己的理論報告了政府，和各大學術機構都取得聯絡，並邀請聯邦軍、秘劍局、議會和各所大學的專家一起進行前沿的理論研究。」
莫玄教授身後那片幻境中，泥漿翻滾的混濁河水中，小小的魚兒依舊在奮力掙扎著。
「所以，我從幾十年前的一開始，就沒有絲毫隱藏過自己的想法和計劃，包括『火種計劃』在內，我所有計劃的目的只有一個，讓靈族可以和人族、妖族一起，作為人類文明的有機組成部分，在絕對和平的環境中互相扶持，一起生長、繁榮、綻放！」
但是——
李耀沉吟片刻，他倒是頗想去小鎮和老師煮酒論道，甚至藉著衝動，將自己的身份說出來。
「看這條小魚。」
李耀再看衛青青時，感受格外不同，「原來你們『火種計劃』的背後，還隱藏著這麼深遠的意義！」
莫玄教授溫和地笑了笑，這一刻，那種鋒芒畢露、咄咄逼人、如戰刀般凌厲的感覺統統消失不見，彷彿又變成了一百年前那個堅定而寬厚的老師，「聊了這麼久，一定都渴了吧，要去『忘憂鎮』喝杯酒嗎？樹海界著名的桑梅酒，我們調了很久才調出這種味道，和物質世界里的一樣好喝。」
「……再見！」
「億萬年之後，現在的人類文明即便還沒毀滅，肯定也變成了面目全非的全新形態，到時候，人類文明的不同分支，完全可以在星海各處互不干擾地發展、繁榮、盡情綻放。」
「但是，如果有一些靈族實在迫不及待，那就去遙遠的未來和星辰彼岸吧！」
「人類文明因為自相殘殺而流淌的鮮血已經夠多了，我們才剛剛解決了人族和妖族的萬年恩怨，我實在不希望，靈族和它的兄長們再鬧出新的矛盾，四萬年的人族和妖族之戰，難道還不夠
和*圖*書讓我們這些後來者，吸取足夠多的教訓，長出一丁點關於和平的智慧嗎？」
血色心魔又尖又利的聲音從腦域深處冒了出來：「等等，別問她，她不是龍揚君！」
「其二，我傾盡家財，收購了『墓碑計劃』，並將它改造成了『火種計劃』，希望它能幫助一小部分靈族逃離此刻和此地。」
「我不希望這樣的悲劇發生在靈族和人族、妖族之間，但正如我在幾十年前相信虛擬生命終將誕生一樣，我也堅信『靈族』必然誕生和壯大，這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也不是說將我這樣的靈族先驅者消滅就能解決問題的。」
她同樣傳音入密：「怎麼了，隊長？」
不過，既然龍揚君還在旁邊，還是找機會先和她商量一下，聽聽這名女媧傳人的意見。
逃去億萬年之後，億萬光年之外！
她是元嬰巔峰高手，又有一台巨神兵傍身，還蘊藏著不知道多少來自女媧時代的秘密，誰有辦法將她悄無聲息弄走，換個以假亂真的替身過來？
「哈哈哈哈，一言為定！」
「這種揠苗助長的做法，完全曲解了進化的本意，只有那些愚蠢可笑的野心家和陰謀家，才會用這樣的歪理邪說來蠱惑人心，至於我本人，即便再怎麼期盼，都不認為靈族的繁榮時代，會在一萬年之內到來。」
接下去有些話，就不好讓凌小樂聽到了。
「一定可以的。」
「或者說，即便真的愚蠢到要去扼殺它，至少應該先對它有深入的了解，大家要先好好溝通一番，對吧？」
「但是，一旦靈族開始發出自己的聲音，即便是極其微弱的聲音，人族和妖族中的一些人就會產生恐懼，恐懼導致曲解，曲解產生隔閡，隔閡引發衝突，衝突擴大成為戰爭——這是人類歷史上發生過無數次，而
ｗww•hｅtｕｂooｋ•ｃoｍ•ｃom且註定還要再發生無數次的悲劇！」
李耀道：「你覺得……」
李耀用傳音入密的神通，悄悄道：「龍揚君，幫我參謀一下——」
「所以，這是一枚成功幾率極小，隨時都會熄滅的『火種』，誰都不知道它在茫茫星海中的命運，但是……希望生命能夠自己找到出路吧！」
李耀不好意思道，「我們代表團里還有些事務要趕回去處理，下午就要跳躍到天元界去，等我們從天元界回來，再來找莫玄教授切磋吧，對了——要向您討教『不用很累很麻煩』就可以化神的方法！」
這不是龍揚君私下說話的風格，她不是龍揚君！
坐在自己身邊這個女人的確不是龍揚君，甚至未必是真人。
人類文明分支——靈族的逃亡主義！
「只要人類一天不放棄使用晶腦和靈網，靈族就終將誕生，我們不該像鴕鳥一樣，對這種全新的生命形態視而不見，亦不該徒勞而愚蠢地去扼殺它、恐懼它、防備它，而應該敞開環抱去歡迎它，並找出彼此和睦相處的方法！」
「絕大部分靈族都和我一樣，保持高度的理智和冷靜，相信進化是順其自然的事情，我們只能默默觀察，最多稍加引導，一切美好都將自己發生。」
小魚拚命掙扎，咕嘟咕嘟冒著水泡，不一時就僵死不動了。
李耀喉嚨里像是堵著兩顆大核桃，上下滾動半天，長舒一口氣，真心實意道：「一路順風！」
有古怪！
莫玄教授忽然伸手，像是穿越了時間的壁障，將手伸進幻境，把一條小魚直接抓起來，放到岸上十分乾燥的大石頭上面。
李耀忍不住道，「青……衛老師他們，一定會在億萬年之後，在遙遠的星海彼岸，為人類文明，找到一條全新的出路！」
「好了。」
龍揚君看著窗外的時
和圖書光隧道，因為是返程，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在飛快退化，從現代回退到遠古一樣。
李耀的心放下了一半，將剛才的見聞和老師的理論，挑重點向龍揚君說了幾樣，又嘖嘖驚嘆了一番。
莫玄教授嘆了口氣道：「是啊，不過並非所有人都希望和平，至少眼下，真人類帝國就不希望。」
老師真不愧是老師啊，如此宏偉的目標，如此磅礴的氣魄！
莫玄教授道，「我相信靈族是人類文明的進化方向，是更加完美的『新人類』，但並不意味著靈族的時代馬上就會到來。」
「萬一聯邦輸了，帝國十有八九不會容忍『靈族』存在和發展的，即便容忍，肯定也會要靈族去做一些很可怕的事，就像昔日操縱蕭玄策、肆虐飛星界的『星孩』一樣。」
「生老病死，構成生命的全過程，隨著冗餘數據和干擾波紋的堆積，靈族是會老，會病，會死的，但靈族無法生育，即便有朝一日能做到『分裂』和『複製』，那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繁衍生息』。」
「我不喜歡這樣的現實，乾脆就逃到億萬年之後，去尋找一個沒有破壞和毀滅，沒有壓迫和奴役的新世界，如果找不到，就自己創造一個，那多好啊！」
莫玄教授笑了笑，悠然道：「我曾經有一個弟子『李耀』，他是聯邦知名的英雄，但他之所以擁有這麼大的名氣，並不是因為他的武力——論武力，聯邦有的是比他更強的人，但只有他，用武力為天元、血妖和飛星三界帶來了和平。」
莫玄教授爽朗大笑，並沒有強行挽留李耀的意思，向李耀和凌小樂一揮手，「我還要去招呼前來觀禮的嘉賓，不留兩位道友了，請！」
衛青青笑了：「借你吉言！」
他們仍舊在虛擬世界中！
「我們原本應該繼續研究幾百年、幾千年，找到讓靈族互相結合誕和*圖*書生後代的辦法，到那時候才算水到渠成，『靈族』才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種族——但誰叫帝國已經兵臨城下了呢？」
李耀心思電轉，片刻之後，睫毛一顫，和血色心魔同時想通了。
一如很久很久以前，在大荒深處的無名車站之上。
李耀深吸一口氣道：「我相信，如果您的弟子李耀聽到這些話，他也一定會支持您的！」
不可能的，龍揚君知道事情的輕重，絕對會寸步不離守在自己的虛擬艙旁邊。
「不了。」
凌小樂在駕駛座道：「多謝兩位啦，沾了你們的光，這次『靈界之旅』，實在一波三折，妙不可言！」
凌小樂在場時，龍揚君叫自己「隊長」倒沒問題，但在兩人獨處或者傳音入密的時候，她從來都是叫自己「李耀」，或者調侃地叫「李老魔」啊！
從水裡爬到岸上，一次次失敗，又一次次嘗試，並且在嘗試過程中逐漸生長出了新的，稚嫩的，脆弱的肢體。
「進化自有其規律，任何一點微小的改變，都需要幾萬年、幾十萬年乃至幾百萬年才能適應和穩固，我不能對這條小魚說，『哺乳動物才是你進化的方向，去吧，去岸上吧』，然後不顧進化的客觀規律，就直接把它丟到岸上——它會死的！」
「衛老師——」
衛青青朝李耀揮手。
而這裏，也不是真實世界。
李耀完全聽呆了。
「現在各個星域的大街小巷都在流傳，戰爭或許很快就會爆發，聯邦幾個情報部門的消息也不樂觀，所以我們才會在倉促之下，發射第一枚火種出去。」
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是說不出的感慨和震撼。
聽完莫玄教授這番話，李耀最初的疑惑，幾乎都化作了震撼和感動：「教授，您的想法實在太……偉大了！」
「以後有機會的，龍副隊長。」
「別誤會，我們並不想一蹴而就去強行製造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畸形的『靈族時代』，這種妄圖集千萬年進化于短短一瞬的可笑行徑，是瘋子和白痴才會去搞的，註定失敗的把戲。」
衛青青頓時明白，璀然一笑，大方承認：「我是幻文師，喜歡創造千姿百態、絢爛多彩的世界，但在現實生活中，帝國、聖盟包括聯邦的一些人，卻只想著破壞和毀滅他們的世界。」
龍揚君道：「隊長，靈界究竟是什麼樣子，莫玄教授和你們說了什麼？早知道我也該一起跟進去看看。」
他忽然打了個哆嗦，像是一陣寒風刺入骨髓，沒來由的古怪。
「和平，多麼珍貴而脆弱的和平，盤古和女媧文明消逝之後，人類文明獨自發展了十萬年，其中究竟有多少年是完全和平的？細細數來，或許一年都沒有吧？」
「所以，我著手進行了兩方面的工作。」
「我們只是聚在一起，探討各種可能，預見靈族的發展方向，以及各種意想不到的威脅、缺陷和壞處，從上到下，慢慢讓全聯邦所有人，無論人族、妖族還是靈族，都意識到這件事正在發生。」
直到李耀和龍揚君、凌小樂一起，駕馭著銀白色飛梭車，沿來時那條「時光隧道」原路返回時，那柔弱而堅毅的身影，依舊在李耀眼前浮現，如水晶雕琢而成的蘭花般熠熠生輝。
「其實『火種計劃』還沒有準備好第一次發射，因為我們還沒解決最關鍵的『繁衍』問題。」
李耀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出靈界，從淡紅色的神經交互液中緩緩坐了起來。
「即便他們再次相遇，相信他們一定擁有了遠遠超乎我們的理智和道德水平，可以完美解決如何和平共處的問題。」
「哈哈，想要再見可就難嘍，不過，誰知道呢，生命是如此精彩，任何美妙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再見！」
衛青青、龍揚君依舊在旁邊守候，凌小樂也從他旁邊的虛擬艙里坐了起來。